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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秦二爷不愿意见我,不止这样,还给林家送去了厚礼?”牢房之中,周禹东早已经没了往日的体面,然而此时看着外面的吴管事,却是一脸的阴狠,“看起来,他这是准备牺牲掉我了。”
“老爷,萧大人剿匪打了胜仗,这两日蕲州城都热闹的跟什么似的……秦二爷如今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然小的再帮忙传传话?”吴管事原本只是立安城中的一个混混,不知道怎么合了周禹东的脾性,这才收到身边的。周禹东不少私下的事情都是交给吴管事去办的。
此时听到吴管事的话,他却是缓缓摇头,半响才道:“你带着我的私章去衢州。”
“衢州?”吴管事一愣,却见周禹东点头,“对,去一趟衢州李家。”他说着嘿嘿冷笑了两声,“去李家,告诉李老爷就说秦鸣如今在林紫苏开的医馆里当坐堂大夫。”
“就这样?”吴管事不解地看着周禹东,“老爷,这样的话只怕说不动李老爷帮你吧?”
“我不用他帮我,我只要他对林紫苏下手就可以了。”周禹东笑了笑,看了吴管事一眼,道:“这件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等你从衢州回来,老爷我可还等着你给我端茶送饭呢。”
吴管事连连应了,等从牢房中出来还是一头的雾水。然而,他不必旁人只能依靠周禹东,因此回去之后他就找出周禹东的私章当做信物,当天就去码头寻了一艘去衢州的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秦二爷此时还在四处走动,就怕萧祁和林紫苏回来因为周禹东的事情怪罪到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想到周禹东这个疯子见求救无果,竟然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三日后,萧祁率一千兵卒,连带伤兵上百名回城。不过是剿匪而已,蕲州城内倒是热烈欢迎了一阵子,等到热闹的人群退去,这些人才顺利入了营地,养伤的养伤,趁着假期回家的回家。没有人知道,蕲州军部此时除了这些人已经空了大半,八成的兵力都已经放在鸡鸣山上,守着深谷的入口随时准备击杀琉国的后续部队。
萧祁安顿好军中各种事宜,这才让人准备好马车亲自送林紫苏回家。
“多谢萧大人了。”林紫苏笑着上了马车,自那一日累极了在萧祁营帐中睡了一晚之后,他们两个人这些天来并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纵然是回到了蕲州城,她更多的时间也是在照顾那些伤病。萧祁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仔细说起来,这可以算是他们这些天来第二次单独相处了。
萧祁上马,道:“你私下出城去鸡鸣山,林伯母心中定然记挂。”他说着扫了一眼林紫苏所在的马车,见她掀开车帘看着自己,不由抿了抿唇角,道:“这次我送你回去,也替你说些好话,免得林伯母一怒之下罚你跪祠堂才好。”
林紫苏抿唇笑了笑,道:“母亲才不舍得呢。”她说着看向萧祁,“是不是萧大人幼时调皮,总是被萧夫人罚着跪祠堂,跪得有经验了?”
萧祁笑了下,点头道:“这么说,我倒真是时常跪祠堂。”小时候不听话要跪,偷懒要跪,上个学堂欺负了同窗要跪,最惨的是被同窗欺负了也要跪。
他这般一说,倒是逗得林紫苏忍不住在车内低声笑了许久,心中那近乡情怯的感觉这才消退了不少。
老实说,她还真的怕回去苏氏发火。毕竟这般偷偷跑出去不说,还拐带了林垐和林墟,不定给家中惹来了多大的祸事呢。只希望她在军营中拖延了这么久,林垐和林墟两人回家搞定了自家爹娘,如今去真去她家道谢了。
林紫苏所想倒是不错,等到萧祁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家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了,来得正是林垐一家和林墟一家。门外守着的林叔一见是萧祁送林紫苏回去,早就没了往日的沉稳,此时一路跑进去,大声叫着:“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回来了!”
