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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暑气越发的重了,贾母一时醒来,仍是觉得浑身懒懒的使不上劲儿来,也没吃饭,便做了竹椅小轿想着回房间里去歇息。鸳鸯等正担心着这老祖宗一时兴起了,便在这垂纶水榭再坐坐,难保不会着了凉去。见贾母有了去意,心里也是求之不得的。
贾母一抬头便看到了鸳鸯脸上的笑意,倒是不恼。点了点她,笑道:“到越发是当我是个老不省事了的,这天儿大了,暑气有重些。水边儿是凉快,但也是不能贪凉来坏了身子。你们呀,是真真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理儿不成?把我当成了大姐儿啰!”
鸳鸯立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这些年纪轻的丫头,怎么也敢在老太太面前来卖弄?不过是想想罢了,倒是老太太这么一说,可不是成了得了理儿不饶人的了?专门啊,来欺负咱们这些小的。”
贾母年纪大了,也是越发喜欢看着这些年轻丫鬟们胡闹。听着鸳鸯这般胡搅蛮缠的倒打一把,也不生气,笑着摇了摇头。由着鸳鸯翡翠扶起来,直往外面走去。
睡了一宿,次早梳洗了,便等着众人来问安。不一会儿,便见着邢夫人携了王熙凤,抱了大姐儿过来,也差不了半刻钟的时间,又见着王夫人带着李纨,牵着贾瑶、贾兰也随后到了。
邢夫人见着贾母脸色不似太好,道:“老太太昨个儿去了那垂纶水榭边儿去,可是凉快?若是不错的,咱们啊可是得求着老太太带着去那边,也是去自在地玩一天。”
贾母见着她这无赖模样,笑着骂道:“若是好的,你尽管是自个儿去玩儿去。何用这求着我才好。也是有了孙女儿的人了,何用在我这里搁着张脸儿来给我看看。”顿了顿,又道:“那边可是好玩,又是凉快,若不然今个儿也是没什么事儿,大伙儿又是都在的,今个儿咱们再去那边热闹热闹。”
凤姐儿听了这话,抿嘴一笑,眉目流转之间极是一派风情,笑道:“可不是,老太太赏脸的,谁敢是不去来着。既是托了这天大的福气,可是叫咱们啊,都去玩上一天去。不过呀,我看着,老太太定是嫌着昨日里自个儿独自玩儿冷清得很,这啊,才想起了咱们大伙。这是所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好。”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就是觉得不好笑的,也是来着捧场。有和凤姐儿交好的,自然是情愿这样,也有畏惧她的,却是巴不得来奉承。所以一闻此言,都是极力的来凑个热闹。
贾母伸手作势要狠狠地拧拧凤姐儿的腮帮子,却是被她躲了过去。佯作生气的模样,骂道:“这大姐儿还是在呢,就是个泼皮的模样。竟是惹了小辈儿的笑话。你且是等着,一会儿呀,定是叫你好好的玩上!”
众丫头婆子见着贾母高兴,也都是十分的欢喜起来。鸳鸯也是凑趣道:“我看着,心里也是替咱们琏儿奶奶叫委屈的狠。若不是这样,今个儿早上,这边小厨房可是炖了鹌鹑崽子汤,两位太太并奶奶们,定是要带着少爷小姐们,好好地在这儿蹭一顿好吃好喝的才走。若不是这样,大清早的,便是白白得了这老太太的一番骂,岂不是亏大发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乐得直拍手道:“可是撞上了这等好事儿不成。哎呀,幸好呀,早上我这儿五脏府可是没得什么东西,正好是便宜我了。”
贾母被鸳鸯和凤姐儿一闹,脸也是绷不住了,笑道:“平日里可是饿着你了,去去去,哪来的这么一个落破户的,赶紧的快赶了出去。”又是转身指着鸳鸯,骂道:“可恨这丫头,白疼你一番了。这回是让我栽了一遭,等他们走了,你可是给我等着。”
他们这是笑成了一团,倒是把二房的一伙儿给冷在了一旁。李纨笑着拉着贾兰站在旁边,也不多说着什么,她嫁入贾家也是有些年头了,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弯弯拐拐。二来,也是明白凭着哄人的本事,她自是不如凤姐儿了。不若就这样待在一旁,做个老实人便也是好了。横竖大爷自个儿也是有主意的人,当年出嫁前父亲也是说了,大爷以后的前程必是有的,有何苦因为这本就定了的爵位与这大房为难呢?
倒是王夫人心中愤恨得慌,脸上笑容都快僵住了。她自己是个嘴笨的,这媳妇儿也是个木头似的性子不成?也不知道这李氏怎么的了,嫁进门来的时候还有些活泼的性子,当时自己还担心她不稳重。但等到凤哥儿进门后,李氏却渐渐地不爱说话了,也不甚爱走动,除了请安、日常亲戚家来访,极少出来,也不知道整日的在房里做些什么?!明明是先比王熙凤诞下哥儿,却不见能把凤哥儿压下去,反而显得既没有底气!
