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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六安精疲力尽地倒在农家干净的小床上,被子下面有一股淡淡的稻草的味道,她的骨肉松软根本起不来。
姜宁跟主家打了招呼以后搬了被子进来铺在地上。
“干嘛?”六安勉强支起眼皮问他,她浑身都要被那条崎岖的路抖得散架了。
“我睡地上。”他没有抬头,一边麻利地铺被子一边回话。
这边海拔比较高,晚上一贯很凉,六安不想他在这时候生病。“你去其他房间睡觉,我没事的。”
姜宁的手停顿了一下,思酌半秒“好,明早上我叫你。”然后把地上的被子一卷就要出去。
“等一下……”听见六安叫停他当即停下来“我饿了。”
她开始厌烦自己的身体,裹在被子里还是很冷,又冷又饿。“被子里还很冷。”
“知道了。”姜宁勾唇一下走出去,很快给她端了一碗炒饭进来,但是六安已经睡着了,他把饭轻轻放下,手臂下夹的热水袋给她放在冰凉的脚底,六安瑟缩了一下,但是没有醒过来。
他把饭端着悄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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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家人早就起床了,少数民族村落,古朴得像是上个世纪的遗迹。
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两旁是一栋一栋的的老屋子,姜宁跟一个大小伙子一起蹲在水管边刷牙,水冰得要把牙齿冻掉。他捧了凉水往脸上胡噜了几下,因为家里的水只有温水瓶里有,要留着给六安洗漱。
小伙子是他找的向导,在外面上大学,成绩不算好,但是没什么人品毛病。
说起来姜宁在黑客这方面真的极其有天分,六安跟他说了,目的地以后,他侵入了离那个地方最近的政.府的系统,简单做了一个程序筛选出所有符合条件的向导备选者。
然后系统筛选的那段时间又重新做了一个更复杂的程序,能够侵入社保系统,学校系统的木马,等着前者搜索好了以后后者自动运行,最后挑出来的就是这个叫做车奴差的在校大学生。
他用国内基站给他发了兼职短信,他已经了解到这个青年的家境,他缺钱,上当的可能很大。
在他犹犹豫豫联系上自己以后,姜宁二话不说给他打了两千块,就说自己是国内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的学者,想要了解他们当地遗失的文明。他欣然答应。
姜宁陆续给他打了五千块,这样不会太多让他起疑,也不会太少让他不尽心。
昨天跟六安吃完饭回程中就把他从大学里接出来,他看到两人都很年轻面相也不像是坏人,也就放心了。
六安裹得绵绵实实,还是觉得山间的冷空气无孔不入地侵蚀她的身体。
两颊冻得通红,姜宁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也没有从外面买暖宝宝,只好让她在火盆边烤火,把身体都烤暖和,吃饱饭以后抱了一个新充水的热水袋,三人这才从那里出发。
如果再给他多一点时间和人手,他能侵入国.防系统用卫星定位到书中描述的地方。
但是没有,所以他只能根据六安的描述和书上查阅的资料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运气好的话,三人这六天不眠不休能找到,运气不好的话,一个月也找不到。
车奴差从小农村长大,身体很是健硕,大的帐篷睡袋和一些医疗用品是他背,重要的食物和必需品是姜宁背,六安只用拿着那个艳红的热水袋走在他们中间就好。
从村庄走到他们的疑似目的地大概有七十来公里,车奴差听过那里,那是他们族里的禁地,建.国后曾经被打砸过,现在听说只是每隔几十年选个继承人上去,保证那里一直有人就好。
而且只是从一个家族出就行,那个家族听说就是当年从山上搬下来的,他在出发前想起来,然后把这情况跟姜宁说了,对方考虑没多久就拜托他悄悄找一个能找到那个地方的人带路,工资和他的一样,也是五千。
车奴差就去了,没过多久面带喜色地带着一个满脸黝黑目光中带着怀疑的小少年过来。
“他叫恩加,他认得路,因为他姐姐前几年被送上山,他跟着去过。”车奴差兴奋极了,没有想到自己能找到带路人,这省了很多事。
那个少年时不时说一句话,但是都用的他们民族特有的语言,六安跟姜宁对视一眼,因为他在说话后车奴差的脸色面相变差了,跟他小声争论了几句,少年仰起头不再理她们,只埋头带路。
天很冷,他身上却没穿几件衣服,六安看着都觉得冷,忽然想起来过去自己也是这样的,在别人眼中自己大概也是挺奇怪的。
车奴差不肯跟姜宁说他们的对话内容,姜宁看了他的脸色,没有恶意,也就算了。
一行人静默地潜行在烟雨朦胧的青石板村落中,为了不遇上人他们从车奴差家后面绕着路上了山。
虽然穿着昂贵的攀登鞋,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六安的脚已经磨出许多水泡血淋淋地黏在袜子上。姜宁给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两人睡一个帐篷,六安早就睡过去了,姜宁给她掖好毛毯,然后从包里把电脑和导航拿出来,这是市场上能买到最好的电脑,但是要拿来做一些事还是比较困难的,他打开看了法国家里电脑传送过来的信息。
