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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和尚倒是不紧不慢,浑不顾其他人眼中怀疑之意,定定看着一脸阴冷的第三旻,半晌方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言一出,第三旻反倒愣了一下,刚要开口,癞和尚已转过头去继续道:“幽冥鬼王虽知他这徒弟此时心意,到底心中还存在一丝念头,当下发声道;‘我若身死,只怕世间再无《阴世鬼书》!’。幽冥鬼王此话,原本是告知他那亲传弟子,自己身死之前,必将此书毁去,如此一来,他那亲传弟子再也不知这门武功如何更进一步,此功以毒生力,自然也有以力引毒之法,否则毒质积郁于身,练功之人难免受毒质反噬之害。他那亲传弟子既然已修炼此功,如何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果然他这一句话出来,对面久久不见回应,幽冥鬼王心中一动,正想再说几句,将那徒弟打动,只要他进到这鬼狱墓中,一切便操之于自己手中,不料他正要开口,他那弟子忽然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仍是站在十丈之外,对着幽冥鬼王道:你舍得么?”
众人此时虽都心中猜测癞和尚究竟是何来历,竟然将这两人当时情形知道的如此细致?但听到癞和尚轻轻说出那“你舍得么”四字,都不觉心中一凉,几个晚辈还有几分疑惑,几个年长之人却都听出这四个字中的意思,幽冥鬼王这弟子,并非一味阴险诡诈,那份心机胆略,也远是座中诸人所不及。虞允文更是幽幽叹道:“有道是以死博生,便是这般境地了,若非深知幽冥鬼王之人,只怕说不出这四个字来!”
“虞先生高见!”癞和尚对着虞允文赞道,此时心思灵动如思玉、卢颖儿已然明白这四个字其中意味,只有余辽还懵然四顾,想要问问自己这师父,怎奈自己此时对这师父身份犹疑不定,又不敢开口,想要问问他人,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癞和尚见余辽忽而看看自己,忽而看看思玉,又一副对着老道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一乐,也不向他解释,开口继续道:“幽冥鬼王听了这四个字,对自己这亲传弟子心中之意是再也明白不过,他这弟子虽不知自己再鬼狱中布下机关,却也料到其中必然危机重重,自己虽已毁去《阴世鬼书》相胁迫,奈何此书乃是自己毕生心血所成,为了此书,自己早已忘记人间乐趣,形同鬼魅,只盼凭着此书能够称霸江湖,名留武林。谁知今日功亏一篑,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自己还未练成这书中功夫,就此将此书毁去,自己如何甘心?想到此处,幽冥鬼王心意已定,自己虽没有毁去此书的决绝心意,也绝不会让自己这亲传弟子得到此书,当下返回鬼狱墓中,拖着一手一腿,将其中那些原本用来将人制住的活机关尽数改成一触必杀的死器,这才将这半月之事尽数记于《阴世鬼书》之中,告诫将来得书之人,未到功散身死之时,绝不可将此功传与他人,以免为人所算。幽冥鬼王写完此段,不仅悲从中来,自己若不是被那麦震雷伤到如此地步,何必为自己徒弟所算计?又何必在这鬼狱之中无奈而死?因此在这一段之后,言说自己若是再有三年功夫,便能就此化解书中‘入鬼狱’之苦,只因岭南麦家横生枝节,苦苦追杀,终至功败垂成。这一句话,才是其中真正蛇死不僵,余毒啮人之语!唉…”
“哦……”座中诸人这才明白,难怪癞和尚对当日之事知道的如此明白,原来乃是幽冥鬼王在《阴世鬼书》之后自述其事。但此书后来落入秦广之手,癞和尚若是不曾见过此书,又如何知道这书中所载之事?难道说,癞和尚其实是……
“原来大和尚是秦广后人!难怪竟然知晓的如此明白!”众人心中刚露出这个念头,还未及说出,第三旻便幽幽说道,只不过不似方才那般辞严色厉,反倒有些一些畏惧之意,哪知癞和尚头也面色冷峻道:“秦广没有后人!”
“呵呵呵”第三旻冷笑几声,盯着癞和尚道:“只怕未必吧?若秦广没有后人,这书中所载之事,大和尚如何知道?难道竟然是秦广告知大和尚的不成?”
“正是!此乃秦广亲口所说!”
癞和尚这一句答的极为痛快,倒让众人都是一惊,麴管家更是眉头一跳,脸上隐隐浮现一股杀气,只有老道自始至终不以为意,此刻竟是呆呆出神,好似不曾听见一般。第三旻面上畏惧之色一闪即逝,竟然一改方才凌厉语气,沉声道:“大和尚同秦广竟然有交情,倒不知秦广如何愿意将此事尽数告知大和尚?”
癞和尚知道此事众人对自己均有疑心,麴管家脸上阴森之意也尽数看在眼中,却也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道:“此事再往下说,只怕要揭人家丑事,若是翻了脸,秃驴只怕招架不住。”
揭人丑事?揭何人丑事?众人突然如坠五里云雾,难道跟着秦广有关之人还并非是癞和尚?那又是谁?一时间众人不禁四下张望,虞允文方才也瞧见麴管家面上现出一丝杀气,此时听癞和尚如此说,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麴管家,只见麴管家也是同众人一般,脸上尽是茫然之色,虞允文不觉也是一愣,那这人是谁?正在琢磨之时,就听一直不以为意的老道忽然开口道:“你今日不说,往后就不说么?原本就是括苍剑门自家丑事,我跟你翻脸作甚?”
