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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颖儿急匆匆闪入后堂去请思玉出来,老道却看着余辽道:“秃驴,你这徒儿为何一天不见,就变成这般模样?”虞允文也点点头道:“辽哥儿倒像是失神的症状……”话音刚落,就听余辽面无表情,呆呆呐出一句来:“我不是辽哥儿,我是宇文远……宇文远……”倒让众人一惊,癞和尚也是一脸苦笑,不知从何说起,刚要开口,就见卢颖儿扶着思玉从后堂慢慢转了出来。
“师父!师……弟!”思玉见了癞和尚和余辽,一直委顿的神情忽然一松,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她自从被完颜亮掳走,自觉这番必被此人凌辱,奈何全身穴道被袁千山所制,半点也动弹不得,莫说逃了,就是想要自尽,也难如登天。一路上完颜亮又一改来时那般谦谦君子,谈吐儒雅模样,口中所说,污言秽语不断,尽是再将卢颖儿得手之后,让她姐妹二人在自己胯下为奴为仆的话头,又说要将这所有尽数请个高手画匠描摹下来,送与韩世忠观看,看看这已是豪杰见到自己孙女如此模样,究竟作何感想?不由思玉心中绝望万分,自己竟然还曾对此人有所倾心,不料却是这般一个衣冠禽兽!现下想起来,这一路以来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博取自己一点欢心,好让他计谋得施,若不是今日被师父看破他的行藏,说不定到了处州之后,自己便随他而去了。若不是这括苍剑隐半道杀出,此时自己只怕为人玩物了。
“呃……呵呵……师姐…。。师姐”,一直发痴发呆一般坐在那里的余辽忽然在这灯火通明之下见到思玉,不由面露喜色,指着思玉语无伦次,旁人还当是他见到自己师姐心动,欣喜之意,老道却面露忧愁着癞和尚摇了摇头,余辽虽面露喜色,但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喜而无神,手脚摇颤,乃是心神巨震之状,癞和尚也是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师姐……回…。。回临安去……我父亲做的……做的柳叶牛肉……我…。。我偷偷……给你留了一包……”余辽看着思玉,口中虽语无伦次,身子却数次想要挣扎起来,怎奈身弱力虚,挣扎了几次都跌回座中,思玉眼见师弟如此,忍不住含着眼泪轻声道:“你……你不是余辽……你是宇文远”
“胡说!”余辽忽然怒冲冲道:“我是……余辽,我爹是余南山,我们家在余杭……余杭门外开着一家庖丁楼……每天……每天多少客人!”忽然坐在座中呆了片刻,脸上扭曲几下,带着哭腔道:“我不是宇文远,我不是宇文远,我不要做宇文远……”跟着便从座中爬了出来,跪着往癞和尚跟前爬去,哭声越来越大道:“师父……师父……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宇文远,我是余辽,我爹是余南山,你快告诉他们啊!”爬了几步,见癞和尚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自己,不由一愣,索性坐在地上大哭道:“我不要做宇文远,我是余辽,我是余辽啊……爹啊,你在哪里,快来带儿子回家呀,明日楼中招待客人,你一个人怎地忙的过来……爹,爹,爹,你快带回家啊!”一边哭一边伸手往空中乱抓,好似余南山真的站在他身边一般,惊的堂中主人都是汗毛倒竖,心中又不禁一片惨然,忽见余辽又抬起袖子擦擦眼泪,神情坚决道:“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明日楼中还有许多客人招呼,我要先回去准备准备,我要回去准备,我要回去见爹爹,我不当宇文远,不当,不当……”叫声愈来愈是凄厉,脸上涕泪横流,挣扎这往门外爬去,爬到门口,见一轮圆月在天,碧空如洗,院中空无一人,不由大喊一声:“爹…。。你在哪里啊!”这一声喊得凄厉无比,堂中诸人都被他这一声喊得肝肠俱断,老道不等旁人动身,忍住眼泪,手掌在余辽天灵盖上轻轻一拍,余辽只觉头脑中一热,一阵昏晕袭来,就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将余辽轻轻抱起,放回座中,思玉见师弟如此疯魔,早已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只剩卢颖儿在一旁不住轻声安慰。
“这宇文远是何意思?”老道将余辽放好,这才回过头来问一旁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发的癞和尚,癞和尚长叹一声,看着昏晕过去的余辽,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也说道自己当时迫不得已,不想让余辽死了都死个不明不白,这才喝破他的身世,哪知师徒三人虽都未死,这徒儿却落得这般下场,如今看来是神智已乱,脑中净是余辽和宇文远来回折磨,反倒还不如一死。众人听完皆都沉默不语,此等人间惨剧,莫说是余辽,就算在座任何一人遇到,只怕心中一时半刻也扭转不来,癞和尚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也是摇了摇头,无奈至极,当下招手卢颖儿过来,从怀中拿出那瓶和风散来道:“将此药倒出少许,用酒化开,给他服下罢。”不料思玉却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道:“我来!”卢颖儿虽知自己这姐姐也是气力尚虚,却也不来相争,只是将药兑好,递给思玉。
“这么说来,这辽哥儿乃是宇文公在这世间仅剩传人?”虞允文见思玉一勺一勺将那药水喂到余辽口中,这才神情郑重看着癞和尚问到,癞和尚也是颇为沉重点点头,又瞧了一眼余辽,苦笑道:“宇文虚中一场谋算,余南山二十年辛苦,却在秃驴手中毁于一旦,叫我将来如何有脸见他二人……”虞允文也看了看余辽道:“不妨,依我看来,辽哥儿只是陡闻身世,应变不及,余南山与他虽非亲生,也情同父子,自己又身负重伤,一时难以接受而已,此刻神智虽乱,却并不是那等疯魔之象,只是不愿相信而已,静养一段,神思慢慢归一,想必也无大碍,大和尚尽自放心便是!”
