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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摊主拿钥匙打开眼前的门锁,推开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扭头看到卫渺跟了进来,刚才小脸上的异样已经消失,心中又是赞叹一句。
卫渺视线环顾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小院子,格局竟然和她们在弄堂的家差不多,上下各三间正房,左右共侧房四间。
只是院子里杂草丛生,将井口掩盖,唯一的一棵桂花树上,淡黄色的桂花小蕊挂在枝头,因为没有盛开,香气不浓。
还有一个粗糙的鸟窝,一只喜鹊站在树枝上警惕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人。
老摊主推开有蜘蛛结网的大门,里面一股子霉气扑面而来。
他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有些黑暗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卫渺抬头看一眼屋顶上简易的法式小吊灯,比她们家里最低瓦数的钨丝灯要亮很多。
“丫头,说吧。”
老摊主用袖子拂去红木椅子上的厚厚的灰尘,老神在在地坐了上去。
卫渺并没有被他戳破身份的尴尬,坦然地站在他面前,对老太监弯腰鞠躬道:
“今天是我冒昧了,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有意掺和您的事儿。”
老太监见她看似坦诚,却什么也没说的模样,突然就笑了。
可能是因为灰尘太大,笑着笑着就被呛到了。
卫渺上前去给他捶背,折腾了好一会儿,他才咳得眼圈通红。
老摊主挥了挥手,示意卫渺停止敲打,问她: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里面的标记?”
卫渺抿嘴,酒窝浅浅,“偶然听人讲过,就记在心上了。”
老摊主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又问:“你可知道,这东西被那小少爷买去,转手就是天价?”
卫渺点头。
“那你不动心?”
卫渺又摇头,缓缓道:“财帛动人心,我能动心,旁人也动心,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老摊主白皙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笑意,感慨道:
“小小年纪倒是通透,可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一个老头子来这里,不怕我是坏人?”
他说完话后刚才还带笑的眸子,变得冷漠至极,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卫渺当过狮子,对于危机预警是刻在骨子里的。
老摊主虽然表情阴毒,但没有让她感受到危险。
“我不要很多,只要解决现在的困境即可。”卫渺看着外面已经黑透的天空,轻声开口。
老摊主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说不上失望还是高兴。
他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两叠美元,将一叠推给卫渺,淡淡道:
“老实和你说吧,那瓶子我本是也没想卖高价的,或许五块,或许十块,打发时间的同时,顺便还个人情罢了。”
卫渺看着绿色的钞票,厚厚一叠,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来这里两年,头半年没有动作,后面一年半,她用尽方法,也才存了四十个银元。
置办烟盒子,交保护费,一共花费了二十个银元,余下的全部换成药品了。
看车行董先生咄咄逼人的模样,她的家未必能保住。
她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动用了她们一族的天赋,观气。
虽然,用这一次,就将她在当狮子时候收集的狮群的那仅有的一点点烟火气用了个精光,但她还是想过来碰碰运气。
好在她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卫渺望着满是灰尘桌子上的美金,从一叠钱里抽出了五张,余下的退了回去:
“我要这些就够了,算过借您的,等我有钱就还你。”
钱财对卫渺来说,早晚会有,但因果不能轻易纠缠,她和这位老摊主的因果,本就是她强求的。
她强行帮他得了一笔不菲的钱财,他给她一些酬劳,二者一因一果,当场清了。
若是她拿了老摊主一万美金,那就是她欠下了他因果。
若是不能偿还,对她这一世的修炼非常不利。
老摊主送卫渺走到路口,昏黄的路灯下,他伸手给卫渺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上去吧。”
卫渺乖巧上车,老摊主给黄包车师傅一个大洋,“送到后,去汇中饭店找黄先生,还有赏。”
那黄包车夫接了大洋,整个人都欢喜异常,大声保证道:
“您老放心好,肯定把小少爷送回家。”
“菊兰里弄堂。”卫渺说了地址。
“好咧,小少爷,您坐稳了。”黄包车夫微微起身,抬脚跑远。
一直到看不到黄包车的影子后,黄宝权还佝偻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
周围偶尔有穿着华服的时髦女郎和绅士们来来回回,他浑不在意。
“干爹,怎么不把她带走?”跟了一路的黄小安不解。
黄宝权收回目光,看向自己从宫里带出来唯一的徒弟,幽幽叹口气道: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们这次去东北寻找主子,行程艰难不说,未来也十分渺茫。
难得面对这样一个通透不贪婪的孩子,就当是他为数不多的善心吧。
折腾了一整天,卫渺坐在黄包车上,细细复盘所有的事儿,察觉没有什么漏洞后,整个人才松一口气。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截和,得了那瓶子,一定是因果。
二是这瓶子在卢家手里可以卖出35万,在她手里最多能卖出三万五。
单单就这三万五,她都要为全家人的性命殚精竭虑,改变还算安稳的生活状态,何苦呢。
胡乱想了一通,她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和五百美金。
正是老摊主开门的那把钥匙和多出的五百美金。
卫渺幽幽叹口气,这份因果,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后延续了。
黄包车走出去老远的时候,她才从自己衣兜里发现这些东西,扭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路边的人了。
她那样警觉的人,竟然不知道老摊主是怎么放在她衣兜中的。
黄包车路过法租界一个咖啡馆的时候,外面正在处理今天剩下的法棍和一些小点心。
这家咖啡店的面包都是自己烤制的,虽然没有不远处的俄式面包店火热,也没有老大昌面包酥软,但也有自己的风味。
尤其是每天临近打烊的时候,都会拿出来低价做义卖。
卫渺有时候会来这里捡漏,买些管饱的法棍和便宜的小蛋糕,回家给几个小孩打牙祭。
“您稍等我一下。”卫渺说。
黄包车夫态度殷勤地停下车,道:
“小少爷,您去。”
卫渺朝咖啡店门口走去,门口站着的一个女应侍生笑着走出来。
“阿渺,好几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