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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音从红芙口中知道的,可远不止这个约定。
红芙初见沐钰的时候,她才八岁。那个时候,她还叫做慕容雪,不叫上官红芙。
那年中秋,爹爹和娘亲带着她和弟弟到义父家去做客。她的义父复姓上官,是人人称颂的武林豪杰,也是落霞庄的庄主。义父的两个女儿,一个与她同岁,名唤上官红芙,另一个,与她弟弟一岁,自出生起,就与她弟弟订了娃娃亲,名唤,上官碧梧。
那年中秋之夜,天上有着很调皮的乌云,没完没了的飞来飞去,把那轮银盘似的月亮,遮遮掩掩,并乐此不彼。
这样的月色,宜吟诗作对,宜舞刀弄剑,宜做游戏。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慕容雪正带着弟弟,与红芙玩捉迷藏的游戏。
那日的慕容雪着了一身白衣,在夜幕中,根本无从藏匿。不管找的地方有多么隐秘,每一次,都是最先被发现的那个。
后来,她索性学乖了,不再挖空心思找地方藏了。上官府的花园很大,上官红芙对这个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比她熟悉,再怎么挖空心思,也不过是白费心机。
然后,她便遇上了他。
那日的他,也着的是一身白衣,站在漆黑的夜幕下,一样的色彩鲜明,一样的无从藏匿。
那一轮的游戏中,她蹲在一丛白菊下面,菊花淡淡的清香随风飘过鼻端,十分的沁人心脾。
她听到红芙得意的笑,“哈哈,雪儿啊雪儿,你以为躲在白菊下面,我就看不到你了?快出来吧!当心被蛇咬了去!我记得,我们这片花园里有一条很大的青花蛇,我前两天还看见了呢!就在这片菊花丛里。”
她心里害怕,就要直起身来,却被一人按住了肩膀,她心里蓦地一惊,便听到他如水击碧瓷般的声音,“嘘——别怕,她骗你呢!”
于是她便果真停下了动作,屏气凝神,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她只看到自己身边有个模糊的白影。
等到云开见月明,身边的人却已经直起身来,挡在了她的面前,“红芙妹妹,你可是又长高了不少呀!”
然后她便听到红芙的一声惊叫,“沐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爹来找上官叔叔商议要事,我就跟来了。你这是在?”依旧是水击碧瓷般的声音,听得躲在后面的慕容雪,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捉迷藏啊!”红芙笑道,“你可有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年纪跟我一样大小。”
慕容雪心里一惊,就听到少年笃定的声音,“没有。”
“奇怪,这次藏哪儿去了?”
“红芙妹妹,”少年笑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们一起去赏月?”
慕容雪一直以为,这个被红芙换作“沐钰哥哥”的少年,是在帮她拖延时间。只是她左等右等,看着天边的乌云与月亮兜兜转转躲藏了好几回,却还等不到红芙来找她。
她在菊花下蹲得太久,双腿都有些麻木了。有几只蚊虫,正不知疲倦地围着她载歌载舞。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那片菊花丛,又寻寻觅觅地走出了花园,也没有见到红芙与弟弟的影子。
她急了,匆忙跑回正堂。
却在奔跑的路上,看到了红芙与她的沐钰哥哥。二人正坐在廊里,说说笑笑地看月亮。
天边的月亮像檐下昏黄的灯火,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一如,慕容雪彼时的心。
这是他俩的第一次相遇,那一年,慕容雪八岁,他十一岁。
他转眼忘了慕容雪,慕容雪,却将他记在了心里。
再相见,已是六年以后。慕容雪十四岁,而他十七岁。他依旧白衣似雪,慕容雪却再不是慕容雪,她换了个名字,叫做红芙,就是那个娇笑着叫他“沐钰哥哥”的红芙。
尽管彼时,他俩再不曾以“哥哥”、“妹妹”相称。
他依旧当她为以前的“红芙妹妹”,而她,却视他为杀父仇人。
那年初遇之后,慕容雪很快便把那个白衣少年抛在了脑后。她的爹爹是江湖上的四大豪侠之首,她的娘亲温婉贤淑,她的弟弟小她两岁,很是机灵可爱。平日里,爹爹会教她练武,娘亲会教她读书,而她的弟弟,会在她无聊的时候给她逗趣,会在惹爹爹生气的时候,怯怯地躲在她的身后。她日日沉浸在这样的温暖和睦之中,很是喜欢这样的岁月。
却没料到,这一切,竟都在当年的一个雪天土崩瓦解。
那一天,是慕容雪八岁的生辰。慕容雪穿上了娘亲新给她做的衣裳。细腻的绸子、精致的针脚、别具一格的样式,穿在身上,宛若天上的小仙子。
爹爹送了她一把精致的小匕首,要她用来防身。那是她有生之年拥有的第一把兵器,她给它取名“雪隐”。
义父一家四口到了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两家人围在一起用了午膳,很是其乐融融。
午膳之后,慕容雪得了娘亲的应允,携上陈年的菊花酒和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糕,与红芙一起到了□□院。在那里,她和红芙坐在四角亭中,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品着小酒,看那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红芙一袭红衣似火,慕容雪一身白衣赛雪。再那样粉妆玉砌的琉璃世界里,甚是好看。
慕容雪抿了一口菊花酒,看着红芙眉间的那颗朱砂痣,笑得眉眼弯弯,“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你若是换上一身白衣,我们俩都可以作成一首诗了。”
红芙看着慕容雪那言语间不乏捉弄的样子,啐了她一口,很是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嗔道,“你才是梅花!”