“哦?虞先生还有这般岐黄之术么?”癞和尚原以为自己这徒儿就此疯魔,从此便是一个疯疯癫癫之人,听虞允文这般说,不过是几日之事,连忙坐起来道:“还请虞先生施救,秃驴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今后甘从驱驰!”虞允文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当日在下与峨眉山上,也曾在三医前辈处看过几本医书,略知一二,不敢说甚么岐黄之术,我只是听方才辽哥儿口口声声不愿承认自己是宇文远,略作猜测而已!”
“既然看过医书,想必也知道几个方子,虞先生何不开出几个来,我明日便派人前去抓药,就让这位小哥在我庄上疗养一段便是。”卢员外急忙道,虞允文看着一边专心致志给余辽喂药的思玉笑道:“若说方子,我那点本事实在不济,大和尚这药透着一股清凉意思,想必也不是凡药,有此药在此,在下就不用献丑了罢!”果然见癞和尚点点头道:“不错,此乃岭南麦家秘药,疗治外伤极有神效,不过这内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麦老二曾说此药内服又定痛安神之效,就先服着看看吧,若此药都无效果,再开方子,只怕也是徒劳。”
“老杂毛,你那徒弟不曾说那人现在所在何处么?”癞和尚忽然想起一事,转过头看着老道,老道呵呵一笑,伸手在怀中一摸,却是一封书信,递给癞和尚道:“这老东西每日里东跑西颠,没有着落,我那徒儿说这乃是他年前让人送来的,你看看罢!”癞和尚急忙接过来,拆出里面信纸来,就见一整张素笺上,一行字写的飘逸绝伦,又功力极深,倒像是刻在纸上一般。“好书法!”癞和尚赞叹一声,再看那一行字,却是一首李太白《行路难》中的一句“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只是两句诗连成一句,中间却拐了一个弯出来,像是写偏了一般,不由倒是一愣,口中吶道,这他娘的是哪里?
虞允文却过来细细读了几遍,看着那字迹拐弯之处道:“依着黄河、太行四字看来,此地应在山陕一带,不过这位前辈字迹写到半途走向忽变,极像是寓意黄河在山陕上游自北向南,浊流滚滚,将到潼关却为西岳所阻,折而东流的意思。那山陕黄河折流处,若是在下所猜不错,应当便是风陵渡了。”
“风陵渡?”癞和尚正在咂摸虞允文话中意思,老道雀却诧异道:“这家伙跑去风陵渡作甚?这番路途甚远,不若让老道陪你走一遭算了!”
“你去?你去了是你两人比武论道呢?还是给我这傻徒儿疗伤呢?”老道话音刚落,癞和尚便顶了回去,接着道:“再说就算内伤只好,只怕秃驴还得求他随我峨眉山上走一遭,你跟着去,只怕那三个怪物若是知道了,将秃驴这傻徒弟治成死徒弟都是有的!你去作甚?”
老道被癞和尚这一顶,也是一愣,讪笑着道:“也罢,那老道便随你临安走一遭便是,若是有机缘,遇见那穿喉一指,老道倒想试试我这剑法到底如何?”
癞和尚见老道说随他去临安,倒不相拒,想了半晌,还未开口,一边沉吟的虞允文却道:“如蒙大和尚不弃,在下倒是愿意随大和尚峨眉山上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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