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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江思磊,水工江,田心思,三石磊。
我生于荷水世家,出生那年,我江家在荷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江家子弟众多,然而跟我一母同胞的,只有一个姐姐江优。
我妈是老头子众多老婆中的一个,我从小见惯了各种女人面带谄媚,前仆后继的往老头子上身上扑。
江家产业众多,孩子更多,我想要拿到手,十分艰难。
怎样能在老头子眼中占得一席地位,是我年少时,唯一会想的事情。
我打小就见惯世态炎凉,见惯人心轻贱,我什么都不怕。
十五岁,我为老头子挡了一枪,拿到了地下赌场的生意。
十八岁,我送了一个女人给老头子,拿到了高利贷的生意。
那女人长得最像他的初恋情人,
那天晚上,我听见那个女人凄惨的哀嚎。
谁都知道,江家老头子是个变态。
那一晚,我一夜未睡,站在窗前,看着天空由黑变白。
我想,那是因为我在等待着自己心底最后的那点良知死去。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女人一脸娇媚的倚在老头子怀里,拿着老头子送她的珠宝和房产,巧笑倩兮。
我掐灭了指间的烟,暗嘲自己的可悲,我还没一个女人看得明白。
从此后,我开始不择手段,从老头子手里,把江家的产业一点点握在自己手里。
我姐姐江优15岁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十分看不上他。
但她想玩,就让她玩,可笑的是,她居然动了真心。
生长在江家这个烂泥坑里,真心,是最不能要的东西。
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能坚持11年,才决定跟他分手。
分手的原因,是之前经过无数次的,第三者插足。
我很感兴趣,到底是怎样的第三者,能让江优打算跟这个渣男分开。
我去查了那天的监控。
监控里面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妖媚冷艳,确实长得极好。
另一个,却让我恍了好半天的神。
我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却被那一抹阳光,震慑了心神。
我把她们两个的底,查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惊讶的发现,我与她们两人,还有一段渊源。
荷水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出个状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偏偏那个少年,轰动到全城都知道。
连老头子都一边看报纸,一边骂我:“你看人家,你也看看你,整天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什么脏去做什么。”
我觉得很好笑,原来他还知道脏这个字。
可他自己,不比谁都脏。
江家,原本就很脏。
我想着,好啊,你不是很想要个那样的孩子吗,那我偏偏要毁了那个少年。
我让人把他那个好赌的父亲拉去赌场,设计他借高利贷,引诱他把女儿抵押了。
我想要看看,看看那个少年,被逼弯下嵴梁的样子,是多么可笑。
他跪在华仑广场的那天,我在监控里,看了一整天。
少年背嵴笔直,脸上宠辱不显。
我弹弹烟灰,觉得有点没意思,随便换了几个画面,就看到商场拐角里的那个小姑娘。
她也站在那里,看了一整天。
带着满面泪痕。
原来,我在这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她。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陪江优去参加酒会的商场外面。
她跟那个少年的妹妹站在一起。
还真是傻,那少年的妹妹对她那么差,傻丫头帮她挡了一巴掌不说,居然还能原谅她。
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傻,这么蠢的丫头。
她怯生生地走过来,跟江优摇头摆手的样子,却让我如死水一样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我不缺女人,每晚爬到我床上的,都是不同样的。
我也从不怜惜她们。
可那一刻,我却不敢靠近她。
江优跟沉青分手后,我把沉青留下来了,我隐隐猜着,或许哪一天,沉青能派上用场。
那阵子,老头子刚把手里的几个酒吧交给我,一段时间后,生意并不好。
老头子很生气,拿着马鞭抽到我脸上。
我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可笑。
我都已经二十多了,还要任打任骂。
下午我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那个小丫头。
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哭的眼睛都肿起来了。
我居然,心疼了。
我戴着口罩和墨镜走过去,装作陌生人的样子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帮忙?”
小姑娘抽泣着摆手,还记得说谢谢。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跟那个少年吵架了。
因为江优打她的那一巴掌,被那个少年,发现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懂得心疼。
我说:“别哭了,路上车那么多,注意安全。”
嗯,这是我说的第一句人话。
无比正常的一句话,无比正常的语气,却是以前没有过的。
小丫头哽咽着抬头,一双杏眼含着水光,她先是顿了下,又歪了歪脑袋。
我以为被她发现了,紧张地想后退。
她居然扯住了我的袖子:“你的脸在流血。”
哦,是了,老头子打我的那一马鞭,从额头到下巴,即便戴了墨镜和口罩,颧骨部位还是露了一块出来。
我攥了攥了拳头,带了点莫名的期待:“是吗?”
小丫头抹了把眼泪:“你赶紧去擦点药啊,口罩都染红了。”
我看她着急的样子,故意逗她:“不擦,没钱买药。”
小丫头愣了愣,上下打量着我的穿戴,有点不太相信。
我看着她懵逼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你等着,我去买药。”
旁边就有药店,她买了消毒的药和棉签跑过来塞我手里。
她说:“只能买这些了,我零花钱都花完了。”
妈的。
我差点给她跪了。
我从未缺过钱,听到零花钱三个字,莫名的,觉得很——萌。
零花钱花完了。
零花钱花完了。
我嘴里念着这几个字,竟然笑了。
小丫头惊恐地后退:“你,你赶紧擦药吧,你,你是不是还伤到脑子了呀。”
说完,她似乎真把我当成了神经病,转身兔子一样地跑远了。
我呆在那里半天。
那天下午的街道很热闹,天空有晚霞,树上绿叶茂盛,旁边有个绿色的垃圾桶,还有个用过的塑料饭盒掉在下面的地上。
一切都那么清晰。
半晌,我笑了,笑的直不起来腰。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那天的相遇,从头到尾,没超过十分钟。
她压根不会记得这一幕。
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回到家,我对着镜子,用小丫头买的药,仔细地清理了脸上的伤口。
以前受伤,只要不危及这条命,我从来不管。
可是小丫头的心意,不能浪费了。
毕竟,为了买这点东西,她零花钱都花完了。
擦着擦着,我又忍不住笑,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怔了怔。
这是我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人样。
眼神不再阴鸷,嘴角挂着笑容。
整张脸,温和又阳光。
晚上,我撵走了来爬我床的女人,一个人,安稳地睡了一晚。
梦到了那个小丫头。
她亲手帮我上药,轻柔地帮我吹伤口,挂着眼泪心疼我:“你好好的啊,你老是受伤,我都没钱给你买药了。”
我居然笑醒了。
醒来后,一室空寂。
不过是梦罢了。
那个小丫头,只喜欢那个少年。
而我,曾经为了那点子恶意,折辱过他。
若是被她知道今天的人是我,她一定恨不得把药全拿回去。
我压住心里升起的情绪:“我不后悔,我没做错。”
我一向如此行事。
我不后悔。
我没做错。
卧室里开了空调,温暖如春,明明不冷,我却打了个寒颤。
其实,我后悔了吧。
如果没有那一出,我是不是,也能摘掉口罩,拿下墨镜,以一个普通熟人的身份,去安慰她:“别哭了。”
像江优一样,以普通姐姐的身份,与她相处。
那个小丫头,她分的是那么清楚啊。
江优是江优。
江思磊是江思磊。
我跟她,终究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