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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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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顿饭,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有满桌的嬉笑声,两个男人甚至用筷子在饭桌上过招,就为了帮自己的女人抢最后一个培根卷,最后还是严爸爸横刀夺肉,严妈妈乐呵呵地吃下去,饭桌上的较劲才告一段落。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方爸爸,都忍不住翘着嘴角笑。

    热热闹闹地吃完正餐,蓝幸刚才就被方爸爸收藏的竹简刻画勾的心痒痒,跟着几位长辈进了书房去欣赏,严磊其实很不想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但看她被几位爸妈包围,乐在其中的感觉,只能无奈地转身进厨房拿甜品。

    他做了鲜果裸蛋糕。一层海绵蛋糕,一层鲜奶油,一层水果,如此重复,一共三次。严磊特地选了蓝莓、红树莓、樱桃、黄桃和草莓,阿墨说这都是麦卷喜欢的水果,再放上薄荷叶点缀,他的蓝幸喜欢薄荷的味道。

    他们都告诉过他,麦卷有多热爱甜品,果然,他端出那蛋糕的时候,眼尖地看到那小丫头咽了咽口水。

    方墨看自家小辣椒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他在家给她做甜品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她这幅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感觉,他手艺也不差啊…好吧,不和阿磊对比的话。

    认命地动手,帮麦卷切了一块,一抬头阿磊还傻傻地站着,他记得阿磊第一次做甜品,也是这么一副等着长辈们肯定的表情。止不住眼里的笑意,他选择进厨房收拾,这里还是留给这对未来的叔嫂,曾经的兄妹。

    “你以前…也这么爱吃甜食吗?”

    奶油融化在她嘴里,麦卷一副万事足的模样,让严磊也跟着放松下来,替她倒了一杯水,忍不住问道。

    麦卷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以前,略带讥讽地撇着嘴说:“以前?吃不饱,穿不暖,哪里顾得上喜欢吃什么。”

    那语气,让严磊眼底一紧,“抱歉…”

    “那又不是你的错,至少后来你确实让我过上好日子了,锦衣玉食的,”那蛋糕让麦卷心情大好,她是在濮阳家的时候才爱上吃甜食的,明和那个笨蛋,每次都说是濮阳夫人做多了才拿给她,要不是明岫告诉她,她还真当是夫人的心意。

    想到明和,她不由得心里一软,瞄了眼僵硬的严磊,别扭地说道:“明和手艺很好,不比你差,我是说,不比你现在差。”

    “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项特长。”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麦卷的口气明显软下来,一副小姑娘家的娇嗔,严磊恍惚间眼前出现那个跟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不自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嘴角弯起一个宠溺的弧度。

    “那现在呢,现在阿墨的手艺好,还是哥哥手艺好?”

    头顶上的大手,麦卷第一反应是要躲开,可记忆里,还没有失了心智的宁焕,她的兄长,多少次曾这样抚慰她,心一软,听他问到方墨,脑袋里又出现另外一些画面,脸慢慢热起来。

    方墨当然有给她做过甜点,有段时间还经常做,芒果慕斯,火龙果千层,但她印象最深的确实熔浆巧克力…

    那天她窝在沙发上专心看电影,方墨端着那诱人的巧克力,用香蒜面包沾着喂她,不小心还沾到他自己手指上,麦卷眼睛盯着电影,也没注意,但她吃薯片向来就喜欢舔手指,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方墨的手指。

    然后…她就没机会看电影了,眼前能看到的,只有方墨一双热情的双眸。

    蓝幸刚从书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严磊一脸慈爱地看着一边脸红一边专心吃蛋糕的麦卷,那画面她只觉得温馨。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兄妹,不是叔嫂呢~”

    她接过严磊递给她的蛋糕,没注意她提到兄妹的时候,麦卷和严磊,同时僵了两秒。

    忙完的方墨一屁股坐到麦卷身边,手臂搁在麦卷身后的沙发上,笑着帮两人解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麦卷是姐妹,不是妯娌呢~”

    “去你的,我们本来就是姐妹。”麦卷先反应过来,用手肘轻撞了下方墨的肋骨。

    “姐妹还好,我只希望蓝幸别变成我的干表妹,对吧阿磊~”

    严磊啼笑皆非地看着方墨,怀疑他这真的是帮自己解围吗…

    蓝幸却不在意,若无其事地说:“那倒不要紧,只是要管麦卷叫表嫂,有点吃亏啊~”

    那时,明岫也这么说过,她和明和俩兄妹,没有丰陶和宁焕之间的沉重,总有斗不玩的嘴,有闹不完的乐趣,那一直是丰陶向往的,也是宁焕羡慕的。

    所以,麦卷和严磊都没有插嘴,任蓝幸和方墨笑闹。

    自打那把匕首出现,他们想起那些过去之后,他们四个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融洽地相处。

    一转眼都快下午了,两位妈妈都有睡午觉的习惯,爸爸们也不罗嗦地把四个小的赶了出去,自从两个男人交代了正在恋爱这件事,长辈们就默认了他们不住家里这件事,何况严磊本就长待在画室。

    等红灯的时候,蓝幸忍不住问:“刚才阿姨说,你是抱错的?”