老道这话一出,诸人之中最为震惊之人,莫过于卢员外同卢颖儿,方才卢颖儿才拜了老道为师,此时这老道竟然与鬼狱无常这般恶名昭彰之人有些干系,不过老道既然说是家丑,想必跟老道关系不大,可毕竟正邪不两立,卢员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立身甚正,若是因此跟这武林中大魔头扯上关系,到底心中有些不情愿,父女俩不禁对视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却都看着癞和尚。
“哈哈哈,卢员外、卢姑娘不需担心。”癞和尚早瞧出这父女俩心中意思,此时大笑道:“此事与老杂毛无干,不过的确是他括苍剑门的丑事,当日秦广得了那《阴世鬼书》,才知那古墓便是书中所言鬼狱所在,算算日子,自幽冥鬼王在其中待死,倒秦广得了此书,中间差不多已有半年之久,但不知幽冥鬼王那徒弟是否便是那群江洋大盗其中一个,若是此人不死,只怕自己难以修习这书中武学,当下便易容改扮,又偷偷潜回那湘西古墓之中,细细查勘之下,发觉其中两具尸身跟其他人等全然不同,虽是身死,却僵而不腐,只不过一人乃是自断经脉而死,另一人却同其他人一般,被那墓中机关所射的暗器打中要害而死,这二人想必便是幽冥鬼王和他那徒弟了,至于那旁人,自然是这徒弟或骗或请而来,只为防着这墓中藏着甚么厉害杀招,可惜见了那《阴世鬼书》,不免动手,结果墓中机关大起,谁也不曾逃了出去。”
众人听那幽冥鬼王的徒弟竟然等了半年之久才敢进去一探究竟,心中都暗暗佩服此人耐性了得,但就算如此,仍死在幽冥鬼王布置的机关之中,也算是恶有恶报,不过这古墓之中所藏机关也果真厉害,竟然无一人逃得过。
“大和尚,秦广既然没有门人,难道他原本是括苍剑门中人么?”麴管家此时根本不在意那墓中究竟是谁,这秦广前后因果,应着他心中一件极为重大之事,这是听此事竟然同括苍剑门有些瓜葛,不免想一知究竟,见癞和尚顿住不说,忍不住开言问道。哪知癞和尚还未开口,老道反倒是一脸不悦之意道:“这家丑是我括苍剑门之事,与他人无干!”
麴管家听老道如此讲,眉间又是一动,斜眼瞄了一眼略微有些沮丧的老道,却不再问,只是看着将酒壶中最后几滴酒都吊到口中的癞和尚,只是那酒壶已干,实在吊不出来几滴,癞和尚索性侧身伸手,将余辽面前的酒壶拎了过来,咕嘟嘟灌了一气,这才看着麴管家道:“秦广得了这《阴世鬼书》,原本是如获至宝,再见到这幽冥鬼王同那徒弟都已身死,当下大喜过望,虽然那书中对‘入鬼狱’一节讲的甚是苦楚,当时秦广也不以为意,只是对那锦盒中一粒药丸颇为犹疑,从哪《阴世鬼书》中所言,这粒药丸乃是修习此功第一关坎,若是过不了此关,则此功难成,若是过得了此关,此功便算是练成一半,可从书中所列药方来看,这粒药丸乃是数种极为罕见的剧毒所成,其中便有那湘西古墓之中尸毒。武学中多有以药补气之道,不少门派中也有服食之后增长功力的方子,但其中给所用药材,大多都是世间罕见的大补之物,像《阴世鬼书》中这般用世间奇毒的,乃是闻所未闻,秦广当时只怕这粒药丸其实并非什么修习这书中武学的必经之途,乃是幽冥鬼王身死之前布下的最后一道机关。”
癞和尚讲到此处,又拿起酒壶咕嘟嘟灌了几口,众人此时都想知道那秦广到底吃了那粒药丸没有,谁知老道在一旁叹息一声道:“唉……他若真当那是幽冥鬼王布下的机关,江湖中不知要少了许多事情!”
“难道他竟然吃了?可是那数种剧毒之物,毒上加毒,服下岂不是立时便死?”老道这一叹息,众人都知秦广必是吃了那粒药丸,可是这般剧毒之物,人若吃了,岂能不死?思玉从来好奇之心颇重,脱口向癞和尚问道。
“他虽想神功盖世,却也不想就此一命呜呼”癞和尚看了一眼急不可待的思玉道:“秦广端详那粒药丸半晌,心底还是不甘就此放手,索性找了一条狗来,剥下些许粉末来喂给狗吃,看看到底如何。谁知那狗吃下此药片刻,忽然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全身四肢冷如寒冰,双眼圆睁,气若游丝,秦广心中大骇,看来这丸药果真是幽冥鬼王布下死局,看来这神功盖世之事,终是虚妄,不禁沮丧至极,又想此药既然是幽冥鬼王所制,那狗必然死相极惨,便要提着那狗扔了出去,这一提之下,忽然发觉这狗全身僵硬如铁,那狗如何躺在地上,提起来便还是那般形状,竟然如一只铁铸的狗一般,再看那狗,虽然气息微弱,却全无中毒迹象,口鼻之中既无白沫,也无血水涌出,双眼颜色也不曾异变,这倒大出秦广意料,便将那狗又放下,自己再一旁瞧着,看看究竟如何?这一瞧,便足足瞧了七个时辰,那狗忽然翻身而起,倒似不曾服过那药,只是如同被人痛打一顿一般,哀嚎连声而去。秦广这才想起那《阴世鬼书》上所言‘入鬼狱’一节,恰好是以七个时辰为度,看来此药是真,这狗便是去那幽冥鬼狱里转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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