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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迷雾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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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银白如纱,悄无声息地拢在那男子脸上奇异的面具上,耳畔湖水盈盈,水声静柔。

    他笑了一声。

    “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划开了水波,揭开脸上的面具。

    眸似□□燕,燕尾斜挑上行;鼻若玉笋,下面一张丰润鲜红的唇,好一张桃花美人面,纵使无心相赏,也免不得被它迷了眼。

    “你当我是傻子么?”

    梅非只愣得一瞬,立刻又攒起了眉。“你以为戴上面具,我就不认得你了?”

    其实当时她只有几分怀疑,一直到刚刚他的手触上她背脊的时候,才彻底地认了出来。

    陶无辛垂眼弯唇,笑得有几分调谑。

    “这倒也是,以小梅子对我的深情厚意,自然是化成灰也认得。”

    他特地在那“深情厚意”上加重了语气,像是故意要引得别人浮想联翩。

    梅非的脸有些隐隐发热,身子却越发地凉。之前全靠他输送热力才能与寒意对抗,此时离了他,这寒凉便又缠了上来。

    她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陶无辛,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搭在身边的莲茎上,明明身处冰冷的湖水,却如同在自家浴桶里沐浴一般慵懒安然。

    “我以为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桃色设计要陷害上官久和姜红月,结果被人给坏了事。”

    “桃色不是你的人么?”她掩在水下的双手抱紧了手肘,却挤不出丝毫暖意。“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出于你的授意?”

    陶无辛的视线往她堪堪露出水面的肩颈上一扫。

    “我很乐意为你解释,不过你不觉得我们该出去以后再慢慢谈?”他的语调一转。“还是你喜欢这平湖秋月的美景,要在这湖中好好沐浴一番?”

    梅非听得他这么说,大大地松得一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只觉得有滑腻长条形的物体擦过她的手背。

    梅非立刻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陶无辛从水中起身,高高束起的发尾被水沾湿,搭在右肩。水深恰到他腰腹上方,湿透的黑衣紧贴着身体,露出紧实漂亮的腰线。

    “怎么不走?”他这才注意到梅非僵硬的脸部表情。“难道是被我迷住了?”

    梅非还是僵着脸,没有白眼,更没有没好气的哼哼声。

    陶无辛蹙了蹙眉。

    “怎么了?”

    “有……有蛇……”

    梅非颤着嗓子,勉强往下看,只见底下水草莲茎盘根错节,影影绰绰显出许多曲形,却看不出是否真有水蛇出没。

    “蛇?”陶无辛微讶,见她煞白了脸,两颗漆黑瞳仁慌张得四下转动,却是与平常大不相同的形状。

    梅非只觉得自己正在被无数蛇类不怀好意地瞧着,一个不小心便会引来万蛇群噬——那场景,想想便是毛骨悚然。

    果然终究也不过是个小女人。

    陶无辛心里觉着好笑,索性伸手去拉她。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只见她凄惨地叫了一声,猛力拨开水面朝他跳了过来,像条出水的鱼蹦到他怀里,紧紧地攀了上去。

    “蛇蛇蛇——它咬我了咬我了!”

    陶无辛愕然,一时之间忘记了要怎么反应。

    梅非还沉浸在惨遭蛇吻的惊吓中。

    其实那滑腻冰冷的物体只是绕着她的腰侧转了转,拿头轻轻蹭了一蹭。谁知道梅非原本就绷紧了全身的神经,这一蹭正如往一桶火油里丢了颗火星子,噼里啪啦猛地燃了起来。

    “哪儿有什么蛇?”陶无辛的唇角绷了绷,往幽暗的湖水里仔细地看。“不过是水草。”

    “不可能!”梅非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明明摸到了,滑滑的,长长的——”

    陶无辛的表情一僵。

    “怎么了?”梅非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抖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他突然举起右手,手上抓了一条猛烈挣扎扭曲的浅黄色长条形生物。

