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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九 三起三落之——与君计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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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赵又欣的离去,这个新春过得很晦涩,就像京都的阴郁天气一样,压抑的很。

    赵又欣是以贵妃的品级下的葬,下葬那天,天气乍然晴朗,仿佛一夜之间入了春,听说赵家人当天哭得死去活来。

    回朝后没几天,赵家几个年轻的男丁便得到了提升,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赵又欣,还是可怜赵家人,没人猜得到。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命比权贱,情比利薄。

    满以为赵又欣的离去会让宫里宫外静上那么几天,可非但没有,反而闹得更凶。

    东宫已立,可后位仍然空悬,正所谓“成家立业”,自然是要先成家,后才立业,皇帝也是一样,只不过普通人成家只有父母之命,而皇帝却似乎是全天下人都能管他。

    就看那些胡须托了老长的三朝元老、士族大夫们,跪在崇德殿外哭哭啼啼的死谏活谏,看上去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谁又知道这些人私下里又有何等的利益勾当?每每想到此,尉迟南便怒气上窜,他是天子,不但要受制于这麽多祖宗规矩、家法国法,现在连臣子的气都要他来受。

    很好,他们越是想让他立后,他还就偏不立,谁想死谏,他也不拦,殿外的石阶多的是,不怕找不到地方撞。

    人都是有脾气的,千万不要把他的逆反心里激出来,否则不但事情做不好,自己还淋一身湿,这个道理,老油子们当然明白,所以见势不对,立即改换策略,既然大风大浪冲不跨堤岸,那就来个水滴石穿,让他烦不胜烦。

    所以说,做皇帝并没那么容易。

    冰融的时分,已是阳春三月,天还冷的很,后宫山上的雪刚刚化尽,雪水顺着汉白玉砌筑的沟渠一路流进渭水河,这条河自西向东,源头为内庭以西的数个泉眼,泉水干净、常温,据说这就里便是龙气所在,也是魏宫选址此地的原因之一。

    某个阳光灿烂的清晨,桦树枝头正星星点点的滴着晨露,自东往西,沿着渭水河岸的青条石道上,一辆宫驾缓缓往西而行,宫驾上插着金枝,这代表里面坐得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要侍驾君前的女人。

    多少天后,这个身份神秘的女人便让后宫里的女人们大为吃惊,她应该被载入史册,因为她实在特殊。

    特殊的妖娆,也特殊的不为世俗所容。

    这女子名叫夕雅,东南边塞的盘若族人,十年前盘若族发生内斗,分化成东西两派,西派归顺魏国,向尉迟氏称臣纳贡。

    这夕雅便是盘若族献给魏帝的美女,也就是这个妖娆的美女搅得宫里乱七八糟,一时间,竟让人忘了昭阳宫还是空悬的,不难不让人怀疑这女子来得还真蹊跷。

    第一次见面,这夕雅美人便给这些正经八百、雍容华贵的后妃们来了个下马威,凭什么?当然是凭男人的宠爱。

    个个后妃的脸上都是带着不屑的,这种只有脸没有脑的草包美人,怕也就能风光那么几天,别看她现在横的很,有她哭的时候。

    “娘娘——”庞朵抱着药盅进门,眼角上带着几丝郁色。

    “怎么了?”莫蓉正给女儿抚背,小家伙这些日子脾胃不大好,还时常咳嗽,因为太小,御医不敢用药,只开了些去火的汤水。

    “让御膳房熬的汤全被人给拿去了。”

    莫蓉静默半下,“什么人拿去的?”

    “除了那位夕雅美人还能有谁。”这宫里就她最不懂规矩,将药盅放到桌上,“说是在家乡吃惯了红参,就把给小公主的拿去了,御膳房又去内务上重新领过,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熬好。”

    莫蓉将女儿抱进怀里,小家伙咳得不舒服,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几丝哭意,但因为母亲没有看她,所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没有哭出声。

    “一会儿让摇秀去御膳房拿就行,你再去请李太医来一趟,就说君儿的咳嗽变重了。”

    “是。”

    自从这个叫夕雅的女人入宫后,尉迟南连她这里都少来了,她并不怎么相信自律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一下子就会变得如此放荡,据说他每晚都会召那个夕雅侍寝,真可谓夜夜笙歌,毫不顾忌别人怎么说,连朝臣们都知道了他这些荒唐事,如今朝廷上除了对他迟迟不立后有意见外,也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颇有微词。

    李太医与李琛的关系匪浅,她传他来的目的,多半也是想让他知道女儿病了,想他过来一趟,可李太医是来过了几次,他却连面都没露,可见真是被那位穿着奇装异服的夕雅美人给勾去了魂魄。

    一直咳到半夜,小家伙才偎在母亲的怀里渐渐睡去。

    而这个时候,他到是来了,精神奕奕的,从身后将母女俩抱了个满怀,并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家伙被父亲的胡茬刺的伸手挠了挠,看上去很不自在。

    “睡着了?”