贾母自然是见着了那边的情况,她倒是对着王夫人这样儿的,心里十分高兴。但是,李纨是她自己选的孙媳妇儿,心里也是极为看重这孩子的,贾瑶,贾兰更是她喜欢的孙子和重孙子。贾母自然是不希望给他们尴尬。这也是打了老鼠又怕伤了玉瓶。她自然是不喜王氏,但这若是连累着二房的其他人,贾母心里也是极为不愿意的。
贾母伸手指了指李纨,对着凤姐笑道:“可是得学学你大嫂子,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又是对着邢夫人道:“我看啊,可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说法。这凤哥儿这样的爽利性子倒是合着跟你一样,老二家的想来不爱说话,珠儿媳妇也是个寡言的。”
说着,便招了招手,把李纨叫道跟前来,说道:“你呀,跟你婆婆一个性子,都是个沉稳性子。若是有什么,只管说出来去,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去。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只管告诉你弟妹去,若是那凤丫头不顶事儿的,那就来告诉我,我来给你做主便是。”
这番话说出来,凤姐儿倒是不依了,拉着贾母的手撒娇道:“老祖宗说得是谁,我可是不知道了。难道我就不沉稳了不成?”
贾母这回算是拧着了凤姐的腮帮子,笑骂道:“果然是个‘辣子’的脾气,一点就爆了,真真是受不了一点儿委屈。你婆婆可是遭罪了?”
邢夫人忙回道:“哪里遭罪了,凤哥儿这般能干的,可是打着灯笼也是难找?媳妇自是求之不得呢?这珠儿家的和凤哥儿自是各有所长。我看呢,我和二弟妹可都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才找到了这样好的儿媳妇。”
贾母被邢夫人这话捧得极为舒服,自是按下这儿事儿不说了。接着又是拉着大姐儿、贾兰等孩子又是嘘寒问暖一番。用了些汤水,各自散了去不提。
回去的路上,邢夫人拉着凤姐儿的手,倒是走在了后面。大姐儿前些日子倒是学会了走路,更是不要人扶着,自个儿跌跌撞撞得往前跑去。奶嬷嬷和小丫鬟们眼不错地盯着她,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留神得摔在了地上。
凤姐儿捂着嘴笑道:“这孩子最近越来越皮实了,倒是累得太太每日里都要盯着她了。”
邢夫人眼睛跟着大姐儿看,听了凤姐儿的话,倒是也笑了起来,说道:“合着我平日里也是无事的。我和老爷的院子里,人口又是简单,哪有什么事儿。你把这孩子送到我这来,倒是给我找了些活儿做。看着这大姐儿,我心里也是高兴的紧。”
王熙凤未嫁之前倒也是担心这位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婆婆,不过可不是怕她给自己尴尬。听着自己的大伯母说着,邢夫人是个好处的人物。眼界儿小了些,但是这类人哄哄便是就好了。只是,邢夫人年纪可不过三十多,若是以后有了孩子,贾琏便是麻烦了不少。
可是,没想到,直到她进了门,连着大姐儿都有了,也不曾见着邢夫人有孕。大老爷倒是离了那群莺莺燕燕的,只是也是大多时候歇着书房。听说是以前大夫诊治时说的万不可在因着酒色掏空了身子,只是,这番以来,邢夫人能有孩子的几率到又是低了许多。
王熙凤也是打心眼里可怜邢夫人,只是,又有什么方法呢?人都是自私的,邢夫人没有孩子这事儿对着她和贾琏,可算是百利而无一害。大房出了贾琏,还有贾琮,迎春。比起二房来,算不得势单力薄。
想到这里,凤姐儿可是笑了,对着邢夫人也是越发尊敬了,说道:“只是希望她不要闹着太太便好。过会事儿完了后,我再来这里接您和大姐儿,老太太今个儿说了,去垂纶水榭。大姐儿准定高兴得很,太太也是好好玩一场。”
邢夫人拍了拍凤姐儿的手,说道:“你也是只管先去把那边的事儿给做好了,我带着姐儿去正院歇一歇。”
凤姐儿笑着给邢夫人行了礼,有好好地嘱咐大姐儿到了祖母那边儿莫要淘气。才扶着平儿的手,慢慢地向花厅那些去了。
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大姐儿拉着邢夫人的手,向着正院那边去。大姐蹦蹦跳跳地,邢夫人只得低下身子去小碎步的才跟得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歪歪斜斜的看得格外温馨。看得凤姐儿心里一涩,眼泪险些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