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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和尚看着痴痴颠颠的余辽,心中也是莫名悲凉,这孩子若是就此变成了一个傻子,只怕九泉之下,自己对余南山难以交代。可是看余辽眼下这样子,跟傻子又有甚么分别?此子父亲死于国难,养父死于敌手,自己又莫名其妙被那黑衣人伤的命悬一线!天道,天道,老天爷哪有甚么道理可言?眼看着这店中一片狼藉,癞和尚索性就柜里拿过一坛酒来,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站在看着眼光呆滞,喃喃自语“我不是宇文远”不休的余辽哈哈大笑,竟而笑出两行清泪来。
如此良久,癞和尚喝的自己醉意熏熏,坐倒在地,余辽口中虽再不说话,仍是那般痴呆样子。癞和尚正心中怅然,百计无奈之时,就听远远一阵马蹄声响自酒店门前疾驰而过,癞和尚心中一动,就听一人喊道“司徒大哥,马车在这里!”紧跟着便听几声骏马嘶鸣之声,想是来人急勒马缰,就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道:“师叔可在里面么?”
“可是司徒寒么?进来说话。”癞和尚虽醉,心中尚且清明,一声吩咐,外面一人挺着长剑闪进店来,余人都在店外,司徒寒见了店中局面,也不觉一愣,这才看见癞和尚坐在地上,当下剑交反手,抱拳施礼道:“徒侄特来迎接师叔。”
“唔,情势如何,我那女徒儿可好?”癞和尚也不顾自己脸上横一道竖一道,也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赶忙问到。司徒寒看着癞和尚这般模样,略带诧异,随即遗憾道:“师父接到师叔示警,便于途中设伏,思玉姑娘无碍,只是吃了些惊吓,现在卢家庄上暂歇,那狗皇帝手下众人极为悍勇,死战不退,被我师父手刃四人,其余人等到底保着那狗皇帝逃去了,我接到师父急报,连忙召集几个跟前的兄弟尽速赶来,已然晚了一步,不然必是一网打尽。”
一直痴痴呆呆的余辽听见思玉二字,呆滞的眼光倒是闪了一下,癞和尚站起身来,看了看店中道:“将这些尸首用那门外马车装了,拉去镇外烧了,还有那些兵刃,也都拿去埋了,不可留下痕迹。”司徒寒一声答应,门外顿时走进四五个人来,将那些尸首兵刃都搬上马车,看着那短刀断枪之上指印宛然,明显是被高深内力生生折断,不由都眼带惊疑看了看癞和尚。
司徒寒看着众人将店中清理干净,这才过来对着癞和尚恭恭敬敬道:“师叔,我师父在卢家庄上转候,咱们这就起行罢!”
“嗯”,癞和尚又环视一圈方才一场激斗的店内,叹了口气,这才过去搀起余辽,门外早有人拉过两匹马来,就要扶余辽上马,癞和尚摇手示意,将余辽放在自己马上,这才翻身上马,一行人也不疾奔,跟着那马车缓缓而行,向着卢家庄而去,行至半道,司徒寒命人找了些干柴枯枝,将那驾车骏马解开,众人合力将马车车身连同里面尸首一同推到一个山坳里,点起火来,顿时烈焰腾空,火光熊熊,直烧的那马车噼啪作响,癞和尚带着余辽,一直看那马车火焰燃尽,这才拨转马头,缓缓向卢家庄而去。
这番回程,癞和尚带着余辽,走的甚是缓慢,司徒寒所带一众江湖豪客,也都按缰放辔,既慑于癞和尚身份,又惮于这和尚手底功夫之硬,远远跟在后面,一直到天色将晚,东边一轮明月初上,才远远望见卢家庄灯火。
癞和尚一行人众自大路转向村里,离着卢家还有一箭之地,早有人远远望见,登时庄门大开,老道随同卢员外和虞允文一同来到门口相迎,还不等癞和尚下马,就听老道呵呵大笑道:“不想秃驴你这么多年不出江湖,这份传递密信的本事越发精湛了,倒叫老杂毛端详颇久,若不是我徒儿聪慧,虞先生机警,只怕你那女娃儿徒弟这会早已不知再何方咯!”癞和尚却是信马由缰到了卢家门前,将余辽从马上搀了下来,慢吞吞低声道:“秃驴仓促之间哪有闲空给你这老杂毛传信,那不是咱的本事,不能掠人之美。且进去再说。”说话间扶着余辽进了庄门,倒是老道见余辽眼神涣散,神情痴呆,微微吃了一惊。
“不是秃驴你,那是谁传的警讯?”老道此时反倒好奇起来,也不理癞和尚身后那一帮人,径自转了身跟着癞和尚往堂上而来。此刻堂上一片灯烛辉煌,卢颖儿带着几个家人站在阶下,见癞和尚扶着余辽过来,先行一步将余辽接下,扶着坐在堂中椅上,再细看余辽神情,也是吃了一惊。
“既然不是我,自然就是旁人了,老杂毛兀自问做甚么?”癞和尚此时哪有闲心跟老道论这个事情,见余辽坐好,自己也顺势往地上一坐,伸开两腿,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老道不语,卢员外与虞允文进来见癞和尚席地而坐,也知道他秉性如此,相视一笑,转过头去招呼其他人等,老道偏着头想了想,豁然道:“原来是他,那是风还是云?”岭南双英的名头他自然听过,却从未见过,麴管家那般武功,自然不是岭南麦家他人可比,必是这二人其中之一,究竟是谁,他可不知了。