    “刚睡着。”莫蓉轻轻地将女儿放到小床上。

    回头时,他刚弯身坐下。

    在他的注视下,莫蓉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封皮上以火漆封印着,火漆已坏,可见信已经被打开过,封皮上没有署名,空无一字。

    莫蓉伸手将信递给他,这就是她想他来崇华苑的最大原因,这封信是莫函送来的,这还是兄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她来信。

    信里的内容是不想让尉迟南知道的,但又非让他知道不可,不能以下臣的名义奏禀,只能依靠这种外戚的关系来旁敲侧击,因为信中涉及到的人物不是旁人,而是尉迟皇族,作为外臣,这种奏禀只能点到为止。

    莫函的信中所涉及到人是被先帝当年逐出京都的二王尉迟修,因为当年参与争位的缘故,一直被幽禁在东北牧场,据莫函的信中所说,这位二爷最近跟东北的齐国人来往密切……

    尉迟南看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

    这时床上的小家伙再次咳了两声,随即嗯嗯啊啊地动了几下,莫蓉起身去看女儿。

    小家伙见母亲来了,不免伸手想要抱。

    莫蓉抱起女儿,细细地轻抚她的背,小家伙则趴在母亲的肩上一副滢滢欲哭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父亲,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尉迟南放下信,对女儿伸手,小家伙便张着小胳膊投入了父亲的怀里,“怎么太医看了这么久还没好?”亲骨肉受罪,做父亲的当然心疼。

    “太医说君儿还太小,不敢下药。”瞅着他的眉头,这下到又关心起了女儿,之前可是连着十天半个月都不理不睬的。

    “那就这么任由她病着?胡来!”

    庞朵正好送参茶来,听皇上这么说,不免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小公主本来是见好了,可这两天太医开得汤药,吃得不及时,就又加重了。”

    尉迟南看着莫蓉,这吃得不及时,当然是有她的责任。

    莫蓉在心里暗叹,她当然不会向他告这种状,说什么?说那位尤物美人喝了君儿的药汤?然后呢?让她吐出来?“泰康这些日子也不大舒服,我想这几天把他接过来,正好跟君儿一起照料。”转开话题,她没忘记赵又欣的临终托付,而且泰康那孩子也招人疼。

    “你的身子不好,君儿一个就够忙的了,卫罗昨天跟我说过这事,就让泰康先在芳碧苑住段日子。”

    卫罗要照顾泰康?这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那也好……”既然他已经决定,她还能说什么?

    门外,李琛正立在一旁候着,一名小宫人匆匆跨进院内,在李琛的耳边附语几句,李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挥手让小宫人退下,自己则抬脚跨进了门内,但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站着。

    莫蓉看一眼跨进殿内的李琛,心知是有人找他。

    “陛下——”从他的怀里接过女儿,并示意一下门口的李琛。

    小家伙还没在父亲的怀里赖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父亲,莫蓉也看着他。在这母女俩的注视下,尉迟南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明晚过来。”伸手捏捏女儿的脸颊,得到了女儿跳跃式的喜悦。

    这个女儿就是得他的心。

    出了崇华苑,尉迟南匆匆南行,“三爷到了?”

    “刚到,从西门进得宫,已经到了荣德殿的内殿。”李琛紧随着他的步伐。

    “好,一会儿你让宫驾停到宜春阁外。”宜春阁便是那位夕雅美人的住所。

    “几时离开?”

    离开?尉迟南笑笑,有听说过进了温柔乡还能离开的吗?他现在可是对那个异族美人迷恋的很,当然不能轻易离开,“早朝的时候再回荣德殿。”做戏要做全套。

    李琛点头应声。

    “对了,你告诉李太医,君儿跟泰康的病要好好诊治。”这一对儿女最近都瘦了不少,尤其小女儿,还不会说话,可怜的很。

    “是。”

    “另外——东山行宫那边这几天多派几个内卫过去。”

    李琛看了他一眼后,才点头应声,因为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往东山行宫派内卫。

    果然,皇上的心事还是没几个人能完全猜得出来。

    别人给他设圈套,没道理不许他玩,要玩就玩点大的,顺便洗雪这之前所受的气,他尉迟南打出生以来,可就不是个受气的主,给他三分色,他必定要还人十分“礼”,不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