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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一很无奈,他因着常年练武的缘故耳聪目明,虽然坐在外头驾车,但车内的一切声响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只是,明知道车里头发生了什么他却连吭都不能吭一声,只能郁闷的吞口水。
皇宫离王府距离并不算远,但因为里头两人的动静未歇,隐一也不好将车直接停在王府门口催他们下车,只能又驾着车穿过繁华的京都主街,往偏远的郊区绕了一圈再掉头返回。
等魏延曦终于餍足了,齐遥清已经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昏昏沉沉的被魏延曦抱进王府,简单清洗了一番便被轻轻放到了榻上。魏延曦心中欢喜,也不肯做别的,只跟着一同爬上榻,揽着沾床就着了的齐遥清一起又好好歇了一觉。
天牢条件艰苦,想来他这几个月也是没有好好休息过的。
等齐遥清终于再次醒来,已是四五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主屋里青烟袅袅,纱缦层层,炭炉正烧着火,将整间屋子熏得暖烘烘的,让人忍不住放松下身心,变得慵懒起来。
魏延曦远没有齐遥清这般疲惫,是以在他还没醒时就已经出去了,嘱咐厨房多准备些齐遥清爱吃的菜,那阵势简直是发誓要将齐遥清这几个月失掉的肉都补回来。
齐遥清怔怔的对着床顶的纱帐发呆,一时间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已经又回到王府的事实。
犹记得几月前离开王府时,刚刚送走了魏延曦,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看什么都没有兴致,竟连这间主屋的模样都忘记了。
他还记得那时魏延曦带他重登雁秋山,领他看山水人家,与他再一次的洞房花烛,真正成亲。
那些记忆就像是开了闸的潮水一般,鲜活的涌现在眼前,引得齐遥清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连眉眼间都带上了丝丝笑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魏延曦小心翼翼的迈进来,脚步放的轻轻的,生怕吵醒齐遥清似的。不过在看到齐遥清已经醒来,正倚在软垫上望着他时,他微微一笑,动作不再拘谨,大步朝齐遥清走来。
而齐遥清这才发现,魏延曦的手上端了个碗。
“王爷,这是什么?”
“哦,是鸡汤。”
魏延曦走到榻边坐下,指了指手中的碗,“你在天牢里头吃住都好不到哪儿去,这身体肯定是虚亏了,我让他们熬了锅鸡汤,里头加了枸杞、天麻和三七那些东西,你多喝点,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的盯着齐遥清,看得齐遥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望向他手里的鸡汤——
哦不,更确切的说,是黑乌乌的一碗糊糊……
齐遥清有点眩晕,这真的……是鸡汤?
看出他眼里的质疑,魏延曦讪讪的笑了笑,解释道:“颜色是有点深,不过那是因为我放了很多的三七,不碍事的,你快尝尝吧!”
魏延曦说完,也不等齐遥清的反应,自顾自的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
放了很多的……三七……啊……齐遥清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但碍于魏延曦盛情难却,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乖乖张嘴含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
一股子苦味直冲到喉咙里,齐遥清只觉得头嗡的一下炸开了,连鼻腔里都是三七那独特的苦味,苦得他两眼发黑,忍不住弯腰猛咳起来。
“遥清,遥清!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又咳起来了?”
