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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周军门信心满满。 可等到战斗打响之后,惨烈程度却远远出了他的心里预期,强烈地冲击着他在二十余年戎马生涯中建立起来的三观。
仅仅是扼守上山道路的第一道防线,便让剿匪大军吃尽了苦头。开场不利,气急败坏的周军门随后也打了性,指挥麾下的大军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大有一往无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
在经历过几次失败之后,剿匪大军的盾车战术终于收到了成效。一群清兵靠着盾车的掩护如愿地靠近了碉堡,用最土却最有效的烟熏法让里面的枪声彻底哑火。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清兵们却又悲催地现,这两个草菅人命的碉堡根本没有门。至于里面的反贼是否被熏死,自然也无从知晓。
但不管怎么样,这第一道防线还是拿下来了。
至于代价嘛,检视完了己方战损,周军门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照这么个打法,等攻到山顶上,剿匪大军恐怕也剩不下几个喘气的了吧。
不行,不能再像这么傻乎乎地硬冲了!穷则思变的周军门立刻又想起了最初预备好的那套方案:一正一奇乃取胜之道。
略做休整,剿匪大军再度起了进攻。这一次,周军门调整了战术,除了在正面进攻的大部队之外,另派一支敢死队在猥琐男赵六的引导下沿着后山的那条隐蔽小路朝山上潜行。
一时间,激烈的战斗再度打响。
…………
一正一奇,乃取胜之道,这一战术可不只周军门懂,也不只周军门在用。
就在杀红了眼的周军门指挥着剿匪大军朝二龙山起一次又一次疯狂进攻的时候,二龙山的最高统帅、陈亚望陈上将早就带着曹繁达的一连和警卫排潜行在去桂林城的路上了。
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对目前满清在广西的最高军政长官周天爵周老大人实施斩行动。
没错,就是斩行动。一个只有陈上将这种胆大包天的青年才俊才敢提出的大胆计划。
这个计划刚被宣布的时候,包括曹繁达、王天龙在内的所有部下几乎都目瞪口呆。
司令,堂主,你这么异想天开真的好吗?
但随后陈亚望便用一套完整的计划让小弟们闭上了嘴。
行吧,就这么干了!
陈亚望亲率的这支斩奇兵一大早就出,下午抵达了桂林城南门外的一座小山上,开始了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司令,根据城内潜伏的兄弟传回的消息,周老王八蛋的警惕性相当松懈。? -”警卫排排长侯七指着摊在地上的桂林城平面图介绍道,“他的一千五百巡抚标兵还驻在城内的军营里,留守桂林的云南提标又全部在各面城墙上,所以城里街面上的清狗并不多,周老王八蛋的巡抚衙门的守卫兵力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百八十个而已。只要咱们能顺利冲进城去,进巡抚衙门就跟进茅房一样。”
陈亚望听完,吐出两个烟圈,夹烟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顿:“所以,我们只要按照计划做好以下两步就行了。第一,赶在城墙上的清军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迅地突进城去,第二,进城后赶在城内军营里的巡抚标兵反应过来之前迅冲进巡抚衙门,控制住周天爵。这两步,说到底,无非就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巧。虽然我之前在计划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实施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检查一下装备,准备行动!”
…………
桂林城内,广西巡抚衙门
周天爵周老大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公文。
虽然已经七十五岁高龄,但周老大人的工作热情丝毫不减当年。长年坚持当日事当日毕,哪怕熬夜也要完成,妥妥的老工作狂一个。
只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周老大人的无限工作热情似乎也难以挽回广西境内越来越坏的局势了。各地反贼风起云涌,按下葫芦浮起瓢,去年天地会陈阿贵部刚被平定,南边的拜上帝会又扯起反旗,并且越闹越大。这还没完呢,就在桂林城西边几十里的二龙山,居然又出现了一支打着天地会旗号的悍贼。
局势之糟糕,让一向精力过剩的周老大人也第一次有了心力憔悴的感觉。毕竟七老八十,黄土都埋到下巴边了,再怎么有精力也比不上陈上将和洪天王这些年轻人了啊。
“来人!”周老大人推开一摞刚批完的公文,一场揉着太阳穴一边朝门外喊道。
“大人!”一名书吏从外屋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道。
“周军门那边有消息传回了没有?”
书吏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声音便替他回答了。
“轰!”南门方向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紧接着便是炒豆般的枪声。
书吏吓得面色惨白,周老大人先是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反贼何其猖狂也!”周老大人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激烈拍案道,“居然还惹到老夫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老大人之所以第一反应是愤怒而不是恐惧,是因为他已经断定,反贼即使混进城来人数也不会太多,顶多是小打小闹的骚扰罢了。更何况城内还有两千多经制之军和大批民壮,又何必惧怕这区区几个蟊贼?
但为了稳妥起见,周老大人还是下令亲兵们紧闭巡抚衙门大门,并派人持手令去城中军营调自己的抚标前来平乱。
要说,周老大人毕竟是老江湖,这一番布置也算得上稳妥了,对付一般的突情况是绝对没问题的。只不过很可惜,今天这种情况绝不是一般的突情况,他所要面对的反贼领,也不是一般人。
也就过了两刻钟不到,爆炸声和炒豆般的枪声便推进到了巡抚衙门大门口。
紧接着,前院亲兵的一阵阵惊呼惨叫清晰地传到了周老大人的耳朵里。
这下,周老大人的愤怒犹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慌乱恐惧,一张老脸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部堂大人!部堂大人!”满脸是血的戈什哈统领不顾礼节,径直推开门冲了进来,“反贼……反贼打到后衙了,标下保护您从后门撤吧!”
“抚标……抚标呢?”周老大人浑浊的老眼失神地看着前方,似乎仍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抚标还在路上!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门外的庭院里,一阵凌乱繁杂的脚步声传来。戈什哈统领刚把头转过去想看个究竟,脑袋便突然开了瓢,整个人像一只装满沙土的破麻袋一样沉重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