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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裕亲王还真是不识时务,太后和晋王的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就是不计较穆清瑶劫法场的事,也不许别人计较,可他偏要强出头来,还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他是想与晋王唱反调吗?
但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即便是晋王也要记他三分,在宗族中有很高的威望和话语权,他的话,又句句属实,令人难以辩驳。
太后皱眉道:“裕亲王,大过年的……”
“太后,正是因为明天就是新年,臣才不想把今年的事拖到明年再处理,皇室宗亲中,绝不能有如此妄顾法度之人,请太后裁夺。”裕亲王打断太后的话,态度坚决道。
“那你待要如何?杀了本王的儿媳吗?”晋王踱步过来,冷冷地看着裕亲王。
“不敢,晋王,本王乃宗亲族长,职责所在,并无意争对你。”面对晋王的冷厉,裕亲王镇定自如,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好个职责所在,很好。”晋王冷笑,一转身,朗声问阶下的众臣:“裕亲王因为昨儿个晋王世子妃劫法场之事,要依法制裁她,她是本王的儿媳,本王也不能徇私枉法,不知列位大人有何高见?”
秦太师首先出列:“禀王爷,臣认为,裕亲王的话并没有错,但是,世子妃劫法场也并非枉顾法度,乃至亲至孝之举,情非得已,虽犯法,但需斟酌用刑,可轻判。”
晋王听了看了眼秦太师,这个老狐狸,他的话听着很有理,却是两边不得罪,而且,隐意中,还是偏向裕亲王的。
文大人道:“秦太师言之有理,但是,既然是至情至孝所致,就该标榜,不该惩处,法律不外乎人情,是人都会有感情,不能一慨用法制度量,且世子妃此举,也教育世人,生为儿女,不论父母功过,孝道为先,依臣看,世子妃有过,也有功,大锦以仁孝治天下,世子妃之孝,堪称楷模,如此功过相抵,便无需再计较了。”
文大人的话让晋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又问:“列位大人还有何高见?”
“王爷,裕亲王的话不无道理,世子妃虽然情有可原,但她的行为到底还是触犯法制,当在法度面前,皇亲与庶民同罪,如果天下之人,皆因孝而不顾法度,枉顾国法,那岂不乱了套?试问如果有人父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被压赴刑场后,子孙们全都持械劫法场,官府是该制止呢,还是该放任不管呢?”
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不少官员不敢掺合,也不愿意掺合,晋王问了半晌没有人吱声,睿贵妃却站出来道。
“不错,世妇妃犯法,就该惩处,否则大锦律法在皇亲面前形同虚设,皇家以何来治国,又以何来服众?”裕亲王道。
“嗯,不错,本王也觉得,世子妃有罪,那裕亲王,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儿媳才是呢?”晋王脸色仍是冷冰冰的,语气也不轻不重。
“依律,当斩!”裕亲王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冷冷道。
全场再一次愕然,连睿贵妃都怔住。
“当斩?很好,裕亲王,本王的儿媳就在此,你斩啊。”晋王冷着声,将太后身边的穆清瑶往裕亲王身边一拉道。
所有人再次愕然地看着晋王爷,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裕亲王愕然注视着晋王,晋王俊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更没有一丝温度,也正冰冷而不屑地看着他。
“晋王,依律,该当送她去刑部,或是宗人府,由三司审定。”
“三司,很好,史大人,请你把本王的儿媳连同本王一同押进刑部大牢,说起劫法场这种事,本王最先干,先前本王的儿媳被施腰斩时,你可也是监斩官,可是本王亲自劫的法场。”晋王霸气地与穆清瑶并肩而立,用俾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看阶下众臣。
被点了名的史大人吓得当时就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当时,若非职责所在,也劫了那法场,只是逼于无奈,只好挂官而去,多亏殿下亲至,才阻止了一桩旷世奇枉,王爷英明。”
晋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处置他的儿媳,先处置了他再说,可他正是既将即位的皇帝,手握军政大权,谁也处置他?
晋王如此霸道不讲理,裕亲王气得脸都白了,厉声道:“晋王,你如此行事,置大锦法度于不顾,如何当得帝王,如何统领天下?”
晋王冷笑:“裕王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说本王的儿媳劫法场,该依律问斩,本王可曾反对过?没有吧,本王还亲自认罪伏法,请王兄连同本王一同问斩了,本王怎么就是置法度于不顾了?你且要本王如何做才合心意?自裁以谢天下,然后皇位由王兄你来继承?”
