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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黑夜里,细草随着夜风摆动的声音越加清晰。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踏着月色轻轻跃入密林中,幽暗的月光落在她们身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过来。
足尖一点,飘然跃落在幽林的枝桠上。黑夜里,云开屏住呼吸,一抬手,对身旁的原玳说道,“听。”站在她身旁的原玳扶着树干,弓着身子,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点头,“嗯。”
呜咽的笛声盈荡了整个树林,在月夜下缥缈又妖异。不知来处,不明来意。她们二人仔细辨认着笛声的来源,却被不远处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咔擦,那是枯树枝折断的声音。瞳孔一缩,几乎是同时的,云开与原玳扭头看向身后。枝叶层叠的树底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朦胧的一角月光下慢慢的走出树林。
夜色太黑了,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手上,一柄长剑却泛着凛冽的雪白光芒。
他步履轻轻,仿佛漂浮在地面上行走,安静的像只幽灵。最重要的,便是除了细微的脚步声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安静的好像一只真正的幽灵。
云开皱起眉头,对原玳打了个招呼,踩着登云步,慢慢的跟了上去。月色下,树影随风晃动,明暗交界线越发的模糊,那个如同幽灵一般的身影渐渐的走出了树林。
借着皎洁的月色,云开模糊的辨认出那人大概的样貌。雪白的发,漆黑的衣,霜寒冷冽的长剑,从背后看,这个幽灵剑客看起来好似一名饱经风霜的江湖侠客。云开拧起眉头,看向了幽灵的对面。
另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月色底下。
一个手持长剑,一个佝偻身躯,月色下,两个幽灵的身影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好似对峙。跟在身后而来的原玳很快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刚想说些什么,忽而耳边细微的笛声一变,而后,佝偻的人直起了身子,持剑的人用起了剑。
寒冷的剑光在月色底下一闪,划出了漂亮的弧度,朝着身前人的脖颈挥去,一剑封喉。但是,一道细微的银光比剑客的剑还要快,在剑刃伤人之际,雪白的寒光击中剑刃,铮镪一声,长剑被震的一偏,脱离了原来的方向。
原本悠扬的笛声一窒,剑客的动作一顿,站在他身前的无辜生灵也在此刻软软的倒下了身子。藏在暗处的原玳,看着第二个出现之人倒下后,清晰的察觉到将匕首掷出的原玳,绷紧了身体。紧接着,她便又看到,站在月夜空地里的白发剑客,缓缓的扭头,以一个僵硬的角度望向了她们。
一瞬,心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在漆黑如墨的黑夜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绿光,饶是原玳在战场上见过许多垂死凶狠的眼神,也没有一次像此刻一样背脊一凉,心惊胆寒。
那双油绿的眼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看的原玳皱起眉头之时,却忽然一动。明明是看不到的黑夜里,原玳去仿佛看见,那双眼的主人好似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瞬间移动。
身形如电,那头雪白的发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的飘动,只一瞬,剑客的剑迫在身前,目标则是,同样身为剑客的云开。
寒光一闪,几乎是一瞬间,云开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一剑,格挡了回去。
藏身的树枝在凛冽的剑光中一分为二,哗啦一声,沉沉坠下,身形一闪,云开引着白发剑客,将战局打开,转身跃入了密林之中。铮镪剑鸣中,云开一边与白发剑客交手,一边对原玳传音道,“阿玳,去看另一人。”
“好。”原玳点头,足下一点,朝着倒在地上的人影飞身掠去。
轻轻落在倒下之人身旁,原玳俯身,正欲查探那人的脉搏,却在伸手的那一刻,看到了那人陡然之间放大的瞳孔。紧接着,鲜血从瞳孔之中渗出。
原玳赶忙后退几步,皱紧眉头,刹那间,原本平躺着的人好似要清醒过来一般,剧烈的抖动着身躯,没一会,一股鲜血穿透衣服,从心口处喷涌而出,洒在了他漆黑的衣服上。
一只雪白的虫子缓缓的从血液里爬了出来,没走几步,原本晶莹的身躯华为僵硬的碳黑,停在了粘稠的血泊里。
夜风拂过,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鼻尖。原玳皱眉,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那人惨白的脸,背脊处升起了一丝丝的寒凉。
月色下,她原本消瘦的身影此刻越发的单薄,悄无声息的夜里,死状诡异的人让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很快,追逐剑客而去的云开,提着剑回到了原处。倒在地上的人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扭头对身旁的原玳皱眉发问,“死了?”
