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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恐怖平衡
田力驾驶着那辆德国豪车，上了高速公路，王光辉一个人坐在后座上。
田力怕老板在路上枯燥无趣，就取了一份资料递给王光辉说：老板，这是你安排祝总起草的那个《议事规则》，祝总要我转交的，说是要征求您的意见。
“啊，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你不说，我倒忘了。祝总他这是让我学习呐，我来仔细看看。”王光辉接过资料，颇有兴趣地阅读起来——
总经理办公会议事规则
一、总 则
1、为完善公司治理，保障经理层依法履行职责，根据《公司法》以及本公司章程的规定，结合公司实际情况，特制定本规则。
2、总经理办公会议是董事会决议的执行机构和公司日常经营管理工作决策机构。经理层应根据法律、法规和本公司章程的规定行使职权，并履行诚信和勤勉的义务。
3、总经理办公会议做出决定和经理层履行职务时，不得变更股东大会和董事会决议或超越其职权范围。
二、 经理层的组成和职权
1、公司经理层设总经理1名，由董事会聘任或解聘；经理层设副总经理若干名、财务负责人1名。副总经理和财务负责人由总经理提名，由董事会聘任和解聘。
2、经理层对董事会负责，行使以下职权：
（1）负责公司的经营管理工作，组织实施董事会决议。
（2）拟订年度生产经营计划、年度财务预决算计划，经董事会批准后组织实施。
（3）拟订公司内部管理机构设置方案；审定公司定员定编方案以及重要岗位人才引进、配置方案。
（4）拟定公司基本管理制度，制定公司基本规章。
（5）拟订二级单位目标责任制考核激励方案。
（6）聘任或解聘中层管理人员；决定对公司员工的奖惩或升级、降级，加薪或减薪等事宜。
（7）审议公司投资项目的前期工作方案并组织实施。
（8）通报经理层日常工作，听取公司职能部门的工作汇报，协调、解决日常生产经营管理中的重大问题。
（9）审批公司二级单位的经营管理方案，组织对二级单位基础管理工作检查指导，制定整改方案；审定公司重大事故以及违规违纪事项的处理意见。
（10）公司章程和董事会授予的其它职责或工作。
三、总经理职责
（1）主持公司日常经营管理工作；
（2）主持召开总经理办公会，检查办公会决议落实情况；
（3）研究公司运行中存在的问题，制定公司运营的改进方案；
（4）提请聘任或解聘副总经理和财务负责人；
（5）提请聘任或解聘各部门负责人和各二级单位负责人；
（6）在董事会授权范围内，签署合同等法律文件和信息披露文件；
（7）根据公司财务制度和年度财务预算签批各项费用计划和投资计划；
（8）检查副总经理及财务负责人的工作履职情况；
（9）听取部门负责人和二级单位负责人工作汇报，并检查工作落实情况；
（10）向董事长和董事会汇报工作；
四、总经理办公会议的召开
1、总经理办公会议分为月度会议、每周例会和临时会议。2、总经理办公会由总经理召集和主持，或由总经理委托的副总经理召集和主持。
2、总经理办公会的出席人员：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负责人等公司经理层成员。其他职能部门负责人、二级单位负责人可根据需要列席总经理办公会。
3、总经理办公会应有经理层三分之二以上人员参加方能召开，因故不能参加会议的应向总经理请假；请假未获批准的不得缺席。
五、总经理办公会议事程序
1、总经理办公室负责总经理办公会议的组织筹备、会议议题收集、送审、会议通知，会议记录、整理存档和形成会议纪要、决议，并负责会议决定事项的督办。
2、总经理办公会议题，由总经理确定。经理层其他人员可提前向总经理或通过公司办公室提交需总经理办公会研究讨论的有关议题，重要议题应提交书面材料。
3、凡提交总经理办公会议研究的议题，由提交议题的部门或人员事先进行充分的准备，制订可供会议决策的方案。
4、总经理办公会议研究的议题，涉及重要方案、经营方针、计划、规划等重大事项，应提前1－3天将有关资料送达与会人员。
5、总经理办公会实行集体讨论、总经理决策制。会议研究的事项，须有全体参会的经理层过半数人员同意方可形成决议；意见不能统一时，一般性问题可缓议；如涉及时间性较强的紧迫问题，由总经理决策。
6、总经理办公会议在研究公司生产经营等重大问题决策前，应听取有关方面的意见，做好调查研究和论证准备工作。
总经理办公会决定事项的实施和督查
1、总经理办公会的记录，应载明以下内容：
（1）会议召开的时间和地点；
（2）参加会议人员的姓名；
（3）会议议程；
