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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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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兴想参股的态度,季青辰并不意外,但楼云留下的那位张孔目才让她头痛。

    “陈世兄,京城中的情势你想必也是清楚。楼大人一力举荐,官家已经下旨让台州谢家的叔老爷夺情起复。如今谢老大人在政事堂中,已经是五位参知政事之一,和韩参政平起平坐。可惜韩参政在官家面前也更被看重了三分,你道为的什么?”

    这些话,都是代表着楼云的张孔目私下和陈洪说的。

    唐坊十条船和陈家五条船一起驶回大宋,随行的还有回舫的几十条宋船。

    四年前官家登基时,台州谢家的叔祖老大人本来是托了老妻病逝,年老体弱而告老的。

    如今他一朝起复重为参知政事,仅是这几十条船上的海商们就把谣言传得满天飞。

    不知临安城里又是如何云翻波诡。

    季洪一直跟在船上,所以他把这些打听来的私话传给瓦娘子。瓦娘子又传到她耳朵里。说话时还添由加醋,连那位张孔目三个字就一顿的习惯都学了过来。

    他先向陈洪暗示了楼云如今朝中有人了。

    而且官家留着楼云在京城,必定也是因为江北边境上的宋军先败了一阵的原因。官家后悔以前没有听信他所说“缺少训练,兵源不佳”的建言。

    楼大人当然是前途大好,陈家的靠山千万不能丢了。

    然后这位张孔目继续道:

    “官家本就看重韩参政,如今更是看重韩参政主政时修复的这段运兵河道。觉得他并不是虚言空谈之辈。陈纲首被楼大人倚为手足,大人为陈家不惜远来东海,促成这门亲事。陈纲首也需为大人考量一二。更何况……”

    更何况,借着婚事在内河工程上参股,对他陈家只有好处,半点坏处都没有!

    陈洪不用这位张孔目的支持,就早已经蹿上跳下。对这门婚事更是热情了十二分。

    陈洪天天带着陈文昌过船来拉拢关系,这位陈家家主还和唐坊商量着,要把这段河段的股本归属在两家的婚书上写清楚。

    看看到底是算她名下的私产,还是算唐坊的公产。

    陈洪当然是恨不得把整条河段,全算进她的嫁妆里去。

    或者让陈家参上一份。

    而张孔目回去也好向楼云交代:

    福建海商借着这门婚事,终于可以伸手到这项韩参政府主持的工程里了。

    “你放心。”

    陈文昌并不隐瞒,“等上了岸自然可以设法周旋。”

    他看向了船外三四里海面上的舟山群岛,巨浪之间就能看到普陀寺高耸的天封塔。

    “我虽然不知道楼大人心里到底如何打算。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叔叔已经向临安城传递消息,向楼大人禀告我回航的事情。”

    唐坊的十条船已经进入明州港海面十里。

    佛塔在此时,有着航标的作用。

    海面来往的各国船只,都是以此为标志来确定方向。由此,路过的海船能暂时在舟山岛普陀港寄舶,补充食水。

    而要进入大宋进行贸易的船只,会绕过舟山岛,沿着定海县入海口驶入。

    沿着甬江河道二十五里,驶向三江口。

    三江口,也是明州城所在之地。

    “要在明州城停留几日吧。”

    眼看着快要到岸,她也松了口气,暂时不提那政斗中的楼大人,含笑说着,“我听

    说胡纲首的夫人正是这几日的生辰,胡纲首已经准备要把你们都请过去吃寿席了?”

    陈文昌一听,就知道她也是要去的,也笑道:

    “明州城南有一片湖水唤做月湖,风景极好。”

    “原来你们家在月湖边置了一座不小的园林?”

    她含笑反问,陈文昌眼中的欣喜,却不仅仅她闻音知意。

    他看着季青辰,只觉得她容貌娇美,言语谨慎,神情极是柔和。

    平常交谈时,她对泉州、明州甚至临安城的了解颇让他意外欣喜。

    “都是几十年的老园子了。我以往游学时,住过两次——我叔叔往年倒是时常来往。”他笑着解释,“所以他对那段内河工程是早有耳闻的。”

    “……陈纲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轻声说着,倒也不是为了讨好陈文昌而拍陈洪的马屁。

    比起疑惑楼云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她更在意的,却是陈文昌的心思。

    她看不出,他是把那段内河工程当成一笔纯粹的风险生意,还是她和王世强旧情未断。

    “扶桑国里,真正有钱来买宋货的,确实是东日本的领主们。

    关东平原这几百年来开出的粮食土地,远远超过了九州、四国这些大岛上的物资出产。

    如果东、西日本两位国主分立,钱货流通不畅,那陈家返回东海,大卖八珍斋正品的生意就绝不容易做。

    成本太高,风险太大。

    陈洪显然想再为陈家找一项生意,来弥补眼前的损失。

    “虽说是这样。但我们家分了一份,江浙的谢家、胡家,刘家哪里能不分上一份?有张孔目在,只怕他还会替福建八大纲首都要上一份。”