“嗯,人呢?”原玳见她空手而归,反问道。
“速度太快,没有留下人,让他跑了。那你看着的这个呢,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打量着地上的尸体。原玳伸手一指,淡淡道,“你看。”
月色下,漆黑的虫身几乎与浓重的血液融为一体,云开拧眉,好一会才沉沉的吐了一口气道,“蛊虫。”
原玳点头,面无表情道,“原来这就是蛊虫,丑。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去,我想,这件事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舔舔唇瓣,勾出了一个笑。月色下,红衣女子的身影妖艳异常。
很快,天亮了。晨光破开浓雾散落在祭南寨中时,焚火祭前一日的沐光日也随着倒来了。原本应该是安静欢欣的清晨,却随着昨夜里留下的尸体被打破了。对于节日的欢庆,此刻还夹杂着一丝惶惶不安,躁动的人群在天明之后被南疆王的侍卫驱散,回到家中清理家务,并且闭门向天神祈愿,今夜夜游神不再出来,或者晃荡到自己家中。
原玳与云开二人取了从尸体里爬出来的蛊虫,匆匆的回去了。在南疆王出动侍卫之时,假装早起的云开,一早便取了东西到达南疆王的竹楼前,与她说明了所见所闻。
竹楼深处,云开盘膝坐在地上竹制的席子上,隔着一张小竹茶几,看向了对面顶着繁复银饰冠帽,和穿着蓝色布衣服侍的秀美女子,气定神闲。
九州中原地区,鲜少有人知晓,僰人的南疆王历来都是女子。而端坐在云开身前这一位肤白貌美,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女人,便是僰人族现任南疆王,段玖。若不是身为族长,恐是云开也难以相信,跟前这位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坐拥南疆已然有二十五年之久。
云开仔细的将昨夜的事情汇报了以后,便见对面的南疆王眉头一皱,看向了桌面上的蛊虫,贝齿轻咬,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在了耳畔,“依你所言,只怕这行凶之人还是我族中擅蛊之人。只不过,我并不擅长用蛊,只怕此事,我还得汇报给族长,才能下定论。至于你说的那位白发剑客,想来已定不是常人,怕是已然被蛊虫控制了。既然事不关贵山庄,而是涉及我族中之人,接下来的事便不用劳烦云庄主,本王自会处理妥当。”
她的大楚官话说的极好,云开听得极为悦耳。听这个意思,怕是接下来的事不用她插手了,原本就不想管的人此刻是彻底的放松心神,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万望大王能早日揪出族中作乱之人,也希望明日焚火佳节,能顺顺利利。今晨多有叨扰,云开,就此别过了。”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竹楼。端坐在竹席上的南疆王抬头,看着年轻女子离去时消散的那一角红色衣角,不着很急的点点头。
日光越盛,微启的窗口洒下了斑斑点点的阳光。窗外喧嚣声渐渐的传了进来,一片熙熙攘攘。南疆王看了一眼窗外,扭头,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屏风之上,轻轻开口,咬着软糯的僰人语唤了一句,“姐姐……”
饶是武功超绝的云开也没有发现,屏风之后,另有一貌美女子端坐,听着她们交谈了一个早上。
听得南疆王唤了自己,原本紧闭双眼的女子眼皮轻轻颤动,淡淡的应了一句,“嗯。”
“这件事,姐姐怎么看?”南疆王扭头,望着屏风,娇艳的面颊上流露出属于少女的娇俏色彩。
“蛊垌的人,还未处理干净。”女子的声音淡淡的,好似竹楼之后随风飘扬的清脆竹音。
“我猜也是这样的,所以,让阿凤去处理了。”
“嗯。”
“看来那些人,是留不得了。”娇艳的女人勾着唇,属于一代疆域王者的风范尽显。
“云州近日不太平,那些人的确留不得了。等她离开,再动手吧。”
“好。”南疆王点点头,应下了这句话,“明日便是阿莲的洗礼,姐姐当真不出来吗?”
“有你和阿凤就够了。”女人垂眸,轻声说道。她阖着眼,忽而身形一闪,如风一般轻轻破开门窗,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察觉到气流涌动,南疆王眉头一皱,望着女人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愿意见吗?那个孩子,如今已经这么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