（4）与会人员发言要点；
（5）结论性意见等；
2、会议记录连同相关附件材料作为公司档案，每月移交公司档案室妥善保管，保管期限不少于10年。
3、总经理决定是否形成办公会纪要或决议。办公室负责起草总经理办公会议纪要或决议，经总经理审核后签发执行；并及时报送全体董事、监事。
4、总经理办公会议形成决议后，经理层和业务部门按照分工负责的原则逐级落实和督促检查，及时通报落实情况，并在下次会议上报告执行落实情况。
5、出席和列席总经理办公会议的人员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制度，对会议研究决定事项的过程和个人意见内容、商业机密内容不得泄密。
附则
1、本规则未尽事宜，依据其它有关法律法规及规定执行。
2、本规则自董事会批准之日起执行，由总经理办公室负责解释。
——
“逻辑严谨，滴水不漏。下一步，就该成立董事会了。”王光辉喃喃自语着。
“老板，你说什么？”田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王光辉已经歪着头睡了。
……
田力把车开到了高尔夫俱乐部门口才叫醒王光辉：老板，到了。
“是吗？到了？”王光辉伸了个懒腰，精神就猛然活跃起来。他下了车，径直走进了会客厅，尹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来啦。”他们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王光辉：我现在应该改口，称你为尹老板了啊。
尹杰：过去是因为工作职务的关系，你称我尹区长我也没反对。现在，既然职务变了，不能再叫区长了。我比你年长几岁，可以叫我尹兄，或者杰哥。
“对，杰哥，叫杰哥好听，哈哈。”王光辉一只手搭在尹杰肩膀上，准备进更衣室。
“等一下，我还约了一个人。”尹杰说。
“谁？”
“市规划局分管建筑规划的副局长周飞跃。”
“哦，我认识的，周局长。”王光辉不解地问，“嗯，杰哥，你建工集团怎么跟我们市规划局有来往吗？”
“对啊对啊，这就是我今天约你们来打球的原因嘛。来，坐下来说。”尹杰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先给你介绍背景情况啊，是这样的：建工集团去年就有了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是在省委领导要求下成立的，说是要保持公有制经济的主体地位。但是呢，我的前任董事长怕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所以迟迟没有实际运营起来。这次我一上任，省委就传达了书记的指示，要求我们尽快启动这一块业务。”
王光辉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在相水区积累了不少行业资源，打算杀个回马枪？
“对呀，我分析，我们搞房地产开发，有利条件最多、最能出业绩的地方就是在相水区了。一来，我做区长时手里掌握的土地和项目，都能派上用场；二来，完全可以跟你公司进行业务上的全面对接，并且是无缝对接啊。”
“对对对。”王光辉试探地说，“比如，我手里的项目用地，可以转让给你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没问题，这好说啊。”
“那好，今天就归我买单啦。”
尹杰有点神秘地向王光辉摆了摆手，放低了音调说：王老板，以后这类开支，全归我买单，你懂的啊。”说着，尹杰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王光辉，“兄弟，这张银行卡里面有100万，密码6个6。你把它放在你的助理小田手上，今后就作我们的一些招待费开支，只要有发票报账就行。
“是吗，尹老板，杰哥，真是大老板啊你。”王光辉说着，心里对尹杰的国企老大身份有了几分艳羡。
……
王光辉、尹杰、周飞跃三个人，在高尔夫球场一边打球，一边散步聊天。
周飞跃挥臂打了一杆球，动作相当专业。
“好！漂亮！”尹杰和王光辉拍手称赞。
周飞跃笑道：王老板还记得吗，3年前，是你带着我第一次打高尔夫？
王光辉：对呀，那次是在深圳开会期间。我记得，当时的市委书记祝建光也在场呀。
周飞跃有点兴奋了：对对对，当时，祝书记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女孩，两个人形影不离啊。
尹杰：是啦，这就是祝书记的风格，他也不知道隐密一点，结果还不是，裁在了女人手里呀。
