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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玳想过第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想过现在的师父刚生下来怕是肉身不能够承受记忆找回时的痛苦,所以他得养着他。不过狐狸都养过了,养个人也是没什么吧。反正无论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破落乞丐之家,他是不会让师父在凡人的世界里长大,被别人养的。
但是卢玳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师父,刚出生的师父,会被活活烧死。
人,不是都会善待子女和幼崽的吗?
“斯——虎——!!!”卢玳扑进火里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一息尚存,但是救不回来了。就算是以医入道的医仙在这里,也救不回来了。如此大面积的烧伤,只有虎狼之药才能保命,但是孩子太小,承受不住的。
出生不到五天的孩子,该是张不开眼的。就算能张开,也早该被火熏瞎了。但是这个只有一口气的孩子,却睁开了眼,黑亮亮的眸子看着卢玳——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睛,到像是他师父的眼睛……
因为太小,未受俗世蒙蔽,所以在濒死的瞬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吗?又或者根本是卢玳看差了,这只是一个孩子本能的对于生的渴望?
卢玳没有机会问,因为一眼之后,这小小的身体就断绝了所有的生机。村民们围上来了,手中举着锄头草叉,他们畏惧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怪男子,他的面容太过俊美,衣着也太过奢华,还带着一只狐狸,又对死去的妖童表示出悲哀,种种的与众不同让村民觉得恐惧。
他不是凡人,是妖孽!
“他必是那妖精的姘夫!”
“杀了他!”
“那孽种分明半点我们吴家的骨血都没有!烧得好!”
卢玳把小小的婴孩尸体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他有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连师父上次去世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愤怒如同岩浆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从心口向着四肢蔓延。原本的他可以尽情的喷吐火焰发泄,现在他却只能让愤怒的岩浆融入到他的真元里……
“卢玳!谨守一心!”天锋焦急的传音,他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来,两只前爪拍打着天锋的脸,卢玳在这么任由意识被愤怒和杀意所占领,他会走火入魔!
红毛小狐狸的举动吓坏了凡人,有几人胆大,举着锄头就冲向了卢玳,却在数尺之外就撞上了凡人眼睛难辨的护体真元,顿时纷纷被弹飞了出去,有跌落在人群中的,还有砸在石磨上当场昏厥过去的,最凄惨的一个落在了树上,恰好被树杈戳穿了肚皮,他抱着肚子凄惨嚎叫挣扎,却不知反而加快了自己送死的速度,肚腹的创口越裂越大,甚至肚肠都从里边落了出来。
围观在此的村民顿时再也没有了除魔卫道的勇气,被吓的惨叫声声,四散奔逃。
“陛下,得罪了。”卢玳袖子一抖,天锋一时没防备竟然被他收了进去。那些原本四散奔逃的村民突然整个人悬空而已,竟然是被风卷了起来,这风来得快去得快,眨眼间村民便滚落在地,一抬头,就见是妖怪雪白的衣裳下摆。
吴家村的成年人大多在这里了,他们烧死妖童,也怕吓着孩子,年纪小的就被集中起来由几个大人看着关在了祠堂里。卢玳自然知道,也没去动祠堂里的人。他抬手,人群里边有个壮实汉子自动走了出来直直跪在地上。
“为何要杀这孩子?”
“啊——!”这汉子看起来高大,却已经吓得癔症了,只会惨叫不止。
卢玳眉头微微一颤,“嘭”的一声,这汉子的大好头颅如一颗被木棍击中的西瓜般炸裂开来。脑浆、鲜血和碎骨全都朝着人群的方向泼洒了过去。顿时有不少男女晕了过去,空气里也开始蔓延起恶臭的味道,乃是有人吓得失禁了。
卢玳表情未变,又点了一个人出来。
“为何要杀这孩子?”
“因、因、因为他、他、他是、是妖孽。”这人牙齿打颤,甚至几次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根本就是个凡人的孩子。”卢玳的眉头皱了起来,“谁跟你们说他是妖孽的?”