林紫苏看着他这般兵荒马乱的样子,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这才抬脚进了门。萧祁紧随气候,一路过去,才到廊檐之下就见苏氏匆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林青衣,然后是林墟和林垐。
“你……你……你还知道回来!”苏氏一肚子训女儿的话,然而看看四下的人都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过去一把拉住了林紫苏的双手就泪流满面,“你这个孩子,知道你顾念家人,担心你林域堂兄,知道你心善,顾念军中那些受伤的士兵,然而你总归是要想想我的,你这般去那危险之地,我在家中如何是好?”
林紫苏被苏氏紧紧抓着手,尴尬地对后面缓缓走过来的柳氏和高氏点了点头,这才低声道:“母亲,不是有林垐和林墟两位堂兄护着我的吗?您真不必担心……”
她说着就见苏氏抹了一把眼泪,恨声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纵然是知道你身边有人护着,可这担心能少了吗?”
林紫苏连忙认错,苏氏脸色这才脸色好了些,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对萧祁道:“让萧大人见笑了,我这女儿就是心善……”
萧祁笑着点头,知道苏氏也是想这般就把林紫苏的行为给遮挡了过去,自然是从善如流。
“林姑娘和两位林公子大义,萧某自然记在心上。知道林伯母担忧女儿,我亲送了林姑娘回来,只盼着林伯母看在林姑娘此举救下军中上百兵丁的情分上,不要再责怪与她才是。”
苏氏这才松了口,嗔怪了林紫苏几句,开口请萧祁进屋喝茶。
萧祁拱手推辞道:“我军中还有些琐碎的事情,不变久留。改日,萧某自当陪同母亲亲自来拜访。”
林叔送了萧祁离去,一群人回到了客厅里面,苏氏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林紫苏的手,问道:“萧大人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她怀疑地看着林紫苏,“你与他……”
“看嫂子这话说得。”柳氏笑着道:“连我都听出了这萧大人话中的意思了,嫂子还不明白吗?”她说着掩唇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高氏,“我看,这萧大人很是不错呢!”
高氏也跟着点头,对苏氏道:“弟妹,虽说如今尚在孝中,然而咱们也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等到紫姐儿出孝年纪可就不小了,咱们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林紫苏坐在一旁也没有任何羞涩的样子,只笑着道:“青衣妹妹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她的婚事还要请伯娘和婶婶帮忙呢。”
林青衣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己的头上,此时腾得起身瞪了一眼林紫苏道:“姐姐好生过分,明明是在说你的事情,怎么扯上我了!”她说罢跺跺脚转身就出去了。林紫苏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去陪妹妹说话。”就也跟着跑了。
三个女人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柳氏笑着道:“看来,紫姐儿这是害羞了。”
下面老老实实窝在一旁的林垐和林墟对视了一眼,交换彼此的看法。
堂妹这是害羞了?
别傻了,萧大人害羞堂妹都不大可能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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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可在家中,我出去这些日子她定然担心坏了。这次上鸡鸣山倒是得了几样野物,林姑娘还寻了些药材,让我一并送来……”萧祁边走边说,声音比平时还大上几分,听得屋内正说话的姐妹两人对视了一眼,谭夫人这才扬声道:“是阿祁回来了?快进来吧,就等你呢!”
萧祁应了一声,吩咐人把东西都收起来,这才笑着进屋,“姨母,我……”
他话到一半顿住,看着上首坐着的萧夫人露出错愕的神色,“母亲……母亲你来了怎么闵叔都没提上一句……”
萧夫人看着他惊讶的模样,笑了笑道:“装,接着装!”
“母亲,我是真不知道您来了蕲州啊!早知道您来了,我就不去鸡鸣山了。”萧祁笑着过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萧夫人猛然沉下了脸,呵斥:“跪下。”
萧祁闻声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去乖乖跪在了厅中。
见他还算听话,萧夫人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就算你闵叔没有告诉你,难不成李科也瞒着你不成?”她冷艳看了一眼外面守着的人影,一把拍向桌子,震得桌上茶盏乱颤,这才道:“你跟我老实交代,鸡鸣山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亲去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不止是山匪作乱了?!”
