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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无辛料得一点儿也没有错, 第二日, 正当他们收整行装准备上路的时候,薛幼桃一袭白衣,面颊微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陶无辛唇角一勾, 迎上前去。
“阿桃,你终于来了。”他说得深情款款, 让薛幼桃的粉脸越发羞了羞,垂下了头去。
“小辛, 你真的不怕被我连累?”
“不怕。”陶无辛无比坚定。“从今以后,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薛幼桃抬起头,杏眸微湿。
梅非抖了抖,心想这两人做戏的工夫真是一等一的好。
明明你无情我无意的, 却还做出这么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 一个赛一个多情。
微醺看她神色怪异,担忧地小声在她耳边地说:“小非, 别不开心。大公子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梅非点了点头。“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觉得有点儿冷。”
陶无辛朝那四个玄衣侍卫中带头的张跃虎说道:“这位是薛姑娘,一路上你们可得小心护着,不许出了差错。”
张跃礼生得壮硕,偏偏唇红齿白,只看脸倒是像个文弱小书生。他恭敬地朝陶无辛和薛幼桃分别行了个礼, 朗声回答道:“请大公子放心。我等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因为多了一个人,只得再雇了一辆马车。陶无辛和梅非一辆,微醺和薛幼桃一辆。
梅非对这种安排感到很奇怪。
待到陶无辛上车关上了车门, 她总算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怎么让微醺跟她在一起?难道不应该你们两个同车么?”
“要是我们两个同车,万一她要是按捺不住非礼我怎么办?”陶无辛眨了眨眼,很无辜的样子。“我身体虚,又不会武功,她要是非礼我,我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梅非白了他一眼。
“你就得瑟吧!我说真的,薛幼桃不会觉得很奇怪么?你让微醺跟她同车,自己却和我一起,实在是太不妥了。”
“有什么不妥的?”陶无辛撩开车帘往外望了望,又回过眼来笑意晏晏地看她。“我身体虚弱,得需要人照顾。你是我的侍女,不跟你同车,难道叫她照顾我么?”
梅非黑了脸。
“我是你的侍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刚刚想的。”陶无辛讨好地对她笑。“你肯定不想跟她一起,我也不想。只好委屈微醺了。”
“那你也不想想,要是她对微醺——”
“放心吧。”陶无辛拿了双臂枕在脑后,微阖了眼,吹了一声口哨。“微醺虽然不会武,却自有他防身的法子。普通人可近不得他的身。再说了,薛幼桃再想怎么样,也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能如何?”
“微醺也真不容易。”梅非摇摇头。“跟了你这主子,身心俱受摧残啊。”
陶无辛睁开燕眸,放下手臂,一脸凝重。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梅非愣了愣。
“什么?”
陶无辛无比正式的样子。“我只说一次。”
梅非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陶无辛清了清嗓子。
“我不是断袖,对男人没有丝毫兴趣。微醺他只是我的下属而已。”
梅非眨了眨眼。
“噢。”
陶无辛挑眉。“就这样?”
“呃——其实我知道。”梅非的双手缠在一起扭了扭。“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陶无辛沉下眼。
亏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时刻没忘了要找机会跟她好好解释一番,结果人家只是开玩笑?
“别生气!”梅非见他的表情多云转阴,连忙打开手放到他面前摆了摆。“我只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所以——”
陶无辛的脸更加黑了。
“以后不说了。”梅非心虚地别开眼。“不说就是了。”
马车行驶了一阵子,忽然停了下来。
张跃礼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大公子,前面就是湖州。这一带是天水门所在之处,请公子多加小心。”
“知道了。”陶无辛想了想。“如果绕道而行,需要多花多长时间?”
“需要多花三日。”
“照原路走罢。让大家都提高些警惕,拿些烟灰遮住脸。”
“是!”
马车复又行驶,这一带的路不算平整,车身摇晃得厉害,挂在四角的铃铛响个不停。
“天水门?”梅非皱着眉。“就是那个精通采补之术的天水门?”
“不错。”陶无辛扫了她一眼。“你最好当心些,别让人给采了。”
梅非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这倒也是。”陶无辛笑眯眯。“以你的姿色,也不用担心这个。”
梅非怒目而对。“说什么呢?我的姿色怎么了?至少也算得中上!”
陶无辛偷笑了一声,随即正色。“很有信心。”
“我看要当心的是你才对。”梅非反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难道你不知道,天水门大多是女弟子,专采男子么?”
陶无辛愁眉苦脸地贴近她。“这么说来,像我这样的美男子一定会成为她们的目标。小梅子,你可得保护我。”
梅非把他一推,在他肩上拍了拍。
“放心,以你这‘体虚气弱’的样子,怕是也采不到你头上来。要采就采外头那几个,那身子骨一看就结实得很,拿烟灰抹了也没用。”
陶无辛的长眉一挑,燕子眸相当邪恶地眯了眯。
“我虚弱与否,要试过了才知道。”
梅非的脸红了一大片,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些,突然觉得这车厢实在太狭窄又太闷热。
“喂,你不许再耍流氓了啊。否则我把你蹬出去。”
陶无辛苦了一张脸。
“哪儿有侍女把主子蹬出去的?”
