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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一更】水漫孤舟

作者:岩城太瘦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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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门外还站着人, 韩爷爷拄着拐杖,定睛一看。

    “噢,悯哥儿回来了,陛下也来了。”

    韩悯双手背在身后, 朝他们乖巧地笑了笑:“爷爷, 老师, 干爷爷。”

    傅询跟着他微微颔首,在几个老人家要行礼的时候, 道:“不必多礼。”

    一行人站在门前,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韩爷爷道:“外边起风了, 陛下要进来喝杯茶吗?”

    傅询道:“不用麻烦,天也晚了,我这就回去了。”

    “啊,那恭送陛下。”

    “夜间风冷, 请几位老人先走。”

    几位老人家疑惑地相互交换一个眼神, 也齐声应了。

    随后柳家与梁家的马车到了眼前,送走柳老学官与梁老太医,韩爷爷看了一眼韩悯。

    韩悯再看了一眼傅询——

    今晚恐怕是亲不上了。

    “那……陛下,臣先扶两位爷爷回去。”

    行过礼, 韩爷爷与杨公公转身向回, 韩悯才登上一级台阶,就被傅询拉住衣袖。

    韩悯回头看他,刚要说话, 傅询就抬起手, 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唇角。

    他没忍住笑了,又害怕惊动爷爷,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老人家已经进门去了。

    于是他转回头, 壮着胆子,握住傅询的手,把他的拇指直接按在自己的唇珠上。

    软乎乎的。傅询没忍住压了一下,韩悯差点把他的手指含进去。

    紧接着韩悯推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傅询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还没来得及再做些什么,却有个人从门里出来。

    杨公公拢着双手,站在门里,面上带着笑意:“悯悯,还不进来?要关门了。”

    “来了,马上就来。”

    他匆匆应了一声,费力地从傅询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开。

    韩悯很是紧张,三步作两步跨上台阶,跳进门槛,和杨公公一起把木门闩上。

    木门关上,檐下一双灯笼摇晃,傅询低头看了看自己碰过韩悯的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宫里的马车停在巷口,傅询一路走出去,偶尔望一眼韩家的围墙——

    他很想翻.墙进去,去找韩悯。现在就去,摁着他,继续今晚没有做完的事情。

    但是不行。前几个月,他自己在韩家安排了不少的侍卫。

    他现在翻.墙过去,会被侍卫当做歹徒。

    韩悯跟着杨公公走在廊前。

    杨公公转头想跟韩悯说话,韩悯仿佛有所察觉,一溜烟跑走,上前挽起爷爷的手。

    他傻傻地笑:“爷爷。”

    韩爷爷了然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

    “今天忽然这样乖巧,不是做了坏事?”

    “真的没有。”

    和傅询谈恋爱,那能是坏事吗?

    不是,这是好事。他还有点开心,韩悯开心得总是忍不住偷笑。

    杨公公从后边追上来,看见韩悯傻乎乎的模样,若有所思。

    把爷爷送回房间,韩悯帮爷爷端来热水洗脸,帮忙放下帐子。爷孙俩道过晚安,韩悯就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两个老人家住得很近,房间就在对门。

    韩悯甫一回头,就看见杨公公的房门还开着,杨公公正坐在榻上剥核桃,听见动静,抬头朝他笑了一下。

    韩悯也笑了笑,然后杨公公招招手,要他过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什么了,韩悯心里发慌,只能慢慢地挪过去。

    忽然有个白色的身影从他脚边窜出来,绕着他转圈。

    是系统附身的白猫。

    他把白猫抱起来,走进房里,反手关上门。

    “干爷爷?”

    杨公公已经剥了一碟的核桃仁:“过来吃东西。”

    韩悯应了一声,忐忑地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儿,杨公公放下手里的小钳子,温声问道:“娇娇,刚才在门口,你和圣上在做什么?”

    韩悯低着头,专心吃核桃,把落在碟子上的核桃碎捡起来,假装没有听见。

    杨公公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你爷爷他们太死板,看不出来。但是瞒不过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惊天噩耗,他和傅询才谈了一个下午加晚上,就被长辈发现了。

    韩悯定下心神,眨巴眨巴眼睛:“干爷爷在说什么?”

    “还想骗我,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

    “难道是德宗爷爷年轻时和……”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他。”杨公公捏起他的嘴,“宫里看对眼的小太监小宫女多了去了,这么些年,我在宫里抓了好几对。我们推门出去的时候,圣上看你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你们还站在外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对劲。”

    “哇,干爷爷真是悟空再世,火眼金睛。”

    “你别想混过去,你自己说,你和圣上是不是……啊?”

    “是。”

    承认得倒是很爽快。

    杨公公想要再确认一遍:“真的?”