嘴上虽这么说,红芙瞧了瞧亭外的白雪红梅,再看看慕容雪身上的白衣,眼珠子一转,就嚷着要与慕容雪换衣服穿。
慕容雪不喜欢红衣,嫌它张扬、妖艳、不够尊重。
但实在是拗不过红芙,便也只好换了。
前几日,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白莹莹的苍茫大地,与冬日里枯枝朽木的苍凉景象相比,着实是让人心里欢喜。红芙穿着慕容雪的新衣站在雪地里,跳来跳去的甚是得意。忽而,她停下来,趁着慕容雪不备,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身上砸,美其名曰,“既是慕容雪,就该以雪为衣,才不算徒得虚名。”
慕容雪自然不服,抓起雪来就要回击。她俩年纪虽小,到底也跟着父母学过些功夫,出手的力气也便比寻常孩子要大些。那些松软的雪球打在身上,会散作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红衣白雪,正是人间好风光。欢声笑语,正是人生无忧时。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蒙面人持刀闯了进来……
再醒来的时候,慕容雪已躺在红芙的床上。
义母泪流满面地把她抱在怀里,口里念叨着,“芙儿,芙儿,不怕,你还有我们……”
义父满脸悲愤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愤愤道,“此仇不报,我上官清云枉为人!”
慕容雪突然想起来,红芙死了,郁郁的鲜血染红了那件白衣,染红了,那片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她在义母怀里喃喃出声,“义母,我是雪儿,不是芙儿……”
却听到义父斩钉截铁地开口,“不,从今日起,你就是上官红芙。而慕容雪,已于昨日惨死。”
慕容雪只觉得头疼欲裂,全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她发烧了……
昏昏沉沉之中,她恍惚听到,义父在说什么杀兄之恨,灭门之仇。她听到,慕容家上下一百余口,皆在一日之内被屠。而带人屠杀之人,是武林四大豪侠之一,沐衾苍。
她听到义母在她身旁念叨,说什么红芙是因她而死,所以她必须替红芙好好活着。
她听到义父在跟她说,“雪儿,你要记得,你的灭门仇人,在沐家庄,他是沐家庄庄主,沐衾苍。你要坚强一点,快点醒来,慕容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有朝一日,为他们报仇雪恨!”
慕容雪这一病就是数日,待醒来,冬日都快过去了。
她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帏,许久都没有动。
上官红芙死了,是因她而死。那些恶人进来之后,之所以全冲着上官红芙而去,原来,是因为她俩换了衣裳,他们以为,那个白衣少女,才是慕容家大小姐——慕容雪。
慕容家除了自己,都死了,死在自己生辰那日……
她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身旁的义父义母,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你们,从今日起,我就是上官红芙。”
义父一脸宽慰地看着她,道,“那慕容雪?”
“慕容雪,死在她八岁的生辰,”她双目赤红,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却又十分清晰。她说,“是与慕容家上上下下,一起被沐家庄害死的。”
她的病刚好,就开始出去练功。爹爹教她的游龙剑法,她虽没有学会,却早已将十八式记在了心里。她想,她总得自己琢磨着,把这套剑法传下去。
只是她刚练出了一式,就被上官清云喝止了。上官清云抚着她的头顶,说话的时候却是声色俱厉。他说,既然选择了做上官红芙,就要把慕容家的这些武功全给忘了。不然被旁人看见了,总会起疑心。
她面上应着,乖乖地学习上官清云教授的武功。只是那游龙剑法的一招一式,却在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她心痒难耐,总想趁着上官清云不在的时候练几招,却在第一次偷练的时候就被上官清云察觉,并因此,被打了一顿掌心。
自此,她再也不敢练这套游龙剑法。
她日日勤练武功。上官清云却说,要做好上官红芙,光是习得一身上官家的功夫,还远远不够。
于是,她的眉间多了一枚朱砂。朱砂娇俏,鲜红欲滴,显得整个人愈加的风流婉转。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枚朱砂植上去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