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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落知道朝廷衰微,又因害怕刘知远执法的严厉,谋划一起跑回原来的地方。有个叫白可久的,地位仅次于白承福,率领自己的队伍最先逃跑。并归降了契丹,被任命为云州观察使,用此来引诱白承福投降。
刘知远和郭威谋划道:“天下多事,把吐谷浑部落安置在太原,是心腹之患,不如把它除掉。”白承福家里很富,喂马都用银食槽,郭威劝说刘知远杀了他,没收他的财产用来养军队。刘知远上表称“吐谷浑反覆无常难以担保,请把他们迁往内地。”
石重贵派使者将其部落一千九百人,分别安置在河阳和其它各州。刘知远又让郭威引诱白承福等人住到太原城里,乘机诬陷白承福等五个部族聚谋反叛,用兵包围并杀死了他们四百人,抄没了白承福等的家财。石重贵得知之后,下诏表彰奖赏。吐谷浑从此衰微。
契丹三万兵马侵犯河东,刘知远在阳武谷一举打败他们,斩首七千人。张彦泽上奏:在定州以北击败契丹,在泰州再次击败它,共斩首二千人。契丹使瀛州刺史刘延祚给后晋乐寿监军王峦写信,要求率全城归降,并且说:“城中契丹兵不足一千人,请朝廷派轻兵前来袭击,自己为内应。今年秋天雨多,从瓦桥以北,积水漫无边际,契丹主已回牙帐去了,纵然听到关南有突变,路远隔水,也不能前来援救。”
王峦与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威屡次上奏,认为瀛、莫二州乘这个机会可夺取;深州刺史慕容迁又献上《瀛莫图》。冯玉、李崧都信以为真,准备派出大兵迎接赵延寿和刘延祚。
早先,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屡次领兵经过广晋,杜威接待他很好,赠送他金银兵器铠甲,每次都数以万计。李守贞因此和杜威亲近友好。李守贞入朝时,石重贵慰劳他说:“听说爱卿作为将军,常用自己的钱财赏给战士。”李守贞答道:“这些都是杜威对国家的忠心,他用金银资助,我怎么敢掠取他的美德!陛下如果他日用兵,我愿和杜威通力合作肃清沙漠之敌。”石重贵因此也感到他是个德才兼备的将军。
将要北征时,石重贵和冯玉、李崧商议,任命杜威为元帅,李守贞为副帅。赵莹私下对冯、李二人说道:“杜威是皇帝的亲戚,又是显贵的将相,但他的欲望还没有满足,心常怀不满之意,怎能再授予他兵权!如果一定要对北方用兵,不如只委任李守贞一个人为好。”冯、李二人没有听从。
石重贵命杜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命李守贞为兵马都监,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武宁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并下达敕榜,写道:“专门调发大军,前往扫平黠虏。先取瀛州、莫州,安定关南;其次收复幽燕,扫荡平定塞北。有生擒胡虏君主的,任为大镇节度使,赏赐钱一万缗,绢一万匹,银子一万两。”当时,从六月连日下雨,至此一直没停,行军和运送军粮都很艰苦。
杜威、李守贞在广晋会师,然后向北进军。杜威屡次让公主入宫上奏,请求增兵,说道:“现在深入胡虏的国境,一定要靠大家的力量!”因此禁军都归于他的麾下,连宫内的宿值警卫都空虚了。
杜威等人率兵来到瀛州,城门大开,寂静得像没有人,杜威等人不敢进去。后来听说契丹将领高谟翰早已率兵偷偷出城跑了,杜威就派梁汉璋率领二千名骑兵追击,结果与契丹遭遇。梁汉璋战败,被契丹军杀害。杜威等听到这个消息,退兵南下。当时束城等县已请求归降,杜威等人焚烧了庐舍,抢掠了那里的妇女而返回。
契丹主率兵大举入侵,从易州、定州直向恒州。杜威等到达武强,听到消息,便要从贝州、冀州南走。彰德节度使张彦泽当时在恒州,领兵前去和杜威等人会师,并陈述可以打败契丹的理由,杜威等于是又开往恒州,命张彦泽为前锋。
杜威等来到中度桥,但契丹已抢先占领。张彦泽率骑兵前去争夺,契丹兵把桥烧掉退却了。于是后晋兵马和契丹军队隔着滹沱河驻扎下来。
契丹军见晋军浩浩荡荡开来,前来争桥又没取胜,担心对方强渡滹沱河,和恒州联合夹击,商议退兵返回;但听到晋军已筑起营垒作持久的准备,于是就不退兵了。杜威虽然以皇帝亲戚身份担任上将,但生性懦弱胆小。他手下将领都是节度使,只是天天奉承迎合,饮酒作乐,很少谈论军事。
磁州刺史兼北面转
运使劝说杜威和李守贞道:“现在大军距恒州近在咫尽,彼此的烟火都能望见。如果把许多三股木放到水中,在上面用柴草铺上土,桥就立刻架成了。再密约城中的守军点起火堆为联络信号,趁夜里组织将士砍断敌虏营盘的栅栏冲进去,里外合兵,胡虏一定败逃。”众将领都认为说得对,只有杜威认为不行,派人往南到怀、孟二州督运军粮。