    梅非瞪着那离自己不过咫尺远的生物,张大了嘴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她的指甲掐进了陶无辛的背脊,突然张嘴朝他的肩上一口咬了下去。

    陶无辛没防着她这么一招,手忙脚乱地把那长形的生物往远方一甩,便抱着她跳出了水面。

    “痛痛痛——你松手——呃不对,松嘴!”陶无辛疼得呲牙咧嘴,揪着梅非的脖子就往外拔。偏偏她像一旦咬了便不松口的鳖,死犟着脖子不肯妥协。

    陶无辛无法,只好用怀柔政策,转而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不过是条鳝鱼,不是蛇。”

    梅非隔了很久才给出了反应,依然没有松口,只是含糊不清地疑道:“鳝鱼?”

    “对,是鳝鱼。”陶无辛的动作越发柔了些。“乖,别怕,松口啊。你要不信,我把它弄回来再给你看看。”

    “不要!”梅非警醒地抬头,自热而然地松了口。

    “这才对嘛。”陶无辛本想把她从自己身上剥下去,却对上她水汽氤氲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清亮得慑人的凤眼此刻像没睡醒似的半阖着,眼角沾上了湿润的水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的鼻头皱着,鼻尖上一点水滴,晶莹剔透,整个人像从湖水中刚刚捞出来的一尾白鱼,娇嫩诱人。

    陶无辛的喉结上下滑了滑。

    他忽然感觉到她与自己紧紧相贴的轮廓。湿透了的衣衫再也起不到隔绝的作用,她的每一次呼吸,对他而言都成了一颗颗燃烧神智的小火苗。

    陶无辛的思维像脱缰的野马,朝那些个不该想到的方向飞驰而去——佳人在怀,又是他曾经招惹过的,那些隐秘的细节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他脑子里钻。

    梅非看着他,凤眼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皱眉,头一低,往下看了看。

    “臭流氓!”她突然愤怒了,从他身上迅速爬了下来,然后一跃到好几步远的地方。

    “臭流氓!”她怒不可遏地控诉着。“你在想什么呢?”

    陶无辛的眼眸却又深了深。

    实在怪不得他,月色下,湿衣包裹中,她全身的轮廓纤毫毕现,这样的效果竟然比之前还要诱人了些。

    梅非注意到他的视线,咬牙捂住胸口。“你在看什么呢?色桃子。”

    陶无辛咳了咳,他也很难堪的好不好?一身的衣服湿成这样,什么反应也掩藏不住。

    “食色性也。”他晃着脑袋别开了眼,却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自己的下腹部份。“再说,好像是你先投怀送抱的罢?”

    他瞥了她一眼,掩下困窘之色。“若我毫无反应,你才该恼火。”

    梅非噎了噎,依然愤愤地盯着他。“谁叫你拿黄鳝吓我?”

    陶无辛已经全没了之前的不自在。

    “我好心好意帮你捉这条黄鳝,怎么却成了吓你?”他朝四周看了看。“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站到天明?要是这样,明儿个出名的可就是我们两人了。”

    “可是——她怎么办?”梅非朝姜红月的方向努了努嘴。

    “难道你还想把她送回去?”陶无辛挑眉。“我们一定会被人发现。”

    “可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陶无辛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看不出来,你还会担心自己的情敌?”

    梅非瞪了他一眼。“你帮不帮?”

    “好罢。”陶无辛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了咱们这一起蹲平湖的情谊,我就帮你这一次。”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看了看。

    “被水泡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这是什么?”梅非忍不住问。

    “当然是解药。”陶无辛拿着朝她眼前晃了晃。“去给她闻闻。”

    梅非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前一闻,一股刺激的气味钻入鼻腔,顿时难受得流了泪。

    “真是解药?”