听到萧夫人问的是这个问题,萧祁先是一愣,然后才直起身道:“母亲,鸡鸣山里头的情形,我去之前确实不知。琉国往鸡鸣山这边潜入人手的事情,实在是机密。我也是通过几次被劫的商队和行人略有猜测。”
他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谭夫人,示意她帮忙说好话,这才又接着道:“一开始确实不知道鸡鸣山中竟然已经隐藏了那么多琉国部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只带两三百的人马就去冒险。此次围剿鸡鸣山,虽然是为了军功,可我也不是傻子,把自己往险地里面送不是?”
听他这般说,萧夫人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低头看着跪在正厅的儿子,似乎比从立安城离开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人也黑了,胡子拉碴的没有修饰仪容不说,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痕。她到底是慈母心肠,说话也就软和了不少。
“那军部里面整装待发的两千军卒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你故意以人少为劣势当做诱饵引诱琉国的那些人的!”她瞪着萧祁,“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都是你父亲玩剩下的了。”
“儿子如何跟父亲相比呢。”萧祁笑着道:“父亲神勇,儿子望尘莫及。儿子知道这般贸然行动让母亲担忧了,还请母亲责罚。”
谭夫人见状这才开口道:“好了好了,人不是平安无事回来了?他一去半个月,如今人都瘦了一圈,还带着伤,难不成你还要罚跪不成?人平安回来就好,再说了萧家的儿郎,哪个不是骁勇善战?若阿祁真是一个窝囊废,怕你才要生气吧?”
萧夫人冷哼了一声,这才道:“既你姨母为你说情,还不起来?”
这就完了?
萧祁一愣,迟疑了一下竟然没有起身。
萧夫人见状倒是也不催促,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这般模样,怕还有旁的事情吧?”
“母亲。”萧祁敛起了之前说笑的模样,认真道:“儿子有一事相求。儿子心仪一女子久矣,前些日子也曾写信送往立安城与父亲、母亲说明。母亲此次前来,想来也与此事有关。”
“砰!”萧夫人重重放下茶盏,一眼扫了过去。
萧祁毫不畏惧,腰背挺得更直了些,诚恳道:“儿子心知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不敢妄自定下终身,更不敢让林姑娘因此而名声受辱,这才斗胆请求父母,求取林姑娘为妻。”
说罢他叩首下去,额头抵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夫人眉头微皱,半响才道:“那位林姑娘,我倒是见过了。生得倒是端庄秀丽,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底气,倒是不让人厌恶。”
萧祁闻言抬头,萧夫人见他如此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然而你可知道,我们两家门楣相差甚远,你若是娶了她,对你日后前程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助益。反过来,林氏一族还要事事依靠你,成为你的累赘?”
“儿子明白,然而娶妻自当是娶我所心仪之人,儿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凭借妻族谋取前程?”萧祁道:“守护妻族本就是男子当做之事,更何况林氏一族也并非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林姑娘可还有两年才能出孝,你如今已二十出头,你真要等她两年?”萧夫人再问。
萧祁道:“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如今儿子不过一小小都尉,两年的时间正好让儿子在这蕲州一展拳脚。”
萧夫人闻言许久没有说话,半响才叹息道:“既然你都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了,我又有什么好说呢?起来吧。”
萧祁抬头,“母亲这是同意了?”
萧夫人闻言又一眼扫过去,“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起来了?!”见她恼怒,萧祁这才连忙起来,凑到萧夫人跟前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怕母亲心中有气未消。若是气坏了母亲,回头怕是父亲也要责罚孩儿了。”
“油嘴滑舌!”萧夫人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别以为我是被你这般作态给说动了,若不是林姑娘确实颇得我心意,纵然你跪倒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同意的。”
萧祁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一旁谭夫人道:“你这般说,怕是他心中更是得意了。林姑娘,可不是他给自己选的媳妇?”
萧夫人闻言一愣,狠狠瞪了萧祁一眼,“都是被你给气糊涂了!”
萧祁只赔笑,终身大事被抓在手中,一点不敢多言。
见他这般,萧夫人也是没了脾气,道:“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礼单了,你亲自看看是否还要添减什么。如今林姑娘尚在孝中,自然是不能按照议亲的章程来,免得坏了人家名声。只是这礼也不能太薄,免得让人觉得咱们家轻待了人家姑娘。”
萧祁道:“母亲说的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如今倒是会装乖巧了,刚刚是谁跪着不肯起的?”萧夫人拍了他一巴掌,道:“你这一身的味道,快去洗漱,别在这里惹人厌!”