“哼!你这妖孽到现在竟然还是如此信口雌狂!”人群里一个老者冷哼,如此底气十足的质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阶下囚的是卢玳。
卢玳放了那男人回去,把说话的老人拽了过来。
“族长!”老人四周的村民大惊,可是他们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说清楚了。”
“呸!”族长朝着卢玳吐了一口唾沫,但自然是不可能污到卢玳身上,他倒是也不隐瞒,把妖精假装吴喜友媳妇,肚子里怀着妖孽藏匿在他吴家村中,万幸一位道长慧眼如炬,识破了妖踪等等经过说来,说得铿锵有力口沫悬飞,说完看着卢玳冷笑。
“那道长出身何门何派?”不是孩子的事情,卢玳一听就知道八成师父生身之母有什么古怪,被那道人看上,结果村人愚昧,让他师父受了这无端飞来的横祸。
“五羊宗,周怀乙道长!”
“我原本今天是来带走这孩子的,生育了他的女人到底怎么样我并不关心,无论他是不是妖孽,都是我的徒儿。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给你们些银钱,甚至每人增上十几年的寿元也并无不可。但你们却害了他的性命……”
卢玳说银钱和寿元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心中一动,有异想天开的想着要不要把自家孩儿送过去,反正这妖怪说的是收徒,他家里孩子也多,少了张嘴总是好的。可“但”这词一出,顿时都知道不好了:“大仙饶命!!!”毕竟只是一群愚昧之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威武不屈。
“你、你……周道长会为我们报仇的!”最硬气的也不过是如村长这般,想着用那道长的名声压服卢玳。
“正愁他不来寻我,谁是吴喜友?”那人骗走了女子,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甚至名号都可能是假的。
一个看起来面相忠厚的男人下意识就朝人群里躲,村人也不由得朝他看去,更不用说还有人为了活命直接就把他推了出去。卢玳的手按在吴喜友的额头上,他以婴儿肉身推算不出生母的所在,料想是周怀乙临走的时候做了手脚。
——他能推算出悦真子转生,因为两人之间关联颇深。卢玳又有悦真子前世的心魔,所以位置极准确。但是今生悦真子的父母就和他没什么关联了,他再想掐算也就没有头绪了。
卢玳对那他对那女人没兴趣,周怀乙才是害了他师父的真凶。现在,这些人已经没什么用了……
众村人正心中惊慌,不知道要被如何处置,忽然有人“啊!”的甩了一下手,由他打头,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好烫!好烫!”没见有火,更没见有热水,红炭,但就是烫,从骨子里朝外烫。
他们的皮肤开始变红,手上开始起泡。他们站起来蹦跳着,因为脚也在烫,仿佛踩在铁板上。几个人碰到一起,惨叫声也就更大。现在天气温和,人们的衣裳都单薄,这些单衣黏在了村人的身上,但并非因为汗液,而是因为衣服下的烫伤肿泡破裂流出的脓水。
惨叫的声音惊走了周围的飞鸟,地里的鸣虫也吓得保持安静。
***
卢玳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痛苦嘶嚎,用不了多久他们连嘶喊也喊不出来了,因为喉咙已经被水泡塞满了。他并不是在享受这样的情景,他早过了为惨叫和生物濒死的丑态而欢呼雀跃,心情激荡的年纪。他留在这只是为了确认,确认他们最终都会死去,而不是因为一些变故而留下活口。
他的停留也是对的,因为没多久两道宝光从镇子的方向飞来,远远的落在了地上。此地距离婺源城并不远,应该还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位道友……在下婺源城外门管事晁平,这位是我师弟陆慧,请问……”打头的修士也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了,且并不是个性急之人。他看看那群惨嚎的村民,再看看卢玳,尤其卢玳怀里还抱的那个烧焦的婴孩,但卢玳分明是个正道修士,身上灵气浩然。这让这修士闹不清到底卢玳只是个路过的,因为情况不对下来看看的,还是罪魁祸首。
卢玳看了看婴儿:“在下卢玳,原本前来参加婺源城鉴宝会,突然心有所感,来到此地。这孩子……前世与我颇有渊源,若我早来一步……他本该是我的徒弟。”
没必要逃跑,更不需要遮掩什么,卢玳完全的实话实说。修真界的正道修士也并非没有对凡人动手的时候,命定的徒弟被杀了,脾气暴躁的屠城灭国都是寻常。
晁平和陆慧对视一眼,晁平由原来防备的远离,稍稍走近了几步:“这位道友,难不成是这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