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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林月的爹娘就已经死了,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摄影之类的东西,林月的爹娘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爹娘长什么样,现在的林月不知道。
听杨珍说,姨妈的样貌和林月的娘长得很像,见到姨妈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娘,但姨妈与亲娘长得再像,总是有差异的,并不是亲娘的真实样貌。
林月嫁到曹家以后,不知道爹娘的坟茔在哪里。去年过年前,见曹家的人都在忙着为祖先上坟,林月就想到爹娘坟上去看看,虽然没有和爹娘见过面,但自己占有的这个身子却是林月的爹娘生育的,做女儿的不能忘恩负义,她应该为从没见过面的爹娘烧炷香。
因为不知道爹娘的坟茔在哪里?所以林月就问了大娘,说她想带杰璋去为爹娘上坟。
大娘一听,大吃一惊,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林月的话,反复问她,你想去为你的爹娘上坟?
林月肯定地点点头,大娘疑惑地又问,还要带着杰璋去?
林月又肯定地点点头。
大娘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对林月说,你哥还在,你怎么要去为自己的爹娘上坟?
林月一头雾水,说我给爹娘上坟,说明我有孝心,关我哥嫂何事?
大娘赶紧向地上呸呸两声,如果哥嫂知道你要去给爹娘上坟,他们不打上门来才怪。
大娘开始以为林月是故意惹她生气的,认真看看林月,林月一脸正气,丝毫没有故意气她的意思。
大娘叹口气,几乎用呵斥的语气,说你怎么连这样的规矩都不知道?女人是不能为爹娘上坟的。
现在轮到林月惊愕了,女人为什么不能上坟?
大娘对离经叛道的小儿媳既恨又担心,教训林月,女人不能上坟,也不能参与祭拜祖先,你不要以为你很优秀,女人再优秀,女人的名字也不能写进自家家谱,女人出嫁前不能祭拜祖宗,出嫁后就是男方家的人,如果再回家为爹娘上坟,娘家的人就会遭到厄运,就会家破人亡!所以,你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不需要问的问题。
说完再三强调,你要为娘家爹娘上坟这种事,万万说不得!也万万做不得的!
现在轮到林月懵逼了,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她突然感到自己浑身发冷,身为女人居然如此被人歧视,歧视得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能祭拜,那女人还算人吗?她在大娘面前呆立了很久,原本心里那抹因为女人卑微而受歧视的伤口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杨珍见林月走神,问林妹妹想什么呢?
林月赶紧将思绪拉回来,说我在想爹娘呢,想去给爹娘上坟。
满桌的人一听,都大惊失色,杨珍赶紧提醒她说,林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和你姨爹表哥都是你娘家的人呢!
林月回过神来,想起大娘说的话,出嫁的女儿为自己爹娘上坟会给娘家人带来噩运的话,她尴尬地笑笑,说只是想想而已,你们都认为女人不能给爹娘上坟,那我就打消这个念头罢了。
杨珍对林月想给自己爹娘上坟的念头深感困惑,说不是我们认为,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大娘不满地撇了林月一眼,前不久才为这件事教训了林月几句,她怎么还是没有耳性?还在想着给爹娘上坟?林月见大娘撇眼看她,也不屑的看看大娘,我们都身为女人,女人的权益被人偷走了,你不撇眼看偷你权益的人,居然撇眼看我?
林月黯然神伤,假装看着桌上的那碗清蒸鱼,清蒸鱼身上浇着颜色鲜艳的各种调料,却翻着白眼躺在盘子里,了无生气,她不知道前世的爸爸妈妈现在怎样,也不知道今生的爹娘葬在哪里?见不到前世的爸爸妈妈就算了,怎么连今生死了的爹娘都不能上坟祭奠一下呢?女人还是人吗?女人被这个社会踩在脚底,被摩擦了又摩擦,这是要女人永世不得翻身的节奏?
唉!林月重重叹口气,身为女人,与自己的爹娘只能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悲催呀悲催!
心不甘又能怎样?林月就像那条清蒸鱼,生前任人宰割,死后任人吃肉,她只能打消去给爹娘上坟的念头。
直到林月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没能到爹娘的坟前去看看,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短暂一生的遗憾之一了。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张熹死了,大家心里爽快了,灾年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更高兴的是林月,这三个月通过买粮仓卖粮仓,买粮食卖粮食,处置张熹抵押的田土等一系列神操作,几经倒手,她花了三百两银子,得到了价值三千多两银子的几百亩良田沃土,她才是灾年最大的赢家。
嗯,还有,今天无意中发现了红薯,得到这件上万斤的无价之宝,也是林月在穿越人生中又一个惊喜。
现在林月有地了,成为地主了,但这么多地怎么管理呢?