“嗯?”癞和尚见老道兀自要问,原本意懒神惰的脸上忽然一冷,眼光闪出一丝警惕,眼风一扫跟着司徒寒的那几个江湖豪客,定定看着老道,老道被癞和尚这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站在门外道:“徒儿过来!”司徒寒应声而来,老道呆了半晌道:“你这些朋友,且带去后面小院歇息,昨夜那恶鬼自后院而来,也防备他们同党今夜来袭,去罢!”,司徒寒应了一声,便招呼那几个江湖豪客往后而去。老道这又招手叫过卢颖儿来吩咐道:“跟你爹爹说一声,后院这些朋友,酒肉管够,今夜只怕要让你家破费些了!”卢颖儿应了一声去了,一闪眼见卢员外和虞允文也走了过来,不由回头看了看癞和尚,就听癞和尚等到那些豪客们都去了,这才道:“虞先生和卢员外不妨”。老道这才不言不语,将二人让进堂内坐下。
少顷安排停当,就听后院里隐约一阵阵吆五喝六的声音传来,卢颖儿也转过前堂,见众人都坐在堂上,一个个盯着癞和尚不言不语,不由噗嗤一笑,癞和尚这才道:“麦老二送了甚么东西示警?”老道这才脸上一喜,向着卢颖儿一努嘴,卢颖儿也是一笑,自后面托出一件物事,当堂打开。
癞和尚这才放眼一看,原来是一块锦帕,里面裹着半柄小刀,还有一只被齐齐整整截成两段的玉佩,另外还有一些琐碎东西,却是从锦帕四周撕下来的小片,老道笑嘻嘻道:“你们走后不久,老道便在庄上找了一人,穿了老杂毛服色,快马前去处州告知我那徒儿,让他尽速邀集人手前来,哪知刚到午后,那镇上便快马来了一人,将这一团物事交给老道,说是镇上有人托他急速送来,若是问起,便说是一个癞头和尚送来的,必有重谢,等他离去,老道却实在不知这物事到底何意,便让我这徒儿和虞先生一同前来参详,到底他们读书多,心明眼亮,心思机敏,片刻之间便晓得那半柄小刀乃是半道之意,这被截成两半的玉佩,自然是截玉,那些零零碎碎的锦块,自然是尽快的意思,想来应是你那思玉徒弟出了甚么闪失,所以传信叫老道尽快半道截玉的意思,老道倒是没料到,这淮南第三家竟然如此大来头,可惜被他逃了去,若是接到这物事之时便知晓他等乃是金国之人,老道头一剑便直奔他去。”
“唉,麦老二说了,只是仓促之间,难以想明而已”癞和尚着卢颖儿手中那些物事,叹了一口气幽幽到。顿时众人都是一愣,这锦帕里就只有这些物事,别无他物,如何参详出来那金国意思?一时间都看着癞和尚。
“卢姑娘,你将那些物事拿过来罢”,癞和尚此时身心俱累,坐在地上唤到,卢颖儿满面疑惑,依言将那锦帕连同上面物事一起拿了过来,癞和尚将那锦帕细细端详了一番道:“这等密信,麦老二也算是炉火纯青了,件件都有其意,非是顺手而为,这锦帕送来只是,只怕是打了一个小小包裹罢?”
“包裹?”其他人尚且还未明白是何意思,虞允文和卢颖儿都是眼中一亮道:“不错,确是一件小小包裹!”癞和尚这才笑了一下道:“难怪麦老二说他准备周全,果然如此!”卢颖儿喃喃道:“锦帕……包裹……锦帕……包裹……”猛然一抬头看着虞允文,两人都是脱口而出道:“锦裹……金国!”虞允文更是赞道:“好计谋,好密语,可惜仓促之间不曾想到这一节去!”癞和尚这才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金国之意。”老道见这锦帕原来有这层意思,拍着大腿憾然道:“失策失策,当时若是想到,那狗皇帝这会只怕便去阎王殿喝酒去了!这麦老二也是,为何不明说?这般隐语,倒叫人费神!”。
“明说?”癞和尚看着老道一笑道:“他潜伏金国宫中,一来为寻祖传铁杖,二来要找那鬼狱无常踪迹,三来那麦长风在金国又失去踪迹,若是明说,万一泄露,他如何再回金国去?就算明说,恐怕完颜亮手下那些人众抵死相拼,老杂毛你也不易得手罢?只是世人都像你老杂毛这般愚钝,我那女娃儿徒弟只怕要遭受不少屈辱了!”老道见癞和尚如此说,脸色也是一沉,颇有些尴尬,当时他伏于半道救下思玉之时,便已从思玉口中知道这第三旻乃是金国当今皇帝完颜亮,当下便全力攻上,哪知完颜亮身边那些家仆个个都如发疯一般,全然不顾性命,他虽剑下连杀四人,那完颜亮却也趁着自己马快择路而逃,剩下几人还要死战不退,倒是自己见对方走了正主儿,实在懒的动手,带了思玉转回卢家庄来。
“卢姑娘,你那姐姐如何?”癞和尚却不理老道一脸尴尬,转过头向着卢颖儿问了一句,卢颖儿赶忙道:“思玉姐姐无甚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回来后一直在后堂歇息,我这就去请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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