    韩悯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可他二人之间存在着无法改变的权势差距。

    傅询已经是皇帝,除非他退位,否则他二人的身份地位永远无法平等。

    永远都是君臣,君臣之别永远存在。傅询永远都压他一头,今日长情,他会让着韩悯,却不知日后如何。

    正如柳老学官常说的那句话,帝王心易变,可远不可近。

    这是杨公公现在担心的事情,也是系统一直以来忧虑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韩悯,韩悯大概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抱着猫,挨着干爷爷坐着。

    “干爷爷,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你自己多想想,以后要是……”

    现在说这种话,好像也不太好。

    所以杨公公没有再说下去,改口问道:“你和圣上之前不是打架打得很凶吗?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韩悯搓着手里的白猫:“小的时候太顽皮。不过应该是我先动心的,是我的问题,干爷爷不要怪他。”

    杨公公低头看他,这小傻子傻得直冒傻气儿,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给圣上打掩护。

    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分明是圣上先看上他的。

    从前还以为是圣上爱惜他的才华,现在想起来,分明就是老早就盯上韩悯了。

    杨公公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爷爷?”

    “我暂时打算谁也不告诉。”

    “怎么?”

    韩悯神色坦荡:“起码要等天下统一,朝政稳固,百姓安居。我不贪图男皇后的位置,我就应当封侯拜相,凭他是皇帝又如何?”

    听闻此言,被他抱在怀里的系统猛地抬头,系统看见他的眼中映着烛火,熠熠生辉。

    这下系统放心了,他还是那个站在紫宸殿上、意气风发的小韩大人。

    但杨公公还是有些担忧,就算海内安定,那也无关他二人。

    停顿了许久,他最后问:“非圣上不可吗?”

    韩悯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嗯,非傅询不可。”

    他把头靠在杨公公的肩上,用脸颊蹭了蹭衣料:“干爷爷,不是他的话,我会一辈子都不快乐的。”

    杨公公揽住他的肩。

    韩悯也不确定,杨公公会不会执意反对,要是这样,只怕还有得磨。

    他小声道:“要是不成的话,我就得天天以泪洗面,哭干了眼泪,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过了一会儿,杨公公叹了口气,最后道:“你自己喜欢就行。反正再过几年我就死了,你再怎么胡闹我都看不见了。”

    韩悯转忧为喜,笑着道:“不会的,不会的,干爷爷长命百岁。”

    翌日,韩悯仍要进宫当值。

    批完奏折,正休息时,他就把这件事跟傅询说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太险了。”韩悯歪在凭几上,拍着心口,“我还以为干爷爷不会那么容易就同意的。”

    傅询帮他揉左手,捏捏他的手指,淡淡道:“他是不舍得看你哭。”

    韩悯笑了笑,坐直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那你呢?”

    傅询却道:“我很喜欢看你哭。”

    这是什么话?自己都哭了,他还不心疼,还喜欢看?

    韩悯不大高兴地瘪了瘪嘴,重新倚在凭几上,然后才反应过来傅询说的是什么。

    双眼通红,抽抽噎噎的那种哭。

    沉默许久,他最终憋出一个词:“衣冠禽兽。”

    傅询的手指暧昧地穿过他的指缝,插进去,扣起来。

    韩悯不觉,仍然道:“亏我还在干爷爷面前维护你了。”

    傅询笑了一声:“你怎么维护我的?”

    “我说是我先动心的,让他不要怪你。我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是你先动心的?”

    “是啊。”

    傅询再问了一遍:“怎么是你先动心的?”

    韩悯不服,反问道:“怎么不是?明明就是我,昨天也是我先主动的。”

    “什么时候?”

    “我从桐州回来之后就发现了。”

    傅询轻笑:“是吗?”

    “是呀。”韩悯抬手,摸了摸他左边眉尾上的细小伤疤,“就是我帮你画完眉毛那个晚上,也是我束冠的前一天晚上。这个日子挺好,我一动心,就可以做成年人做的事情了。”

    傅询不再说话,韩悯还以为他是说不出话来了,得意地翘了翘脚。

    再待了一会儿,韩悯撑着手要坐起来:“休息够了,继续批折子吧。”

    之前傅询的手还没好,是韩悯帮着批的折子。如今傅询好了,却也习惯两个人一起看折子了。

    韩悯在案前坐好,挽起衣袖,拿过一封折子。

    “谢岩的,那应该是新法推进的事情。”

    他将折子翻开,傅询也不看,只是瞧着他。

    韩悯转头:“怎么了?”

    傅询却仿佛没有条理地说了一句:“我开始习武的那个冬天。”

    “啊?”

    韩悯想了想,他与傅询自小就认得,傅询这个人小时候怪懒的,还是个小胖子。

    后来有一年冬天,腊月里,韩悯忙着帮家里人挑选零食,置办年货。再等年节时见到傅询时,忽然发现他长高了不少,还瘦了许多,脸上线条都硬朗起来。

    韩悯问起傅让,才知道他这阵子再跟着先太子习武。

    难道他说的是这个冬天?

    可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韩悯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睛,望见浓重得化不开的喜欢。

    他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道:“难不成?不是吧?傅苟,你一开始还想跟我搞早恋?”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他记得那年他才……

    还没来得及算清楚,傅询的双手就扶住他的腰。

    掌心发烫,贴在他的腰上,仿佛透过衣料,灼热韩悯的皮肤。

    他忍着燥意,继续算时间,那年他才十三岁。

    “七年!你从小就是个……”

    傅询把他拉过来,低头吻住。不消他说,直接把后边那两个字付诸行动。

    七年的不知不觉间,年少时的情意早已化作滔天巨浪,将韩悯团团围起,只留下方寸土地。

    如今水漫孤舟,将韩悯一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