萧祁这才起身,又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萧夫人叹息一声,道:“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竟然为着一个还未定亲的姑娘,跪在那里让我这个当娘的心疼。”说着倒是有几分心酸,一旁谭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你若真是不愿意,难不成阿祁还会反了天不成。明明心中就很是乐意,偏偏装出这么一副样子给我看!这是让我心酸自己不能挑儿媳吧?”
“姐姐,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不过我倒是看了,那姑娘长相不错。至于教养,宁国公家……”
“不说这些!”谭夫人打断了萧夫人的话,道:“那个儿子我当初就说了,只当没有,如今我只看着勤哥儿长大,等他娶妻生子就是了。”
萧夫人神色间有些讪讪的,半响才道:“姐姐,我不能在蕲州久留,到时候阿祁的婚事,怕是还要你来操持。”
“你且放心,定然不会耽误你娶媳妇,抱孙子就是了。”谭夫人笑了笑,起身道:“我去看看勤哥儿,这会儿功夫他也该醒了才是。”
等她走了,萧夫人这才回去重新坐下,端着茶杯想了许久,最终却是叹息了一声。当初她姐姐那一桩孽缘啊……若非她性子烈,如何会是现如今这般的情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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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李家。
“你家老爷是这般说的?”李新磊眉头紧皱,看着站在厅中的吴管事。这人他倒是确定身份,正是周禹东身边的人。只是他所说的话,他却是有些怀疑的。
当初秦鸣可是被周禹东派人打断了手脚,如今按照这吴管事所说,秦鸣手脚完好无损,还在帮林紫苏做事。
林紫苏,若不是听这吴管事提起,他都快要忘记此人了。虽然她救下了自己的独子,然而那毕竟牵扯到家中的丑事,李新磊如何愿意回想起那些事情来。
“老爷是这般说的,且小的亲眼所见,秦鸣在与林家做事,所在的医馆正是林紫苏在长椿街开的医馆。”吴管事道:“我们老爷心中怀疑这其中有诈,这才让小的跑一趟衢州,与李老爷说明。”
“倒是劳你家老爷费心了,你回去之后就说他这份情我记下了。”李新磊淡淡道,这边略微示意,一旁李家管事就笑着送了吴管事出去,顺便封上了一个荷包当做酬谢。
“爹,那人的话,你信?”等人一走,后面的李邵玘就立刻绕了出来,看着沉思的李新磊道:“那周禹东为人如何,爹爹还不清楚?若是要我说,咱们当去打听一下蕲州的情形再做判断。”
“这话怎么说?”这半年多了,李邵玘帮着李新磊做事,如今在家中说话也越发的有分量了。听他这般说,李新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询问。
李邵玘坐在一旁,看着他道:“爹爹细想,那周禹东可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又可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自然不是!他这般巴巴让身边得用的管事跑这么一趟,定然是有所求的。然而那管事只说周禹东让他来提醒咱们一句,可是提醒的是什么?”
“自然是当初与你看病一事,怕是秦鸣和林紫苏两人做的一场戏。甚至,当初你病的内情,他们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李新磊神色阴郁,言语之间带上了丝丝恼意。
李邵玘见状道:“只怕周禹东也是想要咱们这般想的。若咱们真是这般认为,自然会对林姑娘心生芥蒂,继而说不定还会做些事情针对她。毕竟,林姑娘的药材都是由我家运送,若是咱们在药材上做些手脚,她在蕲州定然站不住脚,说不定还会惹上人命官司……”
“难道……”李新磊又岂是笨蛋一个,他能够做下这份家业,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本事的。若非因为当初那件事情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又如何会这般容易被吴管事三言两语所挑动?
如今听儿子这般说,他心中顿时升起了警惕之意。
李邵玘认真道:“怕是这位周老板在蕲州吃了林姑娘的亏,这时候说不定自身难保,这才想着借咱们的手,对付林姑娘呢!爹爹,咱们不可贸然行事。不如先让人打听打听蕲州的情形,再做打算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