裕亲王被问得哑口无言,而晋王的话直戳靶心,场下的大臣们立即有反省过来,裕亲王在大年夜向穆清瑶发难,明知晋王极为疼爱这个儿媳,毕定会极力维护,用心很可疑啊。
晋王的话太过诛心,再辩驳下去,便是大逆不道,裕亲王终于跪下,垂头道:“臣不敢,臣只是……”
“王兄是说,你不敢斩杀本王的儿媳么?那好,你不敢,在场的列位大人,还有要制裁本王和本王儿媳的么?”
晋王朗声问。
群臣顿地皆齐齐下跪:“臣等不敢。”
“哦,你们都不敢啊,那可怎么办?本王和儿媳都犯了国法啊,你们如此,不是枉顾法度么?”晋王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神情洒脱而又姿意,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霸气。
“王爷息怒,臣等再不敢妄议王爷家事。”文大人最机智,很快就转了话锋,把穆清瑶劫法场之事,由犯国法而说成了家事。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晋王,心里既安宁又感动,虽说晋王下令杀了贺相,但他对她的疼爱让她不能置疑,既将登位,理是拢络人心的时候,为了她,竟然如此霸道横蛮,生生用王者之气压服住裕亲王和有异心的臣子。
“不议了么?不议了的话,出去看烟火,真是影响心情,来,瑶儿,你和阿离两个替父王放个火烧龙珠。”晋王朗声说完,大步走下台阶,率先出了殿门。
夜笑离安静地走到穆清瑶身边,坚实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方才,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穆清瑶身后,由着晋王与裕亲王针锋相对,不发一言,但穆清瑶知道,他是相信晋王,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将裕亲王扔出慈宁宫外了。
这对父子,素来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霸道得令人可怕,但也从不做危害国家和他人之事,行得正,坐得端,深得臣子和属下信服,他们要护的人,谁敢动半分丝毫?
既便是如穆清瑶这等大胆出格的,只要被他们认定为亲人,他们就宠你如骨,管你是不是正确,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就行了。
穆清瑶总算明白,为何糊涂又单纯的王妃能独自呆在京城如狼似虎的皇室中,而安然无恙的活了大半辈子。
就是因为有霸道而浑不吝的晋王在,人家可以用言语悉落王妃,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对王妃动手,动歪脑筋,否则,难以承受晋王的报复。
“说好了帮哀家放小密蜂的,他来掺一脚做什么?瑶儿,哀家要放小密蜂。”穆清瑶正感慨时,太后抱怨道。
“嗯,瑶儿帮皇祖母放小蜜蜂,相公帮父皇烧龙珠,娘,你呢?”穆清瑶很快将方才的不快放开,灿然笑道。
王妃高兴地抚了抚她的脸,小声问:“方才可有吓到?”
“吓到了。”穆清瑶老实地回道。
王妃拍拍她的背:“怕什么,有王爷在,谁也不敢动你。”
“娘,我是被父王吓到了,父王身上的王霸之气好强啊,哪天我要是得罪了父王怎么办?他会不会打我一顿呢?”穆清瑶道。
“他敢,有娘在呢。”王妃更加霸气道。
穆清瑶笑了,虽然贺相逝世的阴影还在,但是,家人的关爱让她的心暖和了起来。
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王爷没有错,王妃更没有错,许多事是有因果轮回的,贺相年轻时任性张狂,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过错,才会落到枉死的地步。
古时的烟花真的很漂亮,看着绽放在天际,开得正炫的花朵,穆清瑶心情平静下来,也跟着太后,王妃一起玩闹起来。
裕亲王不识时务的小小插曲很快被炫烂艳丽的烟花驱散,大臣们和命妇们是第一回与晋王同欢,都很想在晋王这个新君面前留个好印象,再也没有人敢扯不合时宜的话题,大家都尽情欢畅着。
睿贵妃落漠地立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与大臣们说笑赏景的晋王,眼神蒙胧中,又有着淡淡的眷恋,当年,王家嫡长女要嫁的,就是大锦朝的晋王爷,而她,是偏房长女,第一次见到晋王时,也是惊为天人,可这位王爷玩世不恭,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太好,嬉笑怒骂间,你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心。
谁也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最愚笨,又最不起眼的庶妹秀云。
嫡长女被退婚,因为受不了而疯了。
睿贵妃进了宫,不是因为爱上了皇帝,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大锦皇宫,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是,晋王还真娶了秀云,而且立她为正妃,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一生,只有秀云一个女人,对她专情不二。