    陈文昌仍然摇头,居然也分外清醒。

    韩参政如今的大功里,那条运兵内河工程是重要一项,日后再有开河运兵也以他为主。

    楼云,必定是想让福建海商在其中占得越多越好,

    “我也和王纲首有些交往。知道他是个威重之人。所以连江浙几位纲首都不敢和王纲首提现在参股的事,这才找上了你。他们和我叔叔突然间称兄道弟,打得火热,能有什么好事?就是想借着这门婚事,让我叔叔出头来欺负我们罢了。”

    不仅他说的“我们”两字,她微微有些欢喜。

    听得他直接提起王世强,并没有疑心她的意思,又在钱财上如此分得清,她在心中不能不说是安慰至极。

    在鼓楼上,她请楼云保媒的决定,并没有错。

    问题是,她支持的内河工程,现在是这位国使大人升官大道上的堵路石。

    然而还没等她寻思着办法和楼云妥协,各退一步来个双赢,陈文昌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王纲首,在船上找过我说话。”

    “……他说了什么?”

    她实在觉得,不可能不开口问上一句。

    尽管她知道,以王世强的性情再是要挑拨陈文昌,也不至于太露骨。

    “没说别的,就是说了他平常喜欢吃的茶叶,还有他帮唐坊从大宋移过来的茶树。”

    她寻思着怎么应答,反倒是陈文昌想了想就问道:

    “要不,我们成亲后,买下隔壁的院子,也在屋子旁边种几株茶花?泉州城里种茶花的很多——”

    他停了停,又看看她的脸色,“要不,再种几棵荔枝树?”

    “好……”

    虽然亲事还没有订下来,成亲也要一两年,但她在此时竟然也觉得:

    除了这个好字,什么话都不应该说。

    陈文昌也是极聪明的人。

    她当然记得,泉州城的府衙大街上,墙内墙外盛开的茶花。

    姹紫嫣红,在夕阳朝霞中美得让她至今未忘记。

    陈文昌含笑看着低头的季青辰。

    他也猜测过,大宋的事情都是王世强告诉她的。

    但她如此了如指掌,只可能是她多年来时时细心打听留意的结果。

    甚至她说话的口音,都和外夷归来的唐坊坊民们截然不同。

    比如她的亲弟弟辰虎。

    要不是长得有些神似,有时候他甚至看不出她和季辰虎居然仅是相差一岁的姐弟。

    仅是她一个人,要自称是明州城本地海商家的女眷,只怕没人会怀疑她是外夷归来。

    要不是有她,仅凭季辰虎,他是不相信唐坊能在几年内取得官府的许可,迁进三万坊民的。

    但她却未必做不到……

    他不由自主便更用了些心,温声说着她应该最关心的事情。

    “楼大人在临安城,还没有回泉州。我已经和在兵部衙门里供职的同窗约好,要去临

    安城会他一会。我也会去拜见楼大人的。”

    明州城到临安城,水路来回都只要三天。

    既然是她二弟有事,他当然要尽力。

    “楼大人还在临安城?”

    她倒是没料到楼云还在京城,只是她也想起了黄七郎。

    他帮他去江北边军里打听二郎的消息,总也应该传回明州城了。

    等去了黄府见了黄七郎的夫人王氏,她也能知道楼云如今和韩参政府到底斗得如何了。

    如此才好确定,她是要让三郎去拜见楼云,商量内河工程上的事情。还是她非要亲自去一趟才能让这位楼大人满意。

    “你去临安城?”

    她想了想,转眸看着陈文昌,拿不准他对女眷出行是什么态度,“如果我也同行,是不是不方便?”

    陈文昌不由一笑,眼中带了和她愿意同行的欣然,道:

    “你如果去,我叔叔必定也要去了。有他在便没有什么不方便。”

    于是,她就明白,他对女眷同行的态度是,有长辈出去撑着,其他的大家随意就好。

    对她而言,这样的态度不算坏,但还远远不够。

    只不过,他值得她用心相处,她希望能找到时机委婉说出她的需要。

    ——她还有三万坊民要一一安排。

    ……

    海船沿着甬江驶上十几里,泊到了明州城外东渡门。

    季青辰提裙下船,一脚踏到了明州市舶司港口板桥时,楼云也正坐在马上。他与谢老大人一起驱马,离开临安宫城。

    他们低语交谈着,沿着宫门外的御道边,向北而行。

    一路过中瓦子和药香集,上了三洞桥,过了天保坊、顺兴坊,拐个弯进了丰禾坊。

    “下官告辞。”

    他下马拱手,含笑向谢叔老爷谢深甫施礼。

    “由之,你自去吧。”

    谢老大人唤着楼云的表字,在马上弯腰握着他的手,叮嘱着,

    “只是那退亲之事,切不可再起起了。你只管听官家的吩咐,做你的权大理寺卿,把这桩铜镜案好好结了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