契丹用大军挡在晋军前面,又悄悄派出将领萧翰、通事刘重进率领一百名骑兵和羸弱的步卒,沿西山出现在晋军的后面,切断晋军的粮道和退路。樵夫遇到了他们,全被抓走。有逃跑回来的,都说契丹军的强盛,晋军人心惶惶。萧翰到达栾城,城中晋军有一千多人,没想到敌人来临,慌乱狼狈中全都投降了。契丹抓到的百姓,全都在脸上刺“奉敕不杀”四个字,放他们往南走;运粮的民夫在路上遇见他们,都撂下辎重惊慌溃逃了。
李縠亲自给石重贵写上密奏,详细说明晋军危急的形势,请皇帝亲临滑州,并派高行周、符彦卿扈从,请派兵守卫澶州、河阳,以防范契丹军队的冲击。派将领关勋快马把密奏送给皇帝。石重贵这才知道大军驻扎在中度桥的消息。这天傍晚,关勋赶到大梁。
杜威上奏章请求增兵,石重贵下诏调全部守卫宫禁的几百人,赶往中度桥。又调发河北及滑、孟、泽、潞各州粮草五十万送到军营。因为督运时间紧迫,催促严急,各地惊扰沸腾。杜威又派遣部下张祚等前去告急,张祚等在回来的途中被契丹抓获。从此,朝廷和军队之间消息不通。
当时宫中的宿卫兵都在行营里,人人心里危惧,不知该怎么办。开封尹桑维翰认为国家的存亡已经危在旦夕,请求朝见皇帝、上报情况。石重贵正在御苑里玩弄猎鹰,推辞不见。桑维翰又去向权臣陈述,那些大臣不以为然。桑维翰退下来,对亲近的人说道:“晋氏的宗庙得不到祭祀了!”
石重贵要亲自率兵北征,被李彦韬劝谏阻止。当时符彦卿虽然担任行营的职务,石重贵把他留下,让他守卫荆州口。石重贵下诏命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都部署,命符彦卿任副职,一起守卫澶州;命西京留守景延广守卫河阳,摆开了迎战的架势。
奉国都指挥使王清向杜威进言道:“现在大军离恒州城只有五里,守在这里干什么!军营孤立,粮食吃完,必将自己溃败。请率步兵二千为先锋,夺取桥梁,开辟道路,您率领各军紧随其后,能够进入恒州,就没有忧虑了。”杜威允许,派王清和宋彦筠一起前进。
王清作战锐不可当,契丹不能支持,稍稍退却。众将领请求立刻派大军前进,杜威却不允许。宋彦筠被契丹打败,自己游回岸边,免于一死。王清独自率麾下兵士在河北岸布阵奋力作战,两军互有伤亡。王清屡次向杜威求救,杜威竟然不派一骑前去支援。王清对士兵们说道:“上将手握重兵,却坐观我们在困急当中不来救援,他一定有叛变之意。我们应该以死报国!”大家为他的话所感动,没有一人后退的,到了日暮,仍然战斗不息。
契丹又派新的军队前来进攻,王清和士兵们全都战死。从此后晋各军丧失士气。契丹派兵从远处包围了晋军军营,军营与外界联系断绝了,军中粮食将尽。杜威和李守贞、宋彦筠谋划投降契丹,杜威暗中派遣了心腹到契丹主的牙帐里,邀功求取重赏。契丹主骗他说道:“赵延寿威望浅薄,恐怕不能作中原的皇帝。你果真能投降,就让你当皇帝。”杜威喜欢,于是拟定投降的计划。
杜威在军帐周围埋伏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召集众将领,杜威拿出降表给他们看,让他们署名。众将领惊愕害怕,没有人敢反对,只有“是、是”地听从命令。杜威派门使高勋带降表送给契丹,契丹主赐下诏书抚慰收纳他们。这一天,杜威命全军士兵到营外列阵,军士们十分踊跃,以为就要打仗。杜威亲自告诉他们:“现在粮食吃光无路可走,应和你们一同求取生存的办法。”
杜威于是命令全军放下武装,军士都抱头痛哭不已,哭声振动原野。杜威、李守贞还在众人中宣扬:“君主无德,听信任用奸臣小人,猜忌我们。”听的人无不咬牙切齿的。契丹派遣赵延寿身穿赭袍来到晋营抚慰士兵,指着赭袍说:“这都将是你的东西。”杜威以下将领都到马前迎接拜见。赵延寿给杜威穿上赭袍,给晋军将士们看。契丹任命杜威为太傅,李守贞为司徒。
杜威引着耶律德光来到恒州城下,告诉顺国节度使王周自己投降的情况,王周也出城投降了。契丹大军进入恒州。派兵袭击代州,刺史王晖开城投降。
契丹以前屡次进攻易州,刺史都死守
抗拒。耶律德光每次经过城下,都指着易州城叹道:“我本来能够吞并天下,却被此人所扼阻!”现在杜威已投降,耶律德光派耿崇美来到易州,诱劝刺史的部下,这些人都投降了。刺史不肯投降,被耿崇美杀死。
义武节度使李殷、安国留后方太,都投降了契丹。耶律德光任命孙方简为义武节度使,任命客省副使马崇祚代理主持恒州事务。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砺对耶律德光说道:“陛下已得天下,中原的将相应由中原人来作,不宜用北国人和左右熟悉的人。如果政令失误,就会人心不服,虽然得到了天下,也还会失去。”耶律德光不肯听从。
耶律德光率兵从邢、相二州南下,杜威率降兵跟随。耶律德光派张彦泽率二千骑兵先攻取大梁,并且安抚那里的官吏百姓。杜威投降的事,皇甫遇没有参预谋划。耶律德光要派皇甫遇先率兵进入大梁,他全力推辞。他退下后对亲信说道:“我身为将相,兵败之后不能去死,怎能忍心谋取君主!”