    陶无辛眉一皱。

    梅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半躺在假山后的姜红月走去,将瓷瓶放在她鼻前摇了摇。

    “走罢,一炷香之后,她就会醒。”

    陶无辛几个纵身跃上屋顶,转头见梅非跟在身后,神色却有些犹豫。

    “怎么,后悔救她了?”

    梅非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了脚步。“我想等她醒过来再走。”

    陶无辛面露讶色。

    “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你的作风。”

    “你先走吧。”梅非慢吞吞地趴到屋顶上。“明天我会去找你。”

    陶无辛挪了挪脚,最终还是没走,模仿着她的姿势趴到她身边。“对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这个女子可是你容师兄未来的夫人。”

    “我只知道她是大师兄喜欢的人。”梅非隔了一会儿才回话。“要是她有事,大师兄会很难过。再说——我挺明白她。”

    “你明白她?”陶无辛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梅非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她明白姜红月。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能随心所欲去爱,只因为自己肩负了责任。

    这一点上,她们两个倒是有点儿相似。只不过姜红月肩负的是家族的使命,而自己肩负的是大夏连氏重拾河山的全部希望。

    陶无辛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口处一段一段,生出莫名的烦闷。

    “你有解药,这么说,桃色真的是你派去的?”梅非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

    陶无辛摇了摇头。“不是我。”

    “桃色不是你的人?”

    “算是罢。”

    梅非蹙紧了眉。“我不明白。”

    “桃色有双重身份。”陶无辛终于说了出来。“表面上看她是我的人,实际上她却是冯傲的人。”

    梅非盯着他的脸。

    “接下去,你是不是要问我是谁的人?”陶无辛笑了一声。“放心,我会慢慢将所有事都告诉你,我的公主殿下。”

    梅非神色一凝。

    “不必猜疑。要是我想对你不利,早就该动手了不是?”陶无辛别开眼去。

    梅非神情莫测,依旧盯着他的侧脸。

    “那解药——”

    “桃色擅制毒,微醺擅解毒。”陶无辛慢悠悠地解释。“这解药便是微醺制成的。我料到桃色会用这种毒,所以特地将解药带了来。”

    一炷香之后,姜红月果然悠悠醒转。

    她清醒过来之后,立刻四处打量,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来又走出假山后踱了几步,抱着手臂蹙紧了眉。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陶无辛悄声说。“很冷静。不愧是红月将军。”

    姜红月又仔细地四处查探了一番,才绕出假山,迅速地离开了。

    梅非松了一口气。

    “走罢。”

    她站起身来,双腿弯了弯。

    “陶无辛。”

    “什么?”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她一张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我有点儿——”

    还没说完,她双眼一翻,身体就软软地朝屋檐下面倒了下去。

    陶无辛眼明手快,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却发觉她额头滚烫,手心冰凉,已经厥了过去。

    “内力这么弱,怎么还在湖里泡那么久!”他全然忘记了她在湖里泡着的原因,只蹙紧了眉,一边抱怨,一边把她紧紧抓在怀里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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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人甲日记:

    俺就是那条悲催的黄鳝。

    真心喜欢一个人,咋就这么难涅?阻力咋就这么大涅?

    上回说到我终于遇见了那个叫我心动的她,满心欢喜地朝她游了过去,没忘记摆出最帅的造型。

    她的外表实在有些奇怪,叫我不知道从何入手,索性拿头蹭了蹭——这是我们族类向来表示亲热的方式。

    我想她一定也很喜欢我,因为我蹭完之后,她就激动地猛烈蹦了起来。

    于是我再接再厉,朝她的方向游过去。正在这时,一只罪恶的大手抓住了我!我拼命地挣扎,最终只换来狠狠的一扔……

    我知道,他一定是嫉妒我潇洒不凡的外表和痴情不渝的内心,所以才把我和她残忍地分开。那狠狠一扔不仅让我的身体受了重创(以后再也不能繁衍小黄鳝),也让我的心从此沉寂了。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就是,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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