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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生辰啊,已经不记得许久了。如今被人提及,原玳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抿了一口酒,温酒入喉,暖入心间。
见她这副模样,华初勾唇笑笑,举起酒盏,往她杯子里倒满了一杯热酒,言道,“没记性也得有个度,怎地连自己生辰都不曾记得了呢。”
原玳摇头,含蓄的笑笑,“离乡多年,忙于事务,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今天若不是你提起,我倒还真想不起来了。”
“那我年年都会让你记住。”说话的那人望着她,眼眸盛满了柔情。原玳望着她泛着秋波的眼,怔了一下,应了声,“好。”自此之后,年年岁岁,吾愿常伴卿身。
冬日的第一场雪过后,时日过得很快。白日短暂,寒夜漫长,很快,就是冬至了。
凛东至,大雪漫天,今日,便是华初的生辰。对于自己生辰记不太清的原玳,却是将华初的生辰记得很清楚。自初城破城之后,每到冬至,原玳总会朝南焚香,为华初敬上一杯酒。今年却是不会如此了,她的华初还在,有何须敬上一杯养过的酒。
为了能将华初的生辰过好,原玳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向许多人有经验的才子打听了不少,这才敲定了方案。等到了冬至那日,华初看向自己手工做的木雕露出来的惊喜,让原玳觉得自己的心思大体还是让华初满意的。
白日里忙活了一阵之后,夜幕很快就降临了。自己妻子的生辰,原玳自然是要好好下厨的,于是晚饭便是她的杰作。北方草原呆了五六年的大将军,做菜也很有草原的风味,虽然不是非常的好吃,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总之,华初吃着心上人做的饭菜,大体上也是十分满意的。
“还不错。”将桌面上摆出来的菜式都试了一遍,华初放下筷子,神色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得到爱人中肯回答的原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之前还在担心对方会不喜欢的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劝到,“多吃点。”
“嗯。”华初点头,应了之后便埋头认真的吃了起来。只顾着看对方吃东西的原玳看着她这模样也甚是欣喜,不过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饭过中旬,一直在细声细气说着话的原玳突然开口道,“今日出门买菜的时候听得卖猪肉的姜姨说,隔壁私塾的张先生快要成亲了。”
“嗯?”华初虽说对这些街头巷口的八卦有些不上心,但是原玳这么说了,也就不得不分了一丝心神去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原玳见着对方将注意力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开心,咽了咽口水又道,“据说那位小姐是长安巷开粮铺那位的千金,说是前段时间出门遇难被张夫子救了,于是便一见钟情,就定下了婚约。”
面前的女人听了她的话,仍旧是神色淡淡的。原玳撑着自己和善的表情,努力让自己别那么紧张,接着说道,“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了上元节的后一天,正月十六。”
“然后呢?”不明所以的华初歪着脑袋问道。拧起来的眉头充分表示着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的不悦。别人成亲,与你原玳何干,你如此上心又是为何?难不成……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华初看着对方的脸色是越发的不好了。
一向挺会察言观色的原玳不知为何,此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华初的表情,听得对方回应了自己,便放心的自顾自接着说道,“前几日,我找人仔细算了我俩的生辰八字,挑了几个日子,正月十六是最为合适的。”
对面的华初像是听懂了什么一般,微微放大了瞳孔。说到这里,原玳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少许,“半个月前我让梁师傅赶制喜服,过几日大概就做好了,到时候拿过来先试一下,不合适再裁。”
“主婚人也找好了,是城里有名望的老人,这个你不用担心。宴客名单,我这边的那份弄好了,就是不晓得你要请谁。”原玳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将华初的手握在了掌心低头吻了吻她细嫩的手腕,抬眸,一脸认真的说道,“华初,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滋的一声,燃尽的蜡油滴落在桌面。北风在窗外呼啸,似乎将屋子里的灯火也摇晃了。有些慌张的,华初将自己的手从原玳的手中抽了出来,站起身子,略微踉跄的朝着窗边走去。
“我……我去看看窗有没有关严实。”她转过身,抬起手,触到眼睑的那一刹那,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
原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渐渐僵硬了起来,犹如冰泼,一腔热情瞬间冷了下来。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一样难受。她望着对方,固执的问,“华初……你,是否不愿?”
那人没有回答她,背对着她面朝着窗户的身子,却如秋风中凋零的叶子颤抖起来。低哑的啜泣声从窗边传来,惊得原玳浑身一颤。
她跟着站起身子,走到那人身旁,双手发抖的将她的身子掰转到自己跟前。低头,便看到向而坚韧到极致的女人咬着自己的手掌,泪流了满面。
分明是哭的难以自持的女人,看到她呆楞的表情时,一张脸绷了起来。流着泪凶巴巴的虎道,“不许看!”
