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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眼神透着点茫然。
她望着头顶熟悉的幔帐,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眸光有点散。
像是还沉浸在那场梦里,没回过神来。
被箭穿心的滋味还停留在记忆里,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某段真实的记忆。
“娘娘醒啦?快把醒酒汤喝了吧,陛下特意嘱咐的。”云芷撩开帘子走进来,就看见明姝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虚空,那神情透着些空茫,好似失了魂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娘娘这是还没醒酒呢?”
她刚往前跨了一步,明姝却猛地坐直了身子,那动作来的突然,吓了云芷一跳,她反应过来诧异地扯了扯嘴角,正要打趣:“娘娘这是做噩梦了……”
明姝没看她,莹莹的脚往地上一踩,也没来得及穿鞋,转身跑向梳妆台。
云芷眼神越发诧异,提着鞋连忙追上去:“娘娘这是怎么了?好歹先把鞋给穿上呀……”
明姝没理她,她兀自地在梳妆台翻了一会儿,眼神蓦地一定。
匆匆赶来的云芷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家娘娘愣愣地捧起那个小黑匣子,神色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和怔愣。
她纤长地睫毛安静垂着,愣愣盯着那黑匣子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个似哭非哭的弧度。
都对上了……
和梦里她亲手送给崽崽的那个黑匣子一模一样。
她默不作声地打开,忽的愣住,只见本来空荡荡的盒子里安静躺着数不清的纸条。
瞥见这一幕的云芷也见鬼似的瞪大了眼。
那盒子里,原来有这些纸条的吗?
她怎么不记得……
明姝似有预感一样,颤着手随手拿起一张纸条,缓缓展开。
纸张有些年头了,已经烦了黄,捏在手里有一种脆脆的触感,似乎稍有不注意就会碎一样,明姝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一般,漆黑的瞳仁凝住上面的字。
在梦里,她看过无数次崽崽写字,早就对他的字迹烂熟于心。
年幼的司褚字已经写的极好了,只是还有一些稚嫩。
上面白纸黑字落着笔迹——
“我找不到她了。”
那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写上去的,字迹潦草,字句中,扑面而来,透着一股茫然。
那一瞬间,明姝感觉心尖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锤了一下一样,说不清的窒闷裹挟着酸胀的情绪席卷而来,她眼眶一酸,一颗泪滚下来。
“啪嗒”一声掉在纸上,将那字晕开。
云芷惊呆了,下意识觉得明姝的状态有些不对,眼神担忧起来:“娘娘……”
明姝却突然收了纸条扭过头来,眼角沁着红,眼神很深:“陛下呢?”
云芷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呆呆地答:“这会儿应该在……乾清宫吧?”
明姝转身就往外跑,说不上来,这会儿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见他!
云芷愣了一下,惊恐地瞪大眼:“娘娘您去哪儿?您鞋子还没穿呢!”
明姝没听见,闷头一个劲儿往外冲,突然撞上一堵人墙,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云芷一边追,一边在身后崩溃地碎碎念:“我的祖宗诶!您衣裳也没穿,就这样跑出去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把奴婢的头盖骨拧下来做成酒壶……”
她抬头瞧见门口的人,喉咙猛地一哽,话说到一半被迫止住,脸都憋红了。
云芷两腿一软,连忙把头一埋,怂成鹌鹑:“奴婢参见陛下!”
亲娘诶!!!
保佑她,没听见没听见,千万没听见……
司褚拧着眉扫了眼身前的明姝,眉宇间立时笼着一片阴沉,没急着搭理她,轻飘飘的目光往云芷头上一掠,幽幽哼了声,嗓音凉凉:“朕还不知道,朕有这种爱好呢。”
云芷脸色一白,咬着唇欲哭无泪跪下来:“奴婢该死,求陛下恕罪……”
她完了她完了,她居然有胆子吐槽暴君,还被人听见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云芷的忌日……
司褚没打算轻易饶过她,若不是他偶然撞见,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在她家主子面前公然说他坏话!
看那架势,想必平日里还没有少说。
越想越气,司褚眉眼沉下去,慢条斯理吩身后的张德全:“去给朕找个手艺好点儿的师傅,虽然都是死,可毕竟是做成酒壶,朕瞧着还是得赏心悦目些不是……”
他说到一半,矜傲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明姝,突然顿住,然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刚才打眼一瞧也没看仔细,如今看到明姝的模样,他不禁心下微沉,不悦地皱起眉。
她起来的急,只穿了身白色中衣,柔顺乌发蓬散在肩上,往下一瞧,居然还光着脚!
莹白的脚踩在漆黑的地砖上,圆润的脚趾因为冷泛着红,透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司褚耳根一烫,当即别开脸,一边拦腰将人抱起来,薄薄的眼皮下敛,略带几分凶相地看向她,语气凶戾地教训她:“什么事那么急鞋子都不穿?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宫里的下人都是死的吗?”
他略垂眼,突然哑了声。
他怀里,明姝湿漉漉的眼眸泛着潮湿的雾,眼角洇出一片红,瞳仁里碎着潋滟水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司褚脸色当即沉了下去,眸里暗潮涌动:“谁欺负你了?!”
明姝抿着唇没吭声,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轮廓。
她没猜错,崽崽长大之后果然很好看。
他小时候长得乖,不过偶尔也会露出凶狠的眼神,可还是可爱的成分居多。
如今却不屑遮掩似的,他双眼皮,折痕很深,那股子凶戾邪性深深镌刻在眉眼之间,刀削斧凿般萦绕不散,只消一个照面,便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善人。
面无表情瞧人的时候,更是令人心惊胆寒,更别说他此时明显动了怒。
寝宫内,气氛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众人战战兢兢,叫苦不迭。
司褚见她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瞧他,那柔软破碎的目光瞧的他心脏一抽一抽的,他都舍不得给她委屈受,谁找死这么积极?
一股戾气在心头横冲直撞,司褚紧抿着唇,眸底浓墨般的怒意翻涌:“太后?还是淑妃?朕看她们是嫌命长……”
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温软的气息靠过来,她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没有人欺负我。”
顿了顿,她嗓音温软绵长,几不可察的颤抖。
“我醒来看不见陛下,突然很想见你。”
司褚身子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