“唉。”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叹息。
王光辉：祝书记若是晚出事一年，你们两位的身份那肯定要比现在高一个级别吧。
周飞跃心情有些沉重：唉，不瞒你们两位，自从祝书记出事之后，我就患上了抑郁症。而且，症状一年比一年重，只有跟你们这样的知己，我才说这个的啊。
“抑郁症？”王光辉不解，“抑郁症算是一个病症吗？”
周飞跃：你看你看，你真是幸福啊，都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你太幸福了，太幸福了。
王光辉好奇地问：周局长，我不懂啊，这个抑郁症，它是不是跟人的性格有关哪？
“那是自然。”周飞跃停下了脚步说，“医生说的，要把心里的秘密跟朋友分享，才能取得内心的宁静。问题是，谁是真正的朋友呢？你怎么才能分清楚，谁是朋友、谁不是朋友？”
尹杰：那倒也是，人世间敌人好辨而朋友不好辨，从朋友转变为敌人的就更不好分辨。
王光辉：哟哟哟，杰哥，你绕口令啊。给二位说句实话吧，祝书记出事，给我的经验教训就是——不要跟女人谈什么恋爱，女人是最不可靠的动物。
尹杰和周飞跃都不解地望着王光辉。
“怎么，不明白？”王光辉说，“就说我自己啊，有生理需要吧，我花钱买呀，逢场作戏，没有挂牵；将来该要成家了，叭，找个会过日子的签一份结婚协议，简单，省心。把享乐跟家庭分开经营，就像杰哥说过的，把地产和房产分开运作。”
尹杰：嘿，王老板，你一个土豪，什么时候变成生活哲学批发商了？
王光辉：做土豪难，做一个懂生活的土豪那就难上加难。
他话落手起，挥了一杆，自我感觉击球的姿态够潇洒。
周飞跃：王老板，你这两年进步很快啊，我记得当时祝书记还说要给你‘智力扶贫’的。
王光辉：对啊，他说给我‘智力扶贫’，从深圳一回来就兑现了，派了他的弟弟祝建平来给我做公司总经理。好家伙，准备大干一场的。谁知道呢，突然就出事了。
周飞跃：怎么样，你跟祝建平两个人合作得好吧？
王光辉：好啊，公司的经营管理全靠他的智力支撑着，不然的话，我只能做个单干的土豪，继续在江湖上倒卖钢材。
尹杰：这就是祝书记得人心的地方呀，他在位时，帮了不少的人。所以啊，现在很多人都记他的恩。
王光辉：有一点我不明白啊，后来一些报刊上说的那些什么‘钱多’、‘房多’、‘女人多’，真有那么回事吗？
尹杰：报刊嘛，不炒作新闻热点，它就卖不出去。所以，添油加醋是必须的。
周飞跃：不过，在钱这方面，我相信一个市委书记有个几千万那并不奇怪。不瞒二位，我每年的灰色收入就有几百万。比方说，每个月度、季度、年度的津贴和奖金，那是五花八门、名目繁多，我自己都记不住。加上，一年几个大的传统节日，端午、中秋和春节，各方面送来的红包、消费卡，数目也相当可观。还有，我过生日、父母生日、小孩升学等等事情，我不请客也有人主动替我张罗，每次都有不少于百万元的进账。
周飞跃自已感觉说话时的情绪没有掌握好，只得在暗中努力地控制着。他接着说：所以啊，我为了自证清白，专门用一个本子记着流水账。如果将来纪委要查，我不怕，灰色收入，来源清楚。我知道，在刑法里面，根本就没有‘灰色收入罪’这一条！
尹杰大感意外：这种**他都敢说？
王光辉在心里猜测，这算是抑郁症发作的前兆吗？应该不是吧。他试探地问道：周大局长，那我问你，有些不能说的收入，你不会也记账吧？
周飞跃的脸部肌肉抖动了几下：不能说的收入？那就是黑色收入嘛，记，我每一笔都记着账的。而且，每笔黑色收入我都提取18%的金额，用于捐献做慈善、做好事。
周局长见王光辉和尹杰都沉默不语，以为他们不信，就继续说：我从来不会向别人开口要的，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底线。问题是，大多数黑色收入都是不能拒绝的，我收了就平安无事，若是不收，那就麻烦了。你们，听说过‘恐怖平衡’吗？
王光辉和尹杰仍然不语。
周飞跃：过去，美国和苏联争霸世界，双方的核武器都足够消灭对方上百次，所以谁都不敢使用核武器。在我们这类权力机关内部，局领导这一层，不论灰色收入、黑色收入，谁都不能不收，互相之间都掌握了别人的秘密，结果就能保持利益平衡，相安无事。否则，谁捅破了潜规则，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就是‘恐怖平衡’。
王光辉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周局长，周大局长，既然是潜规则，那就是不能说的。道可道，非常道。
尹杰假装在寻找前方的球洞，眺望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