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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程曦一直呆在后园,七王不在的时候就去陪陪姐姐和孩子,闲暇时再帮姐姐的孩子做件衣裳,偶尔再听镶锦和镶秀念叨哪些大人物来了,送了多少贺礼……
据说太子也已回京了,被皇上勒令府中思过,所以没来,但令程曦觉得奇怪的是与七王一项交好的九王竟也没来,只托下人带了礼。
程曦也没打听,毕竟也没处打听,自两个丫鬟上门后,自己与姐姐便不能多言了,而碧菱也在自己的示意下不准轻易见面,程曦很怕再牵累上她,这样一来,程曦索性再无能说话的人了。
即便如此,时间亦还是过得飞快,十月初六,七王出征,皇上亲上丹凤门目视远送,百姓夹道欢送浩浩大军,还在月子里的程晗更是哭成了泪人,这一别怕是至少一个春秋,自他们两人成婚以来,还不曾如此长时间分别过,自是伤心不已难以自持。
而十月十六这一天也转瞬即来,身披霞帔的程曦,茫然的呆坐于镜前。
程曦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七王府,毕竟七王府不能称作程曦娘家,四王便安排程曦从都郊的一个别院出嫁,从今日起,自己便再一次嫁作他人,且两次为人妻妾皆非自己所愿,这一世,为何总是这般坎坷!
正在程曦感慨万千之时,忽听外面人声嘈杂,只隐隐约约听到的大概意思是:夫人待嫁闺阁,您不能进去。
显然哪些人没能将他拦住,声音越发进了,程曦亦清楚听到他们称他:九王!
程曦不禁心下一凛,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程曦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只见那熟悉的身影跨步而进。
程曦不禁恍惚,曾经潇洒乐天的九王,哪似眼前这位身形消瘦满面青须的憔悴之人。
他进门便看见一身红装的程曦,便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盯着,程曦不禁觉得全身似被他被刺穿,到处都隐隐发疼。
几个侍卫随后而入,见到程曦抱拳施礼道:“禀六夫人,小的们没能拦住九王,请六夫人降罪。”
程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一旁的丫鬟道:“奴婢见过九王,九王果真来了。”一旁的镶秀行了礼继续道:“四王说了,九王若是来了,可以跟六夫人叙话,奴婢们先行告退了。”随即给那几个侍卫使了眼色,一同退了出去。
程曦终于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九王来了,四王猜到他会来,还允他来?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只见九王煜辰依旧站在原处,双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程曦没缘由的心虚胆怯起来,只得找借口说话:“见过九王,九王为何前来,参加宴会应去往四王府才是……”
“你果真是要嫁给他了么?”煜辰打断程曦:“为什么?我究竟比他差在哪里?你宁做他的侧妃,也不愿嫁与我做正室,你告诉我为什么!”煜辰一步步走近,声音亦越发凄厉高昂,直到将程曦逼靠到梳妆桌上无路可退。
“九王请自重!”程曦只得逼迫自己冷静,站直了身子回道:“我想嫁与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九王何干,九王擅闯四王夫人闺阁岂非不妥?还请九王速速离去。”
看着煜辰似要滴出血来的双目和断魂般凄怨愤怒的表情,程曦心中亦忍不住一阵阵揪紧,可事到如今,再说别的又有何用处。
无论是为了梧璃和平儿,亦或是为了煜辰自己,都该让他快些离去才是,毕竟居心叵测的四王不是可轻易招惹的。
“你即是这般对我无情么?”煜辰声音与面色颓然暗了下去:“我早知会如此,而在这最后的一刻,不过还是奢想跟你要一个答案罢了。”
“皇上已经下旨,一切皆成定局。”程曦心中闷痛,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王爷身份显贵,何须为我这样的女子费心,王爷请回吧。”
“你这样的女子,呵呵呵。”煜耀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带泪道:“是啊,你这样的女子让我从第一眼看到起,便挂心不已。你笑,我为你痴,你悲,我为你狂,日日想你,夜夜惦你。一心想着我会安静的等你,等你心甘情愿的穿上此刻这样的凤冠霞帔嫁我为妻。”煜耀依旧笑着,盯着程曦问道:“你说,我究竟是有多傻?”
程曦只觉心口越发疼痛,鼻尖亦是一阵阵酸楚涌来,眼前的这人才是对自己真心有意的啊!不是他傻,傻的人是自己,为何当初不能勇敢一点,怯弱的自己,总一再与他推脱,才造就现在永远的错过,可程曦只有生生的压制这些情绪。
此刻,一切都迟了。
未理会程曦的无言,煜辰继续道:“那日,听你因七王牵累被带进宫质问,我怕父皇责罚于你,便不远千里连日奔回长安,一刻不敢耽搁,结果呢,却亲眼目睹你上了四王的轿撵……”
“那夜你看见我了?”程曦惊讶道。
“若非亲眼所见,我又岂会听四王的片面之词。”煜辰依旧苦笑着。
“你在看见我之前见过四王?”程曦更是惊骇不已:“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便对四王这般上心么?”煜辰似绝望般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再是睁开:“若这便是你给的答案,那我也确实该放手了。”煜辰终是对着程曦再次苦笑了一下:“祝你幸福。”言罢再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程曦未对自己说过一句关切的话语,未表示出一丝遗憾,即便在掏心掏肺的表白后,她亦未有一丝动容,唯一的惊讶表情亦是关乎四王,煜辰内心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崩塌。
只他不知,程曦心中早已因他纷乱,看着煜辰离去的背影,程曦多想上前将他拉住,告诉他自己嫁与四王是迫不得已!可那又能怎样呢?与强大的四王相抗么,违抗圣旨么,还是弃梧璃与平儿于不顾呢?
程曦只有死命的抓住桌角抑制追上煜辰的冲动,直至手心生疼,关节泛白方能保持冷静。
自己努力不表情绪不就是为让煜辰死心么,现在已然做到了,怎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既然是误会了,那便也能让他死心了,这样放他走,应是对他最好的结果了。
程曦仰起头,却终是没能阻止那两行清泪……
程曦擦掉泪痕端坐于椅上,蒙上盖头,便也遮住了所有表情。煜辰走了,程曦的心仿若亦被扯掉了一块,就那么生疼着。
虽然他最后并未言明四王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前因后果,已然不难串联事发经过。
那日,煜辰得知七王私采银矿事发,连累程曦亦被皇上责问,便马不停蹄赶往回长安,谁料刚进城门便被一早得到消息的四王拦下,并言要他无需多管闲事,程曦已属他的人,并让他日后远离程曦。
煜辰自是不信,四王便再下一剂事先预备好的猛药,说是他与程曦早已情重恩深、许下终生,两人情切到甚至不惜理会世俗、深夜相会之地步,为了证明所言不假,便带煜辰去到七王府门口,让其亲眼目睹程曦上了四王的马车……
程曦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此刻的程曦不禁想起这一首清朝的纳兰词,于此时此景竟是这般贴切,一滴泪便又从盖头里面悄然落下,滴在柔美的手背之上,摔成数瓣......
正待这时,外面忽然鼓乐奏响,鞭炮齐鸣,但听一个男人尖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镶锦和镶秀忙与喜婆进门搀扶。
程曦内心不禁悲叹,这里怕是与九王单独见面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吧,罢了,一切终不过是上天赐予的有缘无分的捉弄玩笑罢了。
别了,煜辰,今后你我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