    严磊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搁在方向盘上,一手搁在车窗边,正等着红灯,听到那句问话,有点窘迫,但还是答道:“我妈原本一心想领养个女儿,我也不知道当时的具体乌龙,我那会才一岁,”顿了顿,看了眼满脸好奇的蓝幸,只能无奈地补充到:“据说,我婴儿时期,还…挺清秀的…”

    蓝幸睁大了眼睛,听男人卡卡地解释着,突然脑补出各种奇怪的画面,比如一岁的小男生毫不知情地被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低着头闷笑起来。

    严磊更无奈了,大概也能猜到她在笑什么,说实话,他长大看到那些照片,也是翻了好久的白眼。

    “很高兴这愉悦了你。”

    蓝幸好容易止住了笑,灵光一闪开口道:“你不会因为这个,才卯起来健身的吧?”

    “健身是个好习惯,还可以纾解压力,”红灯结束,严磊放下手刹,重新启动车子,看着前方,继续说道:“而且,还可以□□你。”

    这话成功地让蓝幸脸红了红,男人脸上那抹得意,让她只想转移话题,感叹道:“你有一对很可爱的爸妈。”

    严磊弯起嘴角,他也这么觉得,他很幸运。

    “你一直不回家住,没问题吗?”

    “我本来就常睡在画室,而且阿墨现在也没住在家里。”

    “那不一样,方墨是和他女朋友一起住呀。”

    严磊好笑地瞄了她一眼:“一样,我也是。”

    蓝幸第一次觉得这男人其实没有不善言辞,只能装傻地撇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严磊脸上得意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让他更想了解她更多。

    “对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父母?”

    话一出口,严磊就后悔了,周围的气氛,瞬间降温。

    蜿蜒在公路两边的风景很好,暖风徐徐,这男人的问话却让她有点周身发冷,但路还很长,她不能一直默不作声。

    “我是个意外,”蓝幸用手在车窗上胡乱敲着,尽量平静的开口:“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很可怕的事,我爸妈只能迫于祖辈的压力,结了婚…不是每场婚姻都是爱情的结果。”

    她有记忆开始,她的父母就是相敬如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饭,她才五岁就懂得,要在他们摔东西的时候躲起来,以免被流弹伤到。

    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人接送过她,所幸那个时代,她居住的小镇,人贩子不太猖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女孩,行情不好。

    她家的祖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人喜欢她,她听到过他们议论,如果她是个男孩,就不会这么带衰这个家,好像,所有的错,都因为她是女儿不是儿子。

    甚至,她偷听过他们感叹,就因为她是个女儿,是个累赘,送都送不掉。

    后来她上了小学,她爸妈虽然没有离婚,但和分居也差不多,她几乎一个礼拜才见得到她父亲一次,而且每次见到,父亲都是又怜悯又厌恶地看着她,别人都可以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到处玩,她却连父亲的拥抱都不曾拥有过。

    她母亲更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永远在告诉她,如果没有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因为面子,不希望家里出了饿死女儿的丑闻,她想她连吃饭都是问题,但这不表示她妈没有把她轮流塞在别人家,比如叔叔家伯伯家,姑姑家阿姨家…

    还好,她很争气,一路跳级,十一岁就上了中学。那一年,

    她的父母,几乎像刑满释放一样,迫不及待地离了婚。因为寄宿,她几乎见不到父母,他们对她来说,只是存折上生活费的数字。

    再后来,她高中毕业,上了大学,知道自己的父母,一个出国了,一个在首都定居,反正,都不会在她身边,也无所谓她过得好不好吧。

    她听说他们都各自有了另外的孩子,她没见过照片也没多问过什么,亲缘是不容选择的,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嫉妒。

    偶尔想起来,她其实会反过来想,如果不是从小被东塞西塞,她不会那么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如果不是父母不闻不问,她不会那么独立。

    “凡事,都有好有坏吧,我小时候挺恨他们的,觉得干嘛要把我生下来,后来想想,这世界这么美好,我至少得感谢他们让我有机会到这个世界来吧。”

    严磊开车很稳,他没开广播,安静听着蓝幸自言自语一般的回答,越听,心越疼。

    “我有两对父母,可以和你分享。”停好车,握着她的手,轻轻暖着,“只要你以后不要嫌他们吵,你知道,我妈简直是话唠,我爸…说话也挺有特色的。”

    蓝幸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一点泪光,却被他的话逼退了眼泪。

    她巴不得有父母来唠叨她,但她不想那么说,那听起来,很像逼婚什么的…

    那天之后,严磊几乎每晚都睡在她家,她的浴室里多了他的剃须刀和牙刷,卧室里多了他的拖鞋和睡衣,客厅里还有他的茶杯和茶叶,甚至还有他的画架和工具箱。

    但他没有确认过他们的关系,除了刚刚那些模棱两可,却又让她悄然感动的话。

    蓝幸在感情上,从来不懂得怎么主动,所以现在这情况,她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在交往,还是,只是两个寂寞的人,一起生活,互相取暖而已。

    他们也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蓝幸有时候又有种错觉,都还没热恋就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的错觉。

    她也曾为了顾虑夏苒的感受,禁止严磊往她办公室送吃的,但那男人显然没把她这要求当一回事,还是我行我素,现在全公司已经没有人会邀她一起吃饭了。

    好几次,严磊都和夏苒打了照面,他落落大方地点头打招呼,然后半句废话也不多说,就拐进了蓝幸办公室.

