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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眼泪!是你的眼泪对不对?”云音猜测道,“你的眼泪滋养了那株晚铃草,也把你的故事带给了她,对不对?”
“云音姑娘好聪明,”木兮浅浅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深了几许,她转过头去,目光柔和地看着那棵叮铃作响的晚铃草,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虽然依旧呕哑嘲哳难为听,却分明爱怜温和了许多,“我的泪水滋养了她,也把我的心事告诉了她。从此之后,我便在这棵晚铃草上安了家。她每日劝我、开导我、逗我开心,若不是她,也许,你们今日就不会见到我了……”
云音循着她的目光,怔怔地将那株成了大树的晚铃草看了许久,原来在这里还有这样一个故事,这样美丽却又残忍的故事。
云音叹了口气,在这个故事中沉溺了半晌,这才突然想起了此番前来的目的,急忙将目光转到木兮身上,小心问道,“木兮前辈,你可知道,这个林子西边不远处有一处山谷?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甚是富丽堂皇……”
“我这一辈子都待在林子里,从来没有出去过,”木兮歉意一笑,“林子边缘空气太浊,我很少靠近,姑娘说的山谷,我确实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惑,这林中魔瘴厚重,二位是如何进来的?”
“魔瘴已经除去啦!”云音得意地挑了挑眉,也不管木兮是否有兴趣听下去,也不管她是否能够听得明白,便自顾自地解释道,“那魔瘴是永安谷里面的沈邱找了魔族的冷魔姬设的,我们前日刚让冷魔姬将魔瘴收回,现在林子里已经一点瘴气都没有了,你可以出去看看了!”
“永安谷?沈邱?”木兮的两簇白眉轻轻地挽了两个结,声音喑哑,辨不出究竟是喜悦还是哀伤,“你的意思是,当初设计往林子里放魔瘴的人,不是梅长安?”
“当然不是啊!”云音脱口答道,正想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一切与她细说彻底,白墨却适时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朝木兮笑道,“木兮灵仙,白某有一事想请教您。这林中瘴气已除,按理说应该畅通无阻才对,为何林中会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似的,凡人一旦经过那个地方,便会被弹开?白某也有五千年的道行了,可是帮那些凡人诊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气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将那股气息化开……”
“那是木灵咒,”木兮叹息一声,周身戾气顿增,狭长的眸子腥红嗜血,凝满了怨气,“梅长安拿走了我的灵珠,将我一个人留在林子里,再也没有回来。我恨他!我恨所有的凡人!我在林中好好地过我的日子,他为什么要来打搅我?为什么招惹了我又要把我丢下?为什么明明说爱我,明明说至死不渝,却这样轻易地就要杀了我?我恨他!当初有多爱他,我就有多恨他!我再也不要凡人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再也不要凡人来搅了林中的清净!我……”
“所以,你在林中设了木灵咒?”云音吞了口口水,看着木兮这几欲发狂的样子,突然就不敢继续听下去。
木兮止住话头,强自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是,除了林子边缘的地方,其他地方都被我下了木灵咒,凡是凡人,不得入内。擅闯者,虽不会即刻便死,却会像林中的树木一样,永远不能移动,成为活死人。”
“好恶毒的诅咒……”云音在心里长叹一声,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勉强对木兮笑道,“那,此木灵咒可有解除之法?中了木灵咒的人,可还有办法醒过来?”
“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的死结,办法自然是有。”
“什么办法?”云音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木兮的眸光骤然变得狠厉,声音也愈发阴狠起来,“我设下木灵咒,就是为了惩罚那些心狠手辣、贪得无厌、见异思迁的凡人,他们害我至此,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可是害你的人只是梅长安……”云音下意识地想要分辨,可是话一出口,突然便想到这魔瘴的罪魁祸首来,又总觉得木兮这番实在是说得在情在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按按扯了扯白墨的衣袖,冲他使了个眼色。
“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墨眉梢微展,恭敬道,“木兮灵仙曾说,让我们找一个人。若是我们将此人找到,把当年的疑团解释清楚,木兮灵仙是不是就能考虑解了这木灵咒,放了这些凡人?”