终于入侵成功,他试着调控一颗军用卫星定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然后放大至最清晰,把周围的环境都观察了一下,然后不断搜索,终于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迹在二十公里外出现,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把那个山洞前的空地放至最大,山洞前面很平坦,两棵树之间还有晾衣绳,果然是这里。
姜宁把线路确定出来,电脑出现警示,他立刻切断卫星联络,然后迅速清空自己的侵入痕迹。
半个小时以后他的手才从发烫的键盘上下来,把东西收好以后很疲惫地躺在六安身边,心中激动不已。侧头看六安,她睡得很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面上网状红光一闪而过。
姜宁摸摸她的额头,滚烫一片。
立刻就要起来给她找药,六安闭眼抓住他的手“没事,睡觉。”
听她这么说,姜宁这才躺下去。
第二天,她果然已经不再发烧,他低声跟六安说了一下地方快到了,她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又黯淡下去,她心里大概有一个猜想。
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恩加在看到山洞的时候兴奋地一趟就跑过去,嘴里还大喊着什么,大概是姐姐一类的。
洞里很快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穿着黑色的青布裙,脸上密密麻麻都是刺青,看不清脸,只露出眼睛。她惊喜地跑出来,那少年即刻止步,惊恐地崩溃地大喊。
那女人一面安抚他一面走过来,两个人都流泪了。
她伸出手,手上也全是刺青,恐怕那青布裙下面,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刺青。
他们没有找错地方,她没有来过,但是听傅泯恩形容过。
他们族中的药母都会一代代传承,选中十六岁的处.女然后在身上文上刺青,这就是他们族中所有的蛊术,每一代身上的刺青都会变得更多,因为总有人研究出新的蛊术,但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停止了,不然的话,她身上即使密密麻麻也撰写不了这么多蛊术,要破解的话只有被选中的继承人能知道方法。
现在他们族里没落了,只能选出一个人来继承这几千年的文化,而且……
六安让车奴差问她会不会说普通话,那女子防范意识很强,跟弟弟见面的喜悦过去之后,就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们。
车奴差用土话问了她,那女子狭长的丹凤眼微抿,看着六安,她的第六感和本能都在告诉她这个女人跟她们族有着什么纠葛。
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差,小时候也上过学,后来知道自己的未来要埋葬在无人的山区里,觉得很恐惧,但是没有办法,她是血亲选出来的新药母,她是氏族文明的载体。前一任药母在临死前的几年给她讲了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相信的故事,关于这个氏族。
直到自己亲眼见证了老药母在夜晚炼尸,她把死去的婴孩放在火上烤,烤出的油用瓶子装起来,她目眦尽裂可是动不了,旧药母把自己的手腕割开,把油倒进去的同时一边念咒,最后把身上的皮肤完全剥落下来,照着上面的咒文,给她文上了新的一模一样的。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青布裙,没有痛觉,但是手上是密密麻麻的刺青。
尸体在自己面前,只有红翻翻的一具骨肉,她没有哭叫。刺青文上去以后有什么东西唤醒了血液里的文明,她把那具尸体烤了,尸油装在瓷瓶里,一瓶又一瓶。
她从那时候开始,就是新的药母。
六安跟那药母走到山洞中,刚进去,一股刺鼻的腥膻味道就传出来,就像是各种尸体腐烂又用香膏腌起来一样,六安皱皱眉头。
山洞深处是她的居所,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床后面有一道帘子,味道就从那里传过来。
“你,被诅咒的人?”她的发音很奇怪,眼神锐利得不像是刚才跟弟弟团聚的少女。
她能看到六安血管内流动的蛊,渔网一样把她裹在里面。
“是的,”六安点头“我想请你帮我把这清除掉。”
“我不能。”药母摇摇头,“我解不掉。”
六安得到这样的答案也不吃惊,点点头“那你能看出来这个蛊的作用吗?”
“把衣服脱掉。”
六安依言把身上的衣服都脱掉,头发盘在脑后。
药母仔细端详了很久。
“死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