这是睿贵妃最嫉妒王妃的地方。
真不知她哪里好,能让风流俊雅,又霸道强势的晋王如此痴心专情。
晋王似乎有些疲累了,一个人慢慢踱到园中亭子里,歪靠着亭柱坐下,笑看臣子们玩闹,睿贵妃悄悄地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枝雪梅,拿在手里把玩。
“王爷,还记得当年你初到南越么?那时,王家的三角梅开得正好,王爷就是在园子里见着秀云的么?”睿贵妃幽幽地问道。
王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睿贵妃会过来,淡淡道:“当然记得,本王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几个堂姐欺负,让她顶着石头捉迷藏,其实自个全都跑了,她却一个人傻傻地一直顶着石头,等你们说开始……”
晋王的眼神很温柔,想起当年的事,让他整个人更加鲜亮了起来,睿贵妃眼神一滞,差点失态,当年,捉弄秀云的人里自然也有她一个,她躺到假山后面瞧秀云的笑话,看她能笨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姐妹们早就跑了,没一个人真心跟她玩,是在捉弄她,那时,睿贵妃就看到年轻俊朗的晋王正如现在这个姿势,慵懒地歪靠在树枝上,笑着看秀云。
她的心,当时就被如此风雅俊秀的晋王爷给击中,心跳如鼓,他在看秀云,她就在看他。
“长姐那时也在,也躲在不远处看着秀云,大家都看她出丑,只有你看出她的与众不同。”睿贵妃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她就是与众不同。”晋王的语气里,带着疼惜与宠爱,这让睿贵妃越发心酸,真希望,当时顶着那块石头傻等的人就是自己。
“王爷登甚,南越肯定会派使臣来祝贺,听说,臣妾的堂兄会来,到时候,秀云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保不齐,族长大人会让秀云重归宗庙……”睿贵妃道。
晋王这才侧目看了她一眼,睿贵妃不到四十,保养得极好,原本就比王妃美艳,长年在宫中位居高位,也养成了雍容大气的气质,跟傻呼呼的王妃比起来,她这个堂姐在外形与气质上,确实要强了许多。
可惜,宫里最不缺睿贵妃这样的女人,缺的是王妃的单纯与率真。
这个时候提起王妃的娘家人……
晋王唇角带了笑意:“二皇子就要回京了,本王许他在京城建府,嫂嫂如果非不愿意去太庙,也可搬过去与二皇子一同住,也好让他尽尽孝道。”
根本就不接她的话茬,直接扼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而她还不能有气,因为,皇妃出宫与儿子同住,这是天大的恩典,别的妃子想求还求不来的幸福。
睿贵妃的心一痛,苦笑着下拜:“多谢王爷恩典,只是本宫在宫里住惯了,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先在宫里住着吧,宫里广厦千间,总不能就少了我住的地儿吧。”
“不错,本王的后宫不用充实,原也用不了这么多房子,正好,改造改造,你们这些嫂嫂也不用去太庙了,就住宫里吧。”晋王随口道。
天上掉福饼了么?睿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王爷道:“王爷,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晋王说完,已然起身向王妃走去。
睿贵妃还在心里琢磨王爷话里的意思,王爷则正帮王妃系着披风领带:“怎地还象个孩子,衣服散了也不知道,看,都出汗了,别站在风口上,着了凉又找我哼哼。”
“哪有,阿离有药,我才不找王爷哼哼呢。”王妃笑得灿然,抓起一团雪就往王爷领子里塞。
王爷捉住她的手就搓:“还玩,看,都冻红了。”
说着,牵着她往太后跟前去。
那边夜笑离正被穆清瑶追着打,穆清瑶一个雪球都没扔中,全让他给闪了,而他扔来的,她总躲不掉,气得跳脚,王爷哈哈大笑,一把捉住儿子的手臂:“来,瑶儿,看他还能躲哪去。”
夜笑离也傻笑着看着她,穆清瑶反而不好意思了,扔了手中的雪团:“父王,好累,回家去不?”
“嗯,散了吧,你皇祖母也累了。”晋王道。
晋王虽然霸道,却随和,也不拘礼,大臣们大多上了年纪,成天老成持重,端着一副架子过日子,既要在百姓面前作出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来,又要在晚辈面前作出长辈的样子,很少象今天这样放开手脚,象回到年轻时一般嬉笑玩闹,几位命妇好几次都摔在雪地里,自家老爷象年轻时那般过来扯她起来,感情增进了不少。
全都被晋王一家子如平民般的相处方式带得方了规矩礼制,玩得好不畅快。
当晋王宣布散了时,不少大臣还有些不舍。
大臣们向王爷和太后辞行,王妃累了,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歇息,睿贵妃过来道:“下月大哥就会来京城贺新君登基。”
王妃眼睛一亮:“大哥要来?”
