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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后,流言四起,人们都说向来不近女色的成王终于开始近了女色,百花宴上,惊鸿一面,这个目光深邃而凌厉的成王开始对一个女孩柔光似水。
这样的流言以春水蔓延的速度浸润了整个颍都城,说书人以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进行了淋漓尽致的加工处理,将这对才子佳人的故事讲得神乎其神。
百姓们议论纷纷,原来这成王不是不近女色,只是用情专一而已。百姓们开始猜测,估计过不了多久,帝君就要给成王和阮将军的千金赐婚了。
他们的猜测果真不错,不过这婚不是帝君主动赐的,而是冷情冷性的成王自己请的——百花宴后没多久,萧天澈便向阮晴柔表明了心意,阮晴柔羞红着脸答应了,萧天澈立即就写了折子请旨赐婚。
次年春天,海棠花开的时节,萧天澈穿着一身喜服,鲜衣怒马,将阮晴柔从将军府娶回了成王府。那一日,成王府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素白的花瓣将成王府的春天变成了冬季,一棵棵海棠树上花枝招颤,像是大雪压枝般,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喜房里,萧天澈拿着喜杆挑起阮晴柔的红盖头,含笑将她头上的凤冠拿下。因为是大喜之日,阮晴柔施了厚厚的粉黛,却丝毫不显得俗艳,唇红齿白,眸中带水,美得不似凡人。
萧天澈遣退了众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爱怜地问道,“折腾了一天,可是累了?”
阮晴柔却在这时摆出了将门之女的架势来,得意道,“我可是一品大将军的女儿,就这点重量,一点都不累!”
萧天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将两朵海棠插在她的鬓角,凝眸看了半晌,这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还是海棠花适合你。”
阮晴柔的脸颊发烫,亏得那厚厚的胭脂挡着,倒也没显出来。她伸出手臂,微微回抱着萧天澈,笑得整张脸都灿若朝霞,“海棠是我的吉祥花,若不是它,也许我们就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萧天澈却纠正她,“晴柔,你错了。”
“哪里错了?”阮晴柔从他怀里爬起,皱眉反问,话音刚落,却又转眼笑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帝君问我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就该跟他说,‘请帝君把成王殿下赏给臣女做夫君吧!’这样,我就可以早一点嫁进来了。”
萧天澈失笑,挑眉看她,“当初看你还挺知礼节,怎么现在,倒跟个村姑民妇似的这么粗野?”
“哪有?”阮晴柔不服,扬了扬眉,一副趾高气扬、理直气壮的样子。
萧天澈看得欢喜,却是微微板了脸色,佯怒道,“不知羞!”
阮晴柔愈发地理直气壮,“爱一个人,怎么就羞耻了?我敢爱敢说,这是真性情!”
“这气势倒不输给阮将军,怎么身子骨就这么弱,风吹一下就要倒了似的,”萧天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笑道,“进了王府,什么也不用操劳,只好好地养养身子。对了,咱们府里有一个雅厨,叫凌汐落,现在主要负责母妃的膳食。她做的茶点饭菜很精致,营养又好,等过些时候,母妃身子好些了,胃口好了,我就去禀明了母妃,请汐落来给你调养调养。”
阮晴柔点了点头,往萧天澈的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浅浅淡淡的薄荷清香,只觉得心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得此一人,她只觉得此生足矣。
半晌之后,萧天澈突然笑着开口,“瞧我,话头被你扯到这里,竟然差点忘了正事。晴柔,我们的缘分,不是秋海棠,也不是海棠花,是那枚羊脂玉玉坠。”
阮晴柔这才想起,当时萧天澈之所以叫住了自己,全是因为自己掉了那块羊脂玉挂坠,心下了然,不由紧了紧手臂,连声音都带着笑意,“你说得对。不过,照这么说,灵王的那只八哥也有功劳呢!上天赐给了我们很多吉祥物,将我们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王爷,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嗯,”萧天澈点了点头,“晴柔,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就是想等到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阮晴柔噌地一下从萧天澈怀里挣脱出来,萧天澈的惊喜分明还没有说,她的眸光中却已然满是惊喜之色。萧天澈深邃的眼眸仿佛是看向了远方,唇角微微带着些笑意,整张冷峻的脸庞都柔和了许多,阮晴柔听到他说,“晴柔,你还记不记得,大概十年前,你在静仁庵外的一个小破庵里,救了一个小男孩?”
