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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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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姣素幽幽的睁开眼,犹如从一个疲惫颓长的梦境中清醒。

    头顶上是熟悉的明黄色床幔,同色的流苏垂挂有风在金钩下随风轻轻的摇曳,似乎有人在唤她。

    模模糊糊的视线之中,看见宫人穿着长裙插着袖口低首站在殿下两侧,一个女子朝她走了过来,扶起她。

    她这是在哪儿啊?

    含章宫吗?

    她不是死了吗?重儿呢?

    姣素烧的有些糊涂,她疲懒的抬起手臂扶上额头,抬头看向来人。

    “夫人,您醒了?好点了吗?”裘氏轻声问。

    姣素看清了来人,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就从她手上挣扎起身。

    头还疼痛无比,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裘氏惊呼一声,赶忙接住她。

    裘氏?裘氏!那她这是?

    一瞬间,大量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大脑,她,她刚才烧糊涂了,那顾锦同已经攻进朝宫了?

    “主,主公呢?”她被裘氏扶好坐在床上,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低声问。

    裘氏不知道刚才夫人为何那般诡异,但仍是捧了一杯清水递给她,回道:“刚才洪王的信使到了,主公正去大典见他。”

    姣素喝着水,一顿,缓缓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裘氏奇怪的看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主公正在大典见洪王的信使呢。”说着,捏了捏她的被角不让风吹进。

    姣素失手打翻了水杯。

    温热的清水从蚕丝被褥上顺流而下,瞬间滴到了床褥上。

    “哎呀!”裘氏惊呼起身,连忙抽出帕子擦去。

    姣素已掀开被子光脚下床,飞奔出去。

    “夫人。”

    裘氏声音未落,姣素一人从台阶上连滚十阶。

    烧了三天三夜,病后初愈浑身根本没力,才跑几步脚下就虚软没力,胸骨出被窝了一角,疼的她发麻,裘氏等人慌忙将她扶起。

    姣素面色苍白,喂了几口水后气息才逐渐平息下来。

    “夫人,可要宣太医?”

    她摇摇头,借着裘氏的力起身,虚弱道:“备撵……去长安门。”

    “嗯?”可是主公在勤政殿啊。

    姣素眯着眼,坐在垫子上:“要快。”

    “是。”

    裘氏急冲冲退下,一边叫人备撵,一边叫人去通知主公。

    轿撵刚备好,已有小黄门跑进来,喘着粗气,尖着声儿喊:“裘姑姑,蠡公不在勤政殿。”

    “去哪儿了?”姣素闻声从含章殿走出,已经换了裙裾,倚在门上。

    小黄门惊见来人,连忙跪下:“回,回夫人,蠡公刚离开勤政殿,随洪王信使出宫去比峡谷的新丰候洪王入宫了。”

    姣素倒退数步。

    果然如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新丰之行避无可避了。

    洪王届时会设下庆功宴捕杀顾锦同。

    姣素坐上轿撵:“长安门。”

    由六个黄门抬得轿撵飞快的朝长安门跑去。

    “蠡公到哪儿了?”一路上她紧接着问。

    “刚过菏泽门。”

    “永寿门了。”

    “过了临华门了!”

    ……

    小黄门一个接着一个来报,长长的卷道上各有兵士把守,整个朝宫处在一种安静而又紧张的气氛之中,裘氏不时望向轿撵上的姣素,心下有些担忧。

    直过了最后一道永昌门。

    姣素看见正前方顾锦同的身影。

    “快,快去拦下主公。”姣素拍着轿撵急道。

    “是。”黄门快跑而去。

    眼看着沉重的长安门被缓缓的打开,眼看着一队人马要疾驰飞奔出去。

    姣素下了轿撵也跟着疾跑。

    袍衫在她身后被风吹的哗哗的响,傍晚灰黑的夜色逐渐降临压在了一方头顶上,她身后也跟着一排急跑的黄门的宫女。

    “主公!”

    姣素声嘶力竭的大喊。

    一队人马急速穿过长安门,顾锦同回首了,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她。

    他看见了她。

    但很快长安门的大门又被缓缓的关闭了,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姣素抓住裙裾又重新往前跑。

    “夫人!”裘氏等人跟在后面追。

    她跑上了城楼。

    三十六丈高的城楼,寒风呼啸的在她身上穿梭。

    姣素站在城楼顶上,轻骑已过了很远的朱雀大道,整个四通八达的咸阳站在了她的脚下。

    “主——公——”她大喊。

    顾锦同已经远远离去,早就听不见了。

    姣素撑在瓦墙上,极目远眺,风大吹得她眼睛发疼,闭上眼去。

    那一年惊心动荡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顾锦同先入朝宫,夺帝王剑,碧玺,功高震主。

    是留不得了。

    洪王以五十八万大军将顾锦同杀到了巴蜀,他们死伤无数,顾锦同差点死在了李刻剑下。

    姣素低头笑了笑,目光直随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

    大风刮地她袍衫哗哗作响。

    裘氏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夫,夫人……”

    姣素睁开眼,回过头,将寒风吹乱的散发别在耳后,朝她一笑:“辛苦你了。”

    裘氏俯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夫人,小心莫要再病了。”说着,从宫女手上取了斗篷来,系在她肩上,又摸上她的头。

    还好,没烧起来。

    姣素按住她的手:“没事的,只是风寒而已。”她不能再生病了:“跟我走吧,整理一下笼箱。”

    “是!”裘氏雀跃起来,这个朝宫真是美不甚收,就是一年,两年,十年,天天看都看不完呢!那些奇珍异宝,斗兽飞禽,她若是有一两个就心满意足了。

    姣素将下城楼,脚步一顿,回过头忽问:“你去查一下凌奉宫可有一个叫芸蝉的宫女。”

    “嗯?”

    裘氏疑惑看她,姣素继续道:“把她带来见我。”

    “嗯,是。”

    他们下了城楼,姣素拢了拢衣袖,看着宫殿内暖香偎的含苞的梅花。

    一枝独秀

    “暴帝帝姬之中有一个名动天下的骊姬,你可曾见过?”姣素问。

    裘氏眉头跳了跳,双手局促的插入袖筒之内,低下头:“夫人,什么骊姬?妾身未曾见过。”

    “嗯?”姣素转过身。

    裘氏道:“当时兵荒马乱,妾身又照顾夫人不离寸步,何不叫从前服侍在帝姬身旁的宫人来问问。”

    姣素点了点头:“也是,你去叫吧。”

    “是。”裘氏缓缓退下,到了门口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再一抹额头,鬓角不知何时浸了汗,冷风一吹浑身冰凉的厉害。

    “去,去叫骊姬身旁的邱齐前来问话。”她吩咐道。

    “是。”小黄门退下。

    裘氏悄悄的往殿内探去。

    夜幕降下,灯光照耀着满室光明,唯有宝座上那位隔着纱帘看不清夫人的神情。

    似乎隔着很远,又似乎离的很近。

    夫人知晓了什么吗?

    裘氏在心底悄悄的问自己。

    她守在外面,不一会儿见宫女出来,那宫女见到她惊讶极了。

    “裘,裘姑姑……”

    裘氏看向里:“夫人叫你做什么?”

    宫女犹豫了下,在她锐利的眼神下,怯怯道:“毒,毒鸠。”

    平地惊起一声雷鸣,有狂风大作,吹得殿内的灯火忽明忽暗。

    裘氏望去,瞧着清殿内夫人坐于屏案之后,纤纤素手把玩着一枚玉环,面色专注而冷漠。

    ……

    一股比之前更加厉害的寒意顿时侵袭上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