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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步走在绝壁的甬道上,一如来时。指挥下颌的两条触须,尽量平稳地从长袍里卷出一小瓶液体灌进嘴里,身体这才停止了虚弱带来的颤抖。无论是超幅显能还是超过二百九十的脉搏,都令我的大脑痛得像里头有把斧子在劈一样。
甬道迎面肩并肩走来两个灵吸怪,远远看见我就贴石壁站到一旁,为我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通路——新天命者诞生的消息,在我通过成年仪式那一瞬就已心灵感应传达给了每个灵吸怪。
这让我感觉良好,仿佛连头疼也减轻了些。拜蜕变时的变巨术之赐,使我大脑病变,成了所谓的“法术扭曲生物”,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些自诩健全的同类还在用轻蔑的口吻称呼我“法曲畸形儿”。
经过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告诉我:“厄德隆长老要见您。”
我矜持地点头,随即拐上名为“龙之利齿”的横贯裂谷的黑岩天桥,三个地底侏儒颠颠地跑来围住我,满脸谄笑地兜售他们的卷轴和魔法宝石。
地狱火之城的一大特色就是不下一百座高高低低的天桥,全是灰矮人用魔法修建的,即便是火山活动时喷涌的熔岩也不能将之摧毁。这些桥梁原本是为沟通裂谷两岸而修建的通道,但人来人往频繁了,就有精明的商贩看中过往的人流量,在这儿摆摊做买卖。
久而久之,几座来往人流最多的天桥上都聚集了大量的魔法商贩,俨然成了各类物品的地下黑市。桥上经营的商贩都是没能得到经营许可的黑户,他们的商品来源不是赃物就是水货,品种倒是相当全,价格也低廉得不可思议,正规店铺的奇物售价五万金币的,在这儿连三万都不到。相对的,质量方面就毫无保障可言了。假如你具备丰富的知识和高明的眼力,却偏巧不具备鼓囊囊的钱包,在这里淘金无疑是最佳选择。
做为城市的统治高层灵吸怪不缺资金,却不愿把时间和智力浪费在甄别物品上,炮制周密计划比什么都重要,除了我这个异类。我也不缺钱,但从沙砾里淘取珍珠是一项很好的头脑放松方式。只是现在我毫无此意,用心灵感应斥令他们离开。
凭桥而立,低头看了一会儿裂谷深处涌动的熔岩,耀眼的红光刺得眼珠疼痛,但只有这种利用外部疼痛的办法,才能令我心境平复。
一个来自次席执政长老厄德隆的召见。
苏拉克的天命者仪式差点儿杀死我,厄德隆呢?
众所周知,厄德隆觊觎苏拉克的地位,仇视一切与苏拉克有关的事物。而我,是谁主持蜕变仪式创造了我?苏拉克。现在又是谁亲自主持了我的成年仪式?还是苏拉克。不仅如此,我是天命者。而厄德隆则是我族历史上唯一一个主动提出挑战天命者成年仪式却直接被驳回请求的蒙羞者——当时的长老会以他具备奥术天赋为由,认定他心灵残缺,不配挑战这一仪式。
似乎今天注定有倒霉的事要落到我头上,现在我只希望能在见厄德隆之前做点儿小小的准备。
“亲爱的烙兹,”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专程来看我,真令我高兴。”
我回头,就看到了艾克林恩。
地狱火之城天桥上大模大样走过一个人类,其引怪注目的程度绝不亚于地表人类城市大街上大摇大摆走过一个灵吸怪。艾克林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类。高瘦个子,总穿着他那件万年不洗的大风衣,灰色的眼睛,褐色的头发,脸上挂个单片水晶眼镜,身上总带着一股烧焦植物的气味。至于他的相貌,他总是自夸英俊帅气,对女人有致命的穿透力。对此,我不予置评。
“今天不打算淘宝?看来你心情不太好,”艾克林恩笑嘻嘻地说,“听听我最新琢磨的笑话,保证你开怀!”
不等我阻止,他已经兴致勃勃地讲起来:“听好了:一头狼偶然来到一家人屋子旁边,正好听见屋子里有人对小孩说:‘你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可是孩子还是哭,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等得两眼发黑的狼长叹一声:‘哎……人类说话不算数!’怎么样,太好笑了,哈哈哈!”
我偏头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等笑声稍微停歇了一点就告诉他:“这应该是一头座狼,狼没有足够智力理解地表通用语。”
笑声嘎然而止。
“天赋,真正的天赋!太难能可贵了!”艾克林恩一脸震惊,“自打到这儿来我见识了无数灵吸怪,但是只有你,我的朋友,只有你才具备说冷笑话的天赋!”
“我宁可你称赞我的奥术学习能力。”我实在不能理解人类这种所谓的幽默反讽。毫无逻辑,也没有理论基础。
我认识这个恶劣无聊的“幽默大师”(当然,是他自称的)已经有六年多了。
地狱火之城的大门只是为灵吸怪敞开。城里的智慧生物基本可以分成几大类,第一类当然是灵吸怪,城市的统治者;第二类就是灵吸怪的奴隶,炮灰兼食物;如果你拥有卓越的手艺,那么你将成为第三类,城市共有劳动者。灵吸怪也无法以个人名义支使你做事,更不能随意将你处死,你享有一定限度的个人自由,但终生必须为本城无偿贡献力量和智慧。
假设你是一个外来者,想要以平等自由的身份入城办事,那就只有一种办法:生死决斗,一对一。打败一个灵吸怪证明你的存在价值。但是决斗的胜利也只不过保证入城后最初四小时内你是安全的。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然后迅速离开。一旦滞留超过规定时间,你将不被保护,灵吸怪针对你的各种打击将接踵而至,直到你变成餐点或者沦为奴隶。
艾克林恩是独一无二的第四类。凭决斗胜利取得入城资格,然后在本城一住就是六年多,直到现在仍安然无恙——这当然不是靠他那些完全不好笑的冷笑话,能触及第八层魔网的大巫师实力总能让具备理智的阴谋家望而却步。
“太遗憾了,我的朋友,这方面你差劲得要命,”他满怀歉意地说,“我已经尽力传授了。你的领悟力、理解力和逻辑无以伦比,法术辨识、神秘知识和古文字解读已经比我都强,可就是没法施法……实在太奇怪了,你是我见过的智商最高的家伙,却好像跟奥术有仇。”
当然有仇。
我赶紧又往自己口器里灌了一小瓶麻痹药水。
“让我看看你新制作的道具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