“是和南越公主一起来,不过,他肯不肯见你,还不一定呢,你可想好了怎么招待他么?”睿贵妃道。
“我……我不知道,大哥当年最恨我,因为姐姐的事,大哥根本不认我了……”王妃瞬间激动起来,娘家人是她的痛,因为晋王,王家一直不能原谅她。
“有我在呢,大哥和我的感情还不错,我帮你说和说和吧,你如今都要当皇后的人了,想来大哥应该不会再计较当年的事。”
王妃一听,忙握住睿贵妃的手:“是啊,有姐姐在呢,姐姐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这些年,我没少送节礼回去,可总被退回来,当年……如果不是我,大姐也不会疯,不会死……”
“为了自个的幸福,会自私一点也没错,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的,对了,晋王方才说,我们这些妃子们可以都不用去太庙了,还是住在宫里。”睿贵妃道。
王妃一脸愕然:“啊,这好象不合祖制吧。”王妃总算没有忘记穆清瑶的叮属。
“说是要改造改造,想来是会建个围墙重新圈起来吧。”睿贵妃也不傻,晋王不可能由着皇帝的妃子与他同住一个大院子,这样也会遭来臣子们的质疑。
“哦,也是,反正皇宫这么大,顶多嫂嫂们都住一边,我家住一边就是。”王妃也反应过来道。
“那我以后想要见你,怕是很不方便呢。”睿贵妃眼睛就红了:“自古我们这些遗妃们,都是被圈起来的,在狭小的圈子里苦度余生,其实跟去太庙也没好多少,顶多生活用度上要宽裕一些,不用吃斋念佛……”
王妃一听心就软了:“是啊,如果圈起来,就会守卫森严,定是不能随便也同入的,我想见姐姐也是很难的,大哥要来,若是没有姐姐在场,我会害怕。”
睿贵妃没有说话,这一次,她要王妃自个提出来,否则,又会遭了穆清瑶的口舌。
“其实,咱们是姐妹,姐姐可以住到慈宁宫附近的如意宫去,这样离母后近,又不用进圈子,大臣们的也不会啰嗦什么,姐姐跟二殿下见面也方便些,嗯,就这么办了。”王妃似乎生怕睿贵妃不答应道。
“只怕瑶儿她……”睿贵妃为难道。
“瑶儿只是想帮我处理事物,她不会为难姐姐的,姐姐呆在如意宫里少出来走动就是,到底是一家子,瑶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王妃道。
正说着,那边穆清瑶过来:“娘,您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父王说要回家了。”
过完年,又祭完祖,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穆清瑶一想到贺相,心里又开始扯痛起来,不知穆夫人会如何,急急地想回家去看望她。
夜笑离却因为政事太忙,走不开,因着新君要即位,周边各国的大使陆续过来拜会,晋王手下虽多,却以武将为主,于礼仪外交并不熟悉,夜笑离就当仁不让成了外交官,与礼部尚书一同接待各国使臣。
穆清瑶也理解,独自带着礼品回了穆府。
穆夫人却不在,反而在门口遇到贺三公子。
穆清瑶好生意外:“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贺家与穆家向来无交集,虽然因着自己的缘故,有点关朕,但到底没有交往过,贺三公子的到来,确实让穆清瑶很意外。
“爹留了一些东西,都是给令堂的,想着是爹的遗愿,就拿来送给令堂大人。”贺三公子还穿着孝服,头上绑着孝布,穆清瑶也是一身孝白,昨儿在宫里,她也是头戴白花,就被几个命妇议论过,她也不在乎,死了亲爹,还不行人戴孝么?
“可我娘不在府里呀,真是奇怪,大年初一呢,连弟弟妹妹也不在。”穆清瑶奇怪道。
“穆将军好象也要回京,不会是去了驿站吧。”贺三公子道。
“嗯,小姐和少爷是去了驿站迎接老爷回来,夫人没去。”管家回道。
“那娘亲去了哪里?”穆清瑶茫然地问。
“会不会是……”贺三公子迟疑了一下道:“去祭拜爹了?”