    所以,难怪夏苒,忍不住来找她确认。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蓝幸停下敲键盘的手,转头看向她,微笑颔首。

    “你们…是在交往吗?”迟疑着,夏苒还是开了口。

    “算是吧。”

    其实蓝幸也不知道算不算,他们牵过手,接过吻,约过会,上过床,这男人几乎和她住到一起,在传统观念里,算是吧。

    “我很难祝福你,但我有我的底线,不分享男人。”夏苒听到那回答的时候,只觉得天花板微微旋转起来,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好保持她一贯的平静:“或者,我真的该放弃了。”

    蓝幸什么也没说,反正快下班了,她停下手上的工作,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夏苒。

    “试试看,上回一个朋友从比利时带回来的。”

    夏苒看着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

    握着手上的巧克力,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她不是没人追,而且这段时间,严磊对蓝幸的好,全世界都看得到。

    一开始,她会痛到瞳孔都不自觉收缩,后来次数多了,她不知道自己是难受成习惯,还是真的没那么在乎了,甚至,她感激她的上司,并没有把她来着工作的原因当成八卦到处散播,这让她松了口气。

    偶尔放空,夏苒也会开始思考,她难过的,到底是他不爱她,还是她的努力得不到回应。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好几次看到严磊直接用手抹去蓝幸的嘴角。

    她没记错的话,严磊有轻微的洁癖,厌恶任何不必要的触碰。

    现在看来,那洁癖估计只是对蓝幸以外的人。

    夏苒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别的女人跑了,所以她对第三者这个身份,深恶痛绝。

    好友说,要嘛抢,要嘛滚。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抢,而这是份好工作,蓝幸是个好上司。

    何况,她喜欢这个女人。

    或者,她应该答应和那位贸易新贵去吃个饭,那家伙,呆是呆了点,但对她真的很好;论长相,论身家,都配得上她。

    像是打定了主意,夏苒剥开巧克力,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聪明人相处,不用耗费太多口舌。

    蓝幸能感觉到,夏苒的那一点释怀,或许很少,但释怀也是需要累计的,她不是圣母,更懂得尊重,她自己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爱的男人,僧多粥少,就别怪她狠心。

    等等,爱?

    来不及细想,那男人又准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了。

    蓝幸忽然有点尴尬,小心地看了眼夏苒,夏苒只是淡淡地笑着,跟严磊点个头算打过招呼,就下班了。

    “聊工作?”

    “没有,聊你。”

    这回答让严磊一挑眉,他有什么好聊的?

    “我有一点点,抢了别人男人的负罪感。”

    张嘴接下严磊喂到她嘴边的蓝莓,后知后觉,她怎么就这么习惯被他喂食?

    “我不是别人的男人。”

    他那语气有点闷闷的,又带点紧张,那让蓝幸心情好起来,至少这问题不是让她一个人不快。

    “我是你的男人。”

    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半点不脸红地说出这句话,还一脸认真慎重的样子。偏,这句话,让她心里像翻了蜜罐。

    为了止住嘴角不自觉的笑意,她低头开始吃那份焗饭,噢,她这是要和麦卷一起走上胖子的道路啊,正打算开口抗议,先听到严磊对着桌上的便签发出疑问。

    那上面凌乱地写着几句话,最明显的是,用黑笔写了墨韵两个字,然后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号的叉。

    蓝幸目光一偏,边嚼着饭,边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

    严磊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这种笑,当时只要明岫露出这种笑容,就表示他的劲敌又消失了一个。

    听她说完她布的局,他在心里为那位范少爷哀悼了一分钟,看来,他的惩罚真的只是开胃菜。

    “如果在古代,你这么聪明,至少是皇后啊。”

    “切,我一定是一等一的谋士好吗?”蓝幸志得意满地笑着,喝了一口南瓜浓汤,“皇后也太惨了吧,要跟三千佳丽分享一个男人还要装大度装贤惠,噢,会内伤的!难怪古时候都红颜薄命,那都是憋屈死的,可惨了~”

    严磊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啊,他难道没看出来明岫眼里的落寞吗?

    王后,又如何,他很难想象,当他迎了一位又一位美人进宫时,明岫是怎么一个人过完那些夜晚?

    长夜漫漫,严磊第一次觉得,这个词,那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