“若是你们真的能帮我找到他,”木兮顿了顿,目光空洞到瞧着远方,半晌之后才突然叹息一声,“也许,一切就真的该了断了……”
走在林子里,云音还沉浸在木兮所讲的那个故事里,久久不能自拔。她将木兮的故事与沈邱的故事仔细梳理了一遍,突然便变了脸色,停下脚步来,脸色苍白地说不出话来。
白墨走了两步才发现她没跟上,回头一看,见她脸色发白,唇角轻颤,忙退回来问道,“你怎么了?”
云音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这才仿佛突然明白了怎么说话似的,嘴唇开合,利落地说出话来,“白墨,你说,梅长安会不会就是沈邱?”
“嗯?”白墨挑眉。
“你看,一样是在十五岁时的时候,一样是考试落榜,一样是迷路经过了这片林子,沈邱落榜之后,是在家里待了月余便离了家,梅长安第二次到林中见木兮前辈,大概也是一个月之后那样。嗯,沈邱和梅长安还都爱用扇子!虽然这一点不足为证吧,但是,白墨你看,‘永安谷’、‘梅长安’,都有一个‘安’字,说不定就是沈邱自己化名为‘梅长安’,骗了木兮灵仙!”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白墨点了点头,却始终皱着眉头,“但是,你从沈邱那里见过木灵珠吗?”
云音凝神想了想,叹道,“永安谷里珠宝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木灵珠。但是,白墨,一定就是这样的!沈邱就是梅长安,以他那个时候的品行,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走,我们这便去找他问个明白!沈邱给我讲了五六十年间的种种事情,却没有只言片语是涉及他的家室妻子的,一定有问题……”
“云音你先别急啊,我们再好好理理……”
“理什么啊!就是这样的!沈邱和木兮前辈中必定有一人说了谎,或者是说瞒了我们……木兮前辈没理由骗我们,肯定是沈邱!快走了,从沈邱那里拿回木灵珠,木兮前辈得救了,说不定就能就会解了林中的木灵咒,救了永安谷中的人……”云音越说便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一边念叨着,一边迈开了步子就要走,谁料白墨却仍是一副低眉沉思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挪动分毫。
云音蹙着眉头走回去,伸手便拉上了白墨的手臂,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抱怨,“白墨,你怎么这么磨叽呢!救人如救火,你就不想赶紧将那几个受伤的人救了,将永安谷中的人放出来吗?再说了,木兮前辈这么可怜,你就不想赶紧找到木灵珠帮帮她吗?”
白墨看着她这样火急火燎的样子,颇为无奈,却也不与她分辨,一边快步跟上,一边摇头叹道,“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火爆脾气?”
“这哪是火爆脾气啊!白墨,这是我们云庭的规矩,救人如救火,一点都耽搁不得!”云音不以为然,急忙为自己分辨,看着白墨健步如飞、衣带翻飞的样子,突然又止住了脚步,“天哪!我怎么这么笨呢?干嘛不飞回去啊!”
云音话音刚落,便化作了真身,拍着翅膀就往前飞,却被白墨伸手一抓,放在了袖里。她不明就里,还想挣扎,就听白墨温和出声,“乖,别动,我比你飞得快!”
云音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也便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待在白墨的袖子里,只觉得眨眼便回到了永安谷。
永安谷中仍旧是原来的那副样子,因为食物尚且充足,倒也没发生什么自相残杀之事,只是人人都知道这林子仍旧进不得,跟之前魔瘴还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个个愁容满面、郁郁寡欢。
见云音和白墨回来,他们一个个面露喜色,纷纷往他们身边凑,一个个急道,“鹊仙大人!鹊仙大人!有救了吗?”
云音对他们稍作安抚,便径直去找到了沈邱。见到沈邱之后,还未待沈邱欢欢喜喜地拜下,便冷声喝到,“沈邱,你可知梅长安是谁?”
沈邱见云音周身冰冷摄人得厉害,一时骇住,良久才回过神来,嗫嚅道,“鹊仙大人,什么梅……梅长安,老朽不知道啊!”
云音冷哼一声,“事关永安谷中所有人的性命,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十五岁那年,是不是在永安谷外的那片林子中邂逅了一个木灵?是不是以‘梅长安’的名义在那片森林里骗了木灵的木灵珠,然后才找了冷魔姬设了魔瘴?是不是?木灵珠在哪儿?你快点交出来,说不定还能救了你族人的性命……”
“什么梅长安,什么灵珠啊?”沈邱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高冷孤傲的云音,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一旁不动声色的白墨,哀声喊道,“老朽实在是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