阮晴柔仔细回想了一下,静仁庵她倒是去过,只是她何时救过一个小男孩?
“你难道忘了?”萧天澈注意到阮晴柔微微蹙起的眉头,进一步补充道,“那个男孩穷途末路,躲在那间小破庵里,又冷又饿,你每天从静仁庵里偷偷带了食物给他,这才让他活了下来。后来,你爹爹回来了,你要走了,临走之前,那个小男孩给了你一枚玉坠,就是你常戴的那一枚羊脂玉玉坠。你怎么会不记得了?”
阮晴柔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多亏当日的胭脂打得浓厚,遮住了她本来的脸色,她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两片红唇颤抖了许久,这才发出点声音来,“你……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就是那个小男孩?”
萧天澈以为她想起来了,眉头微展,深邃的眼眸中溢出一点笑来。他点了点头,勾唇道,“正是。晴柔,你看,时隔这么久了,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可见上天真是待我们不薄。你放心,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无力少年,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阮晴柔使劲地攥着自己的手,把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这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努力在唇边扯出了一抹笑来,轻声道,“好。”
红绡帐中,红浪翻飞,一室旖旎春光。
夜深人静,案前的红烛也都将要把泪滴尽,烛芯燃烧的时候,偶尔会有“噼啪”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没来由的有些瘆人。萧天澈在一旁沉沉睡去,阮晴柔将头枕在他的臂膀上,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听着他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再也没能睡着。
次日给钱太妃敬过茶后,钱太妃遣退了左右,一脸慈祥地拍着阮晴柔的手道,“晴柔啊,哀家都听天澈说了,你就是十年前救了他的小姑娘,对不对?”
阮晴柔惨白着一张脸,硬着头皮缓缓点了点头。钱太妃继续道,“天澈这孩子自小就命苦,那一次众皇子一起出去历练,就他一个人吃得苦多。当时哀家不得势,连累得他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帝宫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真心,没想到出了宫,竟然还能遇上你这个贵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阮晴柔唬了一跳,急忙推辞,“晴柔不敢。”
钱太妃看她居功不自傲,心里愈发欢喜,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聚在了一起,“他嘴上不说,哀家却看得出来,他一直都记挂着你。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世界,所以不懂,对于我们这种看惯了冷眼与阴暗的人来说,便是一点点的温暖,都足以让我们感怀一辈子。天澈当年遇上了你,也是他的福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放心,这孩子专情得很,只要你不出差错,他肯定会好好待你。”
钱太妃没说一个字,阮晴柔的心里就得哆嗦一下。钱太妃以为,她是在给阮晴柔吃定心丸,可她给的明明是炸弹,炸得阮晴柔的五脏六腑都碎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阮晴柔不敢开口,生怕一旦开了口,就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她只是点了点头,可是她的身体本来就弱,昨天夜里初次承受鱼水之欢,又接二连三地受到各种晴天霹雳的轰炸,早已承受不住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前一刻她依偎在他怀里笑语嫣然,下一刻却被告知,原来她只是被他当作了别人。前一刻还巧笑倩兮地给婆婆奉了茶,下一刻却被婆婆告知,自己的夫君一直对另一个女子念念不忘。她觉得世界在旋转,正转一圈,倒转一圈,再重新正转一圈……
钱太妃说了许久,不觉有些口干,左右都被她遣出去了,也只能让阮晴柔给自己倒杯茶来。她唤了两声,阮晴柔却恍若未闻,一直微微低着头,一点都没有反应。她这才察觉出阮晴柔的不对劲来,忙唤了无霜她们进来。
无霜她们前脚刚迈进来,阮晴柔便直直地向地上倒去。众人唬了一跳,忙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上床去,叫了太医来给她诊脉。
阮晴柔朦朦胧胧地开始有些意识的时候,只听到钱太妃的声音,“天澈,便是洞房花烛,你也得节制着点。晴柔这身子骨也忒娇弱,母妃老了,活一天便少一天,再不抱孙子,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