兀自还在担忧的原玳,听到她这一句之后,什么心都放了下来。伸手,将女人揽进了怀里,拍着对方的背脊,柔声道,“好,你让我不看,我就不看。”
肩上落满了温热的泪,烫的原玳满心的温暖。
她这哪里是不愿意,分明是愿意到了极致,喜极而泣。
正月十六,东风,晴。
昨日上元节的喧嚣在干净的街道上留下了无数的红色痕迹,大清早的,清扫街道的人就推车出来,保证一城的清洁。
按照澜州人的习俗,新娘新郎成婚前三日是不得见面的,故而三天前原玳就搬进了四海武馆里。虽然昨日因着上元,回了一趟医馆,但仍旧不能缓解自己此刻的不安。
天还未亮,梳洗的丫头们就过来等着了,早早地换了衣服,用了早饭之后,就等着出门迎新娘子。
武馆的馆主一大早便看着原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难得焦虑的模样,坐在廊檐下的凳子下,笑嘻嘻的调侃,“原玳老弟,这都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想着新娘子啊。放心吧,今夜有得你看的,哥哥帮你顶着,绝对没人来闹洞房。”
“……”原玳扭头,看着馆主那张满是络腮胡的彪悍大脸,定了定神,才应了一声,嗯。
她和华初成亲,对外说的是当年离家年少,成亲成的简陋,自个觉着挺对不起华初的,故而想再来一次,好好补偿华初。
武馆里的师傅都是性情中人,也没笑话她疼媳妇没骨气,都大咧咧应着要帮忙,其中以馆主为最。
听了自己最欣赏的师傅之言,馆主摸了一把络腮胡,嘿嘿笑的意味深长。
将一刻当做一年来熬,总算是熬到了时辰。跨上高头大马,带上聘礼,迎亲队伍便朝着医馆走去。
鞭炮声在长巷响起,一声一声的噼啪回响在远方。经过正街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张净植的迎亲队伍,看着同样跨着高头大马披霞戴冠的张夫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原玳朝他点了点头,拱手倒了一声恭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一点小心思,跟在身后的小徒弟看着原玳,总觉得那位总是正经严肃的师傅带着那么一点得意洋洋。
想着坊间的传闻,小徒弟不噤唏嘘。这男人啊,嫉妒起来真是可怕。按着阴谋论,小徒弟越发觉着自己师兄说的那句,原师傅挑着那日成亲,绝对是故意的,十分正确。
不晓得被子里学生们编排得怎么样的原玳,一脸得意的打马走过清秀的书生身边,而后脸色又开始发虚了。
不晓得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原因,一张在马背上从容淡定的原玳却觉着十分不安。死死的拽紧了缰绳,生怕自己掉了下去,心头发虚的厉害。
明明是春寒凛冽的日头无端端的却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这从武馆到医馆的路,便显得十分的难过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门口,一路稳着自己不要出差错的原玳,到了关键时候又出了错。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鞭炮响起,翻身下马的原玳一个没注意,下马的时候脚为落实,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头上的帽子也差点掉了下来。
见此情形,众人毫不客气的哄堂大笑。原玳心中也是十分羞恼,偏偏面上不表现出来。站直身子,扶正官帽,板着脸扫了周围一眼,四下噤声。
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人。被质感非常强的锋芒扫过,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
被新郎官的眼神震到的礼官,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新郎官一路杀进了屋子。过了几趟刁难将身上的银子全给光之后,有些狼狈的原玳,总算是接到了新娘子。
她一身嫁衣似火,明明亮亮的落在了原玳的瞳孔里,烧起了炙热的焰火。原玳望着被喜娘牵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华初,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想要牵住她。
也不晓得是不是看不到路的原因,只差那么一点的距离,堪堪要碰到的时候,华初磕到石子,一个踉跄,歪了身子。
大红的盖头乱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原玳眼明手快的将快要跌倒的女人扶了起来,整个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嘶……”因着那一下崴到脚的华初,倒一了一口凉气。
那声虽小,原玳却听得仔细。抱着女人,新郎官皱起了眉头,贴在对方的耳朵问道,“可是伤到了?”
“嗯。”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原玳也不废话,直接弯腰,将怀里的女人打横抱起。大红的盖头一颤,滑落了大半。秀美的容颜露出一角,引得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果真,是个妙人。
怀里的女人慌乱的拽紧了原玳胸前媳妇,死死的将自己要掉了的盖头稳住,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同样很紧张的人抱紧了她,将她的脸压向了自己的怀里,朝着前方稳妥的前进。一边走,一边道,“将脸朝里,有我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