梅非白了他一眼。“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
陶无辛叹了口气,只得缩回原处,抱了手臂开始小憩。
梅非勾了勾唇,撩开车帘。
车窗外,正是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山峦俊秀,起伏连绵似撩动的青缎。
湖州以山明水秀闻名,却偏偏出了个为正道所不齿的天水门,实在是叫人扼腕。这天水门在江湖上甚有名气,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绝世武功,而是因为它的第一任门主天清葵,用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采了当时的武林盟主郁沉莲。
这件事无异于在江湖中投下了重磅炸弹,炸出舆论无数。
天水门大多是女子,修习媚术,修习采补之术,熟通闺房之趣,熟通各类秘药,令人防不胜防。各路门派不屑不堪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心存了些香艳的绮思。但被采补者轻则功力流失过半,重则武功全失成为废人,而这些女子却将这些功力化为己用,不仅青春常驻,且能抗百毒百病,不易受伤,得享长寿。对于这些江湖人士而言,天水门的女子就如同一支毒葵,色彩艳丽却难以触碰。
但在成莲这件事之后,天水门似乎也没出过什么祸害了哪家男子的恶行,各种谣言也就渐渐偃旗息鼓。然而仍小股传言说,这天水门创门立派这两百余年间,并未停止过其采补的行径,只是各路受害人都不愿这丑事传出坏了自家的名声罢了。
传言只是传言,从未见过哪个受害者站出来控诉她们。再加上天水门近些年的行踪越发诡秘,武林中人也就渐渐听之任之了。
梅非却知道,这传言多半是真的。
三年前,大师兄上官久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就险些遭了天水门的道。上官久后来说起,还冷汗涔涔颇有些逃出生天的庆幸。
他当时从几名地痞手上救得一名女子,秀美怯弱,楚楚可怜。女子双目盈盈,要谢他相救之恩,请他去客栈喝杯茶水。
上官久自然拒绝,然而女子又称自己惧怕地痞再次回来,求他送她回去。
谁知一进了门,他忽闻得一股奇香从这女子身上发散而出,顿时心知有诈。此时那女子神情忽然变得妖媚无比,开始宽衣解带。
他屏气沉息,用了最后一点儿清明打伤那女子逃了出去。临走那一眼,看见了她胸口上浮现的一弯水纹。
在那之后,他便遇上了姜红月,惹出了一系列的误会。
那弯水纹,正是天水门的人特有之物。据说跟她们修习的采补心法有关,一旦动欲便会浮现在身体的某处。
这些关于天水门的消息,还是上官久后来调查所得,只告诉了他们几个师兄弟妹,叫他们要好生当心。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从此对这天水门便憎恶到了极点。
是夜,宿在湖州城内最大的客栈。
才刚安顿好不久,薛幼桃便来敲了门。
梅非赶紧跳起来站到一旁,顺便用眼剜了剜做出虚弱苍白状的陶无辛一眼。
“小梅子,给我倒些茶来。”陶无辛向她招招手。梅非发作不得,只得乖乖地倒了茶给他。
那边微醺已经开了门,薛幼桃端着一只小瓷瓶走了进来,笑意吟吟。
“小辛,这是我知道的一个方子,对你的头痛可能有些帮助。一天闻上那么几回就好。”
“真是有劳你了,阿桃。”
陶无辛揉了揉脑袋,朝薛幼桃感激地笑了笑,又朝梅非使了个眼色。
梅非会意上前。“薛姑娘,这个给我就好。”
薛幼桃将手中的瓷瓶交给她,细细叮嘱。“最好先把这瓶里的药放碗底,用火点着来闻。这样效果最好。”
“薛姑娘有心了。”梅非收起瓷瓶。
“小辛他身体不好,还得细心照顾着些。”薛幼桃眉目一敛,语重心长。“梅姑娘,这样的冷茶可不能给他喝。”
陶无辛嘴里的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好容易才咽了下去。
他猛点头。“小梅子,听到了么?你看你这笨手笨脚的,也不会照顾人。”
梅非脸上隐有暴怒的迹象。
薛幼桃又转向陶无辛。“小辛,别这么说人家。人家也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到底年纪还轻。以后我多教教她就行了。”
俨然一副未来主母的模样。
微醺和梅非抽了抽嘴角,只有陶无辛一脸隐忍地朝她继续温柔浅笑。
“阿桃,你饿不饿?微醺,叫掌柜的替我们备好饭菜罢。”
薛幼桃连忙止住了微醺让我去罢。你的口味我还记得很清楚。”
她嫣然一笑,便转身出了门。
房内三人面面相觑,结果是梅非先笑了出来。
“你的口味?看来她真是对你上了心。”
陶无辛摇摇头,满脸无奈。
微醺从梅非的手里拿过瓷瓶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道。“是冰片和樟脑。的确有解头痛的作用。”
“我说吧?”梅非瞟了他一眼。“说不准人家是好心。”
“算了,这样的好心我可承受不起。”陶无辛叹了口气。“小梅子,你今晚跟她一起睡,可得当心些。”
“放心罢。”梅非满不在乎。“我好歹会武,她不能拿我怎么样。”
正说着,薛幼桃又推门而入。
“已经准备好了。”她秀美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各位,我们下楼用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