林月前世做梦都不可能梦见自己会成为地主,当然,林月的前世也没地可买,地都是国家的,不卖。所以,林月前世今生都没有自己有土地的经历,她也不知道做一个合格的地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林月决定第二次到焦家湾。哦,说准确点,不是到焦家湾,而是去看看张家湾,或者去看看现在的曹家湾。
这次到张家湾,她要见见张家湾的佃农,和他们一起开个会。张家湾三百亩地有五十多户佃农,最多的一户佃了近七十亩地,最少的也有三五亩。当然,焦贵、焦荷和陶学奎等人仍然和林月一起去。
到了张家湾,林月极目远眺,眼目所到之处,今日全部都是林月的田产!陶学奎看着眼前的张家湾,就像前次陪着林月看张家湾时一样,土地还是那些土地,景色也是那些景色,但前次看的时候,这些土地姓张,时隔不到半年,姓张的土地悠忽一下姓了曹,哦,准确来说姓了林。
陶学奎瞪大眼睛看着林月,眼前意气风发的这个秀才娘子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将这些地据为己有的?陶学奎哪怕是个精明的金算盘账房先生,也百思不得其解。
陶学奎怎么能解?他虽然是这个时代能双手同时打算盘的“金算盘”。却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是前世能双手敲键盘的穿越人。今生双手打算盘再厉害的账房先生,怎能抵得上前世双手敲键盘的计算机硕士!
通知开会的地点是在焦龙的院子。
以往张家找佃农开会,都是在张家大院里开,焦龙家的院子太小,焦龙太穷,院子太破,虽然焦龙家祖祖辈辈都住在焦家湾,但焦家在佃农中是很不起眼的小人物,从来没有人想到有朝一日会在焦龙的院子开会。所以,张家湾佃农得到通知就很惊愕。
他们已经知道了张家湾的土地现在不姓张改姓曹了,姓曹的地主怎么会在姓焦的院子里开会?焦龙难道与曹家有什么关系?再一打听,这才知道,焦龙的大伯焦贵,是曹家小面店老板和曹家火锅底料厂掌柜,焦龙的妹妹焦荷,是曹家巾帼味精厂的厂长,曹家小面,曹家火锅以及味精厂、火锅底料厂等等,都是仓西县神话般的存在,佃农们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低微如尘土的焦龙,居然有如此显赫的伯父和妹妹,焦家居然抱上了曹家这条粗壮的大腿。
张家湾的土地被林月买走后,原来的租户这几天都惶惶不可终日,能租到地主的地,对佃农来说,就是生活的保障,现在土地主人变了,不知道新主人对以前的佃农是什么态度,如果新主人将土地收回重新找佃农,现在的这些佃农就会失去生活的来源,如同城市人失业是一样的后果。哪怕新主人不将田地收回,万一提高分成比例,对灾年中的佃农也是雪上加霜的打击。所以,佃农们接到开会通知,都忧心忡忡,三三两两,扶老携幼地到焦龙院子里来了。
焦龙院子原本不大,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在这个院子聚集,焦龙家没有多余的板凳,来开会的佃农都只能自己找地方,或坐或蹲或站的散在院子里,很快,焦龙院子里来了一百多人,凡是能够容身的地方都被佃农们占了。
林月和焦贵他们几个人早就等在了院里。前次焦龙得到林月给的银子,将摇摇欲坠的房子做了加固处理,今天少奶奶要在他的院子开会,焦龙很紧张,张家湾的佃农今天都会到他的院子里来,这是以前张家大地主才有的荣光呀!荣光归荣光,但焦龙不习惯在人多的时候抛头露面,今天少奶奶要来,少奶奶是焦龙的恩人呢,再紧张也要尽力将事情做得最好。
焦龙没有其他能力为开会的事情做贡献,他只有一把子力气和认真负责的态度,所以,一大早,他和娘子一起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家里的饭桌拿出来摆在院子中间,还到附近的人家借了十几张长条凳摆在院子里。
焦龙见到林月,笑得满脸皱褶。
林月看着焦龙高兴的样子,也向他笑笑。前次林月接触了焦龙,直觉告诉她,焦龙虽然没有文化,但他勤劳,对人忠诚,而且精通农事,张家湾的土地让焦龙参与管理没有问题。
焦龙娘子也是一个身形粗壮的农村人,她烧好了茶,从屋里端出来一个大瓦缸,瓦缸里放着一把木汤勺,她将瓦缸放在院里的一个石磨上,又转身端出来一沓粗瓷碗,将碗放在瓦缸旁边,然后用木汤勺将瓦缸里的茶水舀到粗瓷碗里,再将碗双手端到林月面前,嘴里怯生生地说 ,请少奶奶喝茶。
林月赶紧接过茶水,茶水冒着热气,茶汤颜色微黄且浑浊。
林月饶有兴味地看看茶碗,茶碗的坯泥很厚,做工粗糙,碗底内外都没有上釉,露出灰白的素胎,这种碗,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还没有完全烧制成功的碗坯,这种碗坯从碗窑里卖出来,应该是烧制失败后廉价处理的,价格很低。如此粗糙的碗坯,林月还是第一次看到。
茶水的颜色不好看,但碗里却氤氲着一股茶香。林月再看看瓦缸,瓦缸里漂浮的茶叶,看起来就像泡在水里的一些树枝和树叶,这种茶当然也是最粗劣的。
林月笑笑,这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老茶汤。
焦龙见林月在认真看碗看茶,就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少奶奶你来,家里没有准备好点的茶叶,实在不好意思。
林月赶紧说,这样的茶叶就是最好的,以前我想喝还喝不着呢?
林月说的以前,当然是说的那个她曾经生活过的高度文明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茶已经做得非常精致,但如此原汁原味的茶反而没有了。不是山珍海味不如粗茶淡饭吗?唉!那一定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在如今这个食物匮乏的时代,如果有选择,林月还是愿意吃山珍海味。
林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茶,认真品尝一下,嗯,茶水有点涩,有点苦,还有点回味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