大军来至平棘,皇甫遇对身边跟随人的说道:“我已好几天不吃饭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往南走!”于是掐住喉咙而死。张彦泽日夜兼程飞奔疾驰,夜里渡过白马津,石重贵才知道杜威等人已投降契丹。
当天傍晚,石重贵又听说张彦泽已到滑州,就召李崧、冯玉、李彦韬到宫中议事,打算诏命刘知远起兵来援救都城。
天还没亮,张彦泽已从封丘门破关冲入城中,李彦韬率领禁军五百名前往迎敌,不能阻止。张彦泽在明德门外驻军,城中大乱。石重贵在宫中放起了火,自己提着宝剑驱赶后宫的十几个人将跳入火中,被亲军将领薛超抱住了。
一会儿,张彦泽从宽仁门外传进契丹国主给太后的书信以示抚慰,并召桑维翰、景延广前来。石重贵于是命令灭火,打开所有的宫门。石重贵坐在御苑中和后妃们相聚哭泣,召翰林学士范质草拟降表,自称道:“孙男臣重贵,祸事来临神鬼迷惑;运数已尽天命灭亡。现在和太后及妻子冯氏,全族大小都在郊野两手反绑向前排列等待降罪。派儿子镇宁节度使石延煦、威信节度使石延宝,奉上国宝一枚、金印三枚出城迎接。”
晋太后也上表称“新妇李氏妾”,傅住儿入宫内宣示耶律德光的命令。石重贵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衫,再次叩拜听从宣示,宫内左右侍从们都掩面涕泣。石重贵让人召张彦泽来,想和他议事。张彦泽说道:“臣没脸去见陛下。”石重贵再次召他去,他只是微笑不答应。
有人劝桑维翰逃走,他说道:“我是大臣,又能往哪里去!”于是静坐待命。张彦泽以皇帝的命令召桑维翰入宫。桑维翰来到天街,遇见李崧,停下马来,说话未完,就有军吏揖请桑维翰去侍卫司,他知道自己难免一死,回头对李崧说道:“您这位侍中主持国政,现在国家灭亡,反而要让我去死,这是为什么?”
李崧自觉惭愧,张彦泽傲慢地倚坐接见桑维翰,桑维翰指责他道:“去年从罪人之中把你提拔出来,并让你管辖一个大藩镇,授予你兵权,你怎么能如此负恩!”张彦泽无话可答,派兵看守住桑维翰。宣徽使孟承诲一贯以乖巧谄媚,而受石重贵宠信。到了这时,石重贵召他,想和他商议事情。孟承诲藏匿不出;张彦泽把他捉住而杀掉。
张彦泽放纵士兵大肆抢掠,贫民趁乱也争着闯入富人家里杀人抢钱财。两天后才停止,都城已经被洗劫一空。张彦泽的住处里钱财宝物堆积如山,他自认为有功于契丹,不分昼夜地饮美酒、听歌乐,纵情娱乐;出入跟随的骑兵常有几百名,他的旗帜上题有“赤心为主”四字,见到之人无不耻笑他。
军士抓获罪人押到跟前,他不问所犯何罪,只瞪起眼睛竖起中指,就拉出去腰斩。张彦泽素来与门使高勋不融洽,就乘酒醉来到他家,杀死他的叔父和弟弟,陈尸门前。士民见了不寒而栗。
中书舍人李涛对人说道:“我与其逃到水沟里而不免一死,就不如前去见他。”于是谒见张彦泽,说道:“李涛谨来请死。”张彦泽欣然接见了他,问李涛道:“你今天害怕了?”李涛说道:“我今天害怕,就像你当年害怕一样。过去如果高祖听我的话,事情哪能到这地步!”
张彦泽听了放声大笑,命人拿酒来给李涛喝,李涛斟满杯后一饮而尽,然后旁若无人地走了。张彦泽把石重贵迁往开封府,片刻不让停留。石重贵和太后、皇后坐肩舆,宫人、宦官十几人步行跟随。路上见到的人都流下眼泪。石重贵把内库的金银珠宝都随身带走,张彦泽派人规劝他说道:“契丹皇帝来时,这些东西无法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