“走,咱们也去祭拜。”穆清瑶听得心一痛,红着眼道。
贺相因为是罪臣,不许大建坟场,贺家也不许他入祖坟,所以,贺相的坟,孤零零地坐落在郊外,远远看去,很是凄凉惨淡。
穆清瑶人还没到,心就酸涩难忍,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贺三将替她紧了紧披风:“傻妹妹,爹走得不遗憾,你别总是伤心,爹若是晓得了,又会心疼。”
“三哥,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怎么对爹这么好?”穆清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我不记得亲生父亲是什么样子了,母亲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过,但是,两个哥哥都说,爹待我们,比亲爹还要好,爹虽然名声不好,对子女却是没有话说的,雪落任性,经常与几个嫂嫂口角,爹再疼她,也会禀公处置,决不许她对嫂嫂们不敬……爹走了,你的几个嫂嫂哭晕过好几回,若是爹不好,又怎么能让儿媳们都如此敬重?”
“穆将军其实对我也好,只是他是武将,心不够细,爹在世时,什么都为我想到了,总想着,能多孝敬他几天,可是……”穆清瑶拿帕子拭泪。
贺三安慰道:“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雪落任性,没少让你受苦,爹还纵容着,你不知道,大约是半年前,爹可能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后,经常在家叹气,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夜。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想起来才明白,爹肯定是极度自责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坟前,果然看见穆夫人正孤独地立在坟前,穆清瑶刚要往前走,就被贺三拉住了。
穆夫人在给贺相烧纸:“贺初年,你真没良心,说好了会跟我回北辽,做我的佞臣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回大辽,那么多皇弟皇妹虎视耽耽的,我没个得力的帮手,让我怎么应付他们?”
“你还说过,会天天陪我看日出,看日落,看潮汐,说要与我畅游天下,行侠仗义,那些都是空话么?你起来,起来呀,你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穆夫人哭得象个堵气的孩子,烧着烧着纸,又气不过,端起一盆灰往坟上泼,气恨地用脚踩灭正在燃烧的纸。
娘是真的爱着贺相的,要不然,她不会如此伤心难过,如此气恨。
穆清瑶看得心痛,又恨了起来,以夜笑离的能力,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贺相被处死了,到现在,穆清瑶还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明明就有办法的,当初自己要被问斩时,他不就让阿鸿扮成了刀斧手么?
为什么斩贺相时,他就没想到呢?
明明就是可以救贺相的,他为什么不救?
人有时太过伤心时,就会变得混帐起来,会怨怪最亲的,最信任的人。
穆清瑶现在就是
因为太伤心了,就会埋怨夜笑离。
“妹妹,你看穆夫人在做什么?”穆清瑶正怨怒时,贺三指着前方道。
只见穆夫人似乎太过伤心,竟然拿着剑在挖坟,穆清瑶吓住,飞奔过去:“娘,你做什么?”
穆夫人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穆清瑶,一挥手:“走开,我要让他起来履行对我的诺言,凭什么说死就死了,这些年,他扔下你,也扔下我不管,尽心尽力的当他的佞臣,好不容易认了你,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娘,你冷静一些,爹已经死了,你不要让他死不冥目。”穆清瑶抱住穆夫人道。
“死不冥目?哈哈哈,他凭什么能冥目?我就是要他死得不安,阿瑶,娘等了二十年,就是想登上大辽的王位,告诉他,我殷紫茹也是一国之君,他想要的权势与富贵,我殷紫茹也能给他,可是……可是,我的天下还没得到,他就死了,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啊?”穆夫人状若疯狂的吼道。
前日贺相行刑时,夜笑离怕穆夫人闹场,给她下了迷药,等她一觉醒来,贺相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穆夫人哪能不伤心?
既便知道穆将军就要回京,她也不管不顾,初一大早就来了贺相坟前。
“娘,人死不能复生,您……想开些吧。”最伤心的应该是娘,穆清瑶更没想到,穆夫人爱贺相如此深。
“想开些?怎么想得开,这二十年来,我就凭着一口气,一直活着,连你我都没怎么管……”穆夫人说话间,突然拿起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穆清瑶吓坏,出手要拦,却被穆夫人强大的内力震开,平稳地落在一丈开外:“阿瑶,娘不好,娘不是合格的母亲,以后小婉和小轩由你照顾了,娘实在不能忍受没有你爹在的日子,娘先走一步了。”
说着,那剑开始一寸一寸往胸口刺进。
“娘……”穆清瑶要疯了,但却无力阻止。
眼看着那剑不要刺进穆夫人的心脏,穆清瑶闭上眼,不敢再看,心痛如绞,突然,一个黑衣卷来,夺去了穆夫人手中的剑,贺三惊呼一声,穆清瑶睁眼看时,穆夫人竟然被黑衣人抱着飘远,那个身姿清俊修长,似曾相识,穆清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
“怎么好象是我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