魏延曦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汤碗,将他揽靠在自己身上,替他一下一下的抚着背脊顺气。
齐遥清咳得脸都红了,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眼角都含上了泪。那苦味实在是太冲鼻了,直到现在还残留在他的口腔中挥之不去。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抱歉的朝魏延曦笑了笑,摇头道:“不,王爷,我没事。一口喝急了,被呛到了。”
听他这样说,魏延曦稍稍放下心来,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亲,道:“你瞧你,这么急做什么,你如今既是回到了我身边,便什么都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决心,誓要保齐遥清一世安稳。
“嗯,我知道。”
齐遥清点点头,虽然口中苦味依旧,但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天牢数月里受的苦可比这一碗鸡汤苦多了,更何况如今还有魏延曦在身边,他确实没什么好再担心的。
这样想着,他主动伸手将放在床头的那碗鸡汤又取过来,对魏延曦莞尔一笑,“这么好的汤,再放就凉了。”
说罢,竟是毫不迟疑的仰头将它喝了个干净。
“哎哟,慢点,你慢点喝。”魏延曦被他这豪迈的架势吓了一跳,劝道。不过等齐遥清把碗放下来时,里头已经空了。
一碗鸡汤,半碗三七,那苦岂是一个字了得?齐遥清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迫切的想找杯茶压压味,但是碍于魏延曦在,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憋屈的扁扁嘴,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看他一口气全喝完了,魏延曦心底还是高兴的。也亏得他有良心,将空碗拿去一边时顺道给齐遥清倒了杯茶过来,说:“你这一口气喝的太急了,一会儿胃里可别不舒服。来,喝口茶,冲淡一下鸡汤的油性。”
这对齐遥清而言可真所谓是杨枝甘露了。一杯茶下肚,齐遥清觉得自己整个胃都被水泡肿了似的,他不动声色的轻轻揉了揉,顺势倚在魏延曦怀里,慵懒而随性。
因着之前睡了太久,齐遥清这会儿精神很好,魏延曦便揽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起了话来。
“所以说王爷,若是皇上真把你囚在京中,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下北狄不管不顾了么?”谈起之前魏延曦在宫中与魏承天说的话,齐遥清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呵,怎么可能呢。”魏延曦倒是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我跟北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北狄王阴险狡诈,如今好不容易为个女人发一次疯,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那你跟皇上说的退兵……”
“唬他的话你也信?”魏延曦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王妃纠在一起的眉头,“我若不那么说,他又岂会有怕劲,又岂会乖乖放你我离宫、按兵不动?”
看齐遥清闻言瞪大了眼睛,魏延曦只得任命的继续解释道:“当初朱耀紫给我来信,上头只写了‘京都异变,小清有难,速回’几个字,我纵是有通天本事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以为皇兄看在我出征前跟他定下的约定的份上不敢轻易动你,加上隐四也从来没跟我汇报说你有难过,我以为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应该也不是大事,所以离开的时候只让梁威领着隐二隐三他们守在那儿,防着北狄,等我回去就好。哪晓得……”
他话没说完,眼中滑过一丝愤懑,齐遥清见状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宽心些。
幸好,魏延曦很快便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收了回去,反握住齐遥清的手,道:“放心,我只是替你不平罢了,断不会做出什么弑君祸国的事来的。”
一听这话,齐遥清大惊,连忙瞪着他道:“王爷莫要瞎说,这话若是传去了皇上的耳里,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魏延曦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梁,看了看,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口,“这里是雍王府,不是皇宫,只有我的人在,你且放心就是。”
“皇兄既然先违背了我与他的约定,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其实我知道,我手握重兵,就算是他的亲兄弟,他多少还是曾猜忌过我,只是因为掩藏的好,阑朝江山又不能没有我守着,这才从来没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经此一战,敌我实力悬殊,若是不出所料我阑朝军队定能把北狄打的元气大伤,至少几十年缓不过劲来。我替他解决了北狄这个大患,南边沿海那些小患根本不足为惧。他皇位坐稳,江山得保,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臣子从来就没有过好下场,尤其魏延曦还是魏承天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身份高贵,说得大逆不道一点,就是继承皇位那都是名正言顺的,魏承天不可能一点都不忌惮他。
只是因为北狄外患严重,南海小患又接连不断,战争不可避免,魏延曦不可或缺,是以魏承天才一直不动他,任凭他手握重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一旦北狄的祸患得到根本的解决了,又会如何?
这点,从这次魏承天对齐遥清做的事上便可见一斑。
魏延曦固然心寒,可却觉得这仿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现在不作他想,只盼着尽快带齐遥清离开京都,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踏入皇城一步。
“王爷就这么有把握北狄会从此一蹶不振?”
齐遥清毕竟是没上过战场的人,虽然对魏延曦无条件的有信心,却到底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那是自然。”魏延曦笃定的点点头,忽然狡黠一笑,“我也不瞒你,其实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和北狄的战事在一月之内就该有结果了。只是我传军报的时候从来会稍稍延迟一些,战果也会说的少一些,以免有心人惦记,所以直到现在,皇兄恐怕还以为北狄来势汹汹。”
这其中的弯弯绕齐遥清自是弄不清,也没有必要弄清,他只需知道魏延曦永远不会骗他,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