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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堂,红烛摇曳,满室馨香。
林鸾织有些娇羞地偷偷抬眼打量斜靠在床沿一本正经看书的顾杞城,脸上的红晕烧到了脖子。
今夜是她第一次侍寝,可是皇上格外优待自己,并没有按照以往惯例裹被子送往乾清宫,反而亲自下榻画春堂。可见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才会如此优待。
再看他,俊脸轮阔分明,平日里的森冷威严在烛光下全都变成了温谦良和,微敞的绸衣,隐隐露出里面的肌肤,潜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诱惑。
如此才俊,比之裴池初,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枉费自己当初背弃誓言,为着家族利益,不得不入宫。
更何况,听她们说,只要侍寝,位份就能往上升一升,到时候与李美人平起平坐,再也不用看她耀武扬威。
想到这,林鸾织一咬牙,站起身来,慢慢脱了外衣,挨着顾杞城坐到了床沿上。
顾杞城这才把书放至一边,噙着笑意:“爱妃终于肯过来了?”
林鸾织早已红透了脸,悄悄睨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忙又低下头,不依不饶地唤道:“皇上……”尾音不自觉拖长,分外多了一丝娇哝。
顾杞城微微有些愣住,林鸾织此刻娇羞的侧脸,有种久违的熟悉。
曾经钟芮曦在他们初夜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可惜,只是曾经。他和钟芮曦,早已覆水难收。
微微叹气,顾杞城伸手解开了林鸾织的里衣,只剩下肚兜,女子娇艳的红唇,如雪般的肌肤,直白的邀请,无声的诱惑。
顾杞城心里却很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寻找相似,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慰藉他日夜压抑的渴望的叫嚣。
求而不得,没有激情,剩下本能,也好。
他的手落在林鸾织的耳朵上,沿着耳际,慢慢游移到锁骨,忽然停住。
手一挑,就将林鸾织脖子上的东西勾了出来。
他拿在掌中一看,是一块精巧的沉香小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刻着一些不认识的字符。
“这是何物?别人不是金银便是玉,你倒好,戴块木头。”顾杞城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故意问道。
林鸾织瞧他并无不悦,小声回道:“是去世的娘亲留给臣妾的,说是能保佑。”
顾杞城略有所动,点点头,道:“那便带着吧。”
说完,居然印了个吻在小木牌上,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嘴唇贴在林鸾织的玉颈上。
林鸾织只觉得浑身直了战栗,索性闭上眼,任由他的唇在颈间极尽缠绵。
春意正浓,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此刻打破了正要上演的活色生香。
门外传来小宣子焦急又恐惧的声音:“皇上,不好了,钟贵妃落水了。”
骤升的温度忽然撤离,林鸾织睁开眼,已不见人影。他甚至没有和她说句话,哪怕是让她等他,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冬夜的寒意,只在瞬间便爬上了后背,林鸾织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红线,右手中指因太过用力,划了道口子,慢慢沁出血来。
她浑然未觉,狠狠咬住牙,暗想,若有一日也能成为贵妃,定要叫钟芮曦,生不如死。
只是她没发现,右手中指的血迹,沾在小木牌的字符上,竟隐隐透出诡异的红光。
而夜色昏沉,仿佛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黑洞,吞噬着世间的千姿百态。
钟芮曦慵懒地伸手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双手格外的疼痛,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胸闷难受,便猛咳了几声。
就听到有宫女进来,轻声道:“林选侍,奴婢伺候你洗漱。”
钟芮曦睡意未醒,也没细听,手一伸,浸入面盆中,刺痛的感觉使她“呀”地出声,忙抽出手来,人也醒了大半。
低头细瞧,只见双手红肿,右手中指上还有一道口子,热水触碰伤口,难免引起痛感。
钟芮曦正纳闷,自己的手一向纤细如玉,不过是落水,何时就成了这副模样?
边上的宫女见状,又开口说道:“林选侍,还是奴婢来吧。”
钟芮曦闻言一怔,抬头望去,眼前的宫女并不是自己长禧宫的,不由冷哼了一声:“你叫本宫什么?打哪儿来的?”
宫女的脸上便有些慌乱:“林选侍,奴婢是闻喜,你怎么会不认识呢?是不是没睡醒,还是梦魇了?”
钟芮曦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低头间无意中瞥见面盆里自己的倒影,先是一呆,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见鬼般的模样。
下一刻,面盆被打翻,水溅了满地,剩下闻喜目瞪口呆,不知何事。
钟芮曦跌跌撞撞奔向梳妆台,望向铜镜里的自己。
这是一张明艳俏丽的娇脸,星眼微瞋,柳眉重晕,如春花吐蕊,傲立枝头。
这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昨天还敢和她顶撞来着。
这是一张林鸾织的脸,此刻却显得格外的陌生。
钟芮曦看着铜镜里的人,慢慢抬起右手,狠狠地捏住右边脸颊,然后毫不留情地掴了一巴掌。
林鸾织的脸便现出了五个手指印,而她也感觉到了火辣辣地痛。
终于“啊”地一声鬼叫响彻云霄。
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恐慌和惊惧,在这一刻,旗帜鲜明。
钟芮曦的灵魂住进了林鸾织的身体里。
那么,真正的林鸾织呢?
长禧宫。
钟贵妃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雨过天青色帐帷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三个时辰,谁也不敢前来打扰。
直到一声“皇上驾到”,打破了平静。
钟贵妃一向沉静的脸上慌乱遍布,欲起未起,明显不知所措,终是在听到脚步声后,将被子蒙住了脸。
顾杞城一下朝便听到小宣子回禀,钟贵妃落水后已经醒过来了,忙火急火燎赶过来,谁知迎接他的居然是蒙头蒙脸冷门羹。亏他昨晚丢下林鸾织,守了她一夜,原来的担忧和挂念一下便去了大半。
钟贵妃躲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顾杞城冷冷的声音:“贵妃既然睡着,你们小心侍候。小宣子,去看林选侍。”
一句“林选侍”,让钟贵妃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浑身忍不住战栗。
只有在黑暗中,她的眼泪才敢肆无忌惮地坦露恐惧与无助。
她是林鸾织,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为什么醒来之后她会住进了钟芮曦的身体里,成为本朝显赫的钟贵妃。
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