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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十里,将军别院。
萧望站在房门外,听着屋内那愈发厉害的咳嗽声,眉头紧蹙,转身推开房门。
“瑶儿。”
女子捂着厚厚一层被子,蜷缩在床头,暴露在空气中的脸色苍白,整个身子还在瑟瑟发抖着。看到面前那挺拔男子,咧着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这病怎就越来越重,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瑶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冷,我好冷...”钟瑶呢喃着,向他伸出一只手臂,“萧望,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窝在他的怀中,那般温暖的感觉,女子心中突然铺天盖地的满足。
冰凉的小手向上,一寸寸划过他的眉眼,鼻子,再到那好看的薄唇。
“别动。”
男子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哑,“冷就好好呆着,等一下就好了。”
“萧望。”
“恩?”
“最后一次了,魔剑今夜就会练好了。”
“恩。”
“你会记得我吗?”
小小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中,她轻轻开口,“萧望,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他蹙眉,“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
“你可知,我每日给魔剑浇灌的是何物?”她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大哥说,洗去它魔性的方法,唯有以钟家人的血液。”
“你......”
萧望不可置信的抬眸,“瑶儿?”
“今日是最后一次。”
拉扯下身上的被子,她轻轻挣脱男人的怀抱,嘴角泛着苦涩的笑容,“好温暖的怀抱,可惜,我再没有机会拥有了。”
“不要!”
他拉住女子的手,声音暗哑,“瑶儿,不可以。”
“最后关头了,你怎能放弃?萧望,别忘了你父亲的仇,你没得选择。”
“若要以你的性命做交换,我宁愿从未拥有过它。”
掌心集聚内力,向那身后的重剑袭去。可手还未曾用力,就已直直的僵在那儿,动弹不得。
“瑶儿?”
颤抖的眉心看着女子手中那锋利银针,大声阻止着,“不可以!”
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注入那冰冷的重剑中,那周身散出强烈的红晕刺痛了男子的双眼。少女的身体不受控制抬起,慢慢上移,直到悬在房间上空。
宛如祭品。
血液随着手心的口子急速流逝着,本就毫无血色的小脸愈加苍白,整个人就如风中枯叶大力的颤抖着。看着地面上那嘶吼着的男子,缓缓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最后一滴血流尽,魔剑突然大力的颤抖了起来,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照得整个房间一片通亮。
女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衣角翻飞,扬起尘埃。
“瑶儿...瑶儿!”
萧望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冲开被她封住的穴道,在那大力的冲击下,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颤抖的手揽过女子冰冷的身子。
“瑶儿,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瑶儿,你听话,睁开眼睛好不好?”
“萧望......”
冰凉的手指缓缓上移,覆在他的薄唇之上,“对不起。”
“不要说,别说,你告诉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才能救你!”
“没用的...没有办法......”钟瑶对着他露出美丽的笑脸。
“不...不要!瑶儿,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大掌劈开那紧闭的房门,男人奋力的嘶吼着,“来人啊!叫大夫!”
“不要喊了...我、我只想静静和你待一会儿。”手指贴上他的唇,不要他再开口,“萧望,原谅我的卑劣吧,这是我能想到的...离你最近的一种办法。”
冰冷的额抵在他的胸前,男人的声音低哑的不像话,“瑶儿,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对我?”
她摇摇头,苍白的脸上缓缓溢出一个的笑容,宛若清晨中最娇艳的莲,绝美无暇。
“我好舍不得你...没有我在,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不要中毒,因为我没办法再帮你了......”
手指慢慢下滑,她的声音愈加低喃,到最后几欲轻不可闻。
“萧望,你不要忘了我。你千万,不可以忘了我......”
“瑶儿,瑶儿...瑶儿!”
他一声声低唤着,到最后已变成了绝望的嘶吼。
冰冷的大掌紧紧将她扣在怀里,可那女子却没了一丝反应。身子渐渐冷却,那满头青丝竟慢慢花白,直至如雪般透彻。
抱着那怀中女子向庭院外一步步走去,风吹起那雪白的发丝,和男子的青丝交映,美的不像话。他一步步走得缓慢,直到那扇墨色的门前。
伸出一掌推开那紧闭的房门,屋内竟传来一阵寒气。他一步步向前,将女子轻柔的放在那房中的白玉床上,低下头,冰冷的薄唇贴在女子在白发下更显嫣红的唇瓣之上。
黑眸扫过那墨色的重剑,双拳倏的握紧。
心,冰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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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我中午要吃糖醋鱼,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湖畔树荫下,圆脸小道童有模有样的比划着一根木剑,时不时的朝凉亭中的方向望去,嚷嚷着叫她。
“师姐师姐,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剑招该怎么出,我想不出,总是被师傅骂。”
“师姐,你在做什么嘛,怎么不理小豆子了......”
“师姐......”
瑾苏心不在焉的回应他几句,目光却久久停在碧波的湖面上,也未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直到男子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在想什么?”
长指轻轻拂去少女肩上的柳絮,他柔声问。
“大师哥?”
瑾苏堪堪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向身后的男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该好好在屋内休息的。”
“整天被你们当成菩萨供着养着,再重的伤也早就好了,”楚云天活动活动筋骨,有些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倒是你,如何心不在焉的,连小豆子叫了那么多声都没有听见?”
“我......”
瑾苏顿了顿,却未开口。
云天轻叹了一口气,低缓开口,“苏苏,回去吧。”他说,“既放不下,又何必执着呢?”
“可今日,便是他的大婚之喜。”
她垂下头,声音有一丝落寞,“我却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婚宴上,我更不知,此次一去,还能改变得了什么。”
“纵然一切无法改变,即便会换来死心的结果,也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男子看着她,静静道,“我知晓你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只是还缺一个人能给你肯定的答案,不是吗?”他开口,一字一句道,“去吧,若是再晚一刻,便就当真赶不上了。”
“可,师姐,师姐!”
阻拦无效,小圆球可是急了,本以为大师哥能开导师姐理理自己,可懵懵懂懂的听着两人说的话,这事情竟好像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还有师姐,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小豆子乖,师姐过几日就回来看你,带给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真的吗?”
一听桂花糕这三个字,小豆子顿时有些松了口,可一想到中午的糖醋鱼又没了,只能把无辜的大师哥瞪了又瞪,才肯作罢。
直到少女的身影渐渐走远,云天回过头,才看到身后树荫下的老者。他的眉心紧紧蹙着,眸中更有一分极少见的忧虑。
“师傅?”
他走近了几步,疑问道,“您怎么了?”
“瑾儿她,可是又回到萧府去了?”
“是,”云天点头,“这有何不妥吗?”
“唉,”尘兮道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开口,“为师有一件事,一直瞒于瑾儿,却不知晓此番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萧望的师傅紫玉道人,生前与我曾是旧交,十年前他因病逝世后我曾去落霞山祭拜过,也寻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玉兄,是中毒而亡。”他闭了闭眼,哑声道,“玉兄的名剑和武学典籍都不曾丢失,那么很显然,这绝不会是外人所为。”
“师傅的意思是,萧望,才是杀害紫玉道人的凶手?”楚云天愣住,不可置信的开口,“可他,又为何要害自己的恩师?”
“对,没有原因,为师便是想不出原因,才一直没有重提此事。何况我十几年前曾见过那孩子,为人虽是冷漠了些,可也足以被称之为少年英才,用心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尘兮道长继续道,“可半年前,你师弟成风为长生殿所害,所中之毒与当初玉兄无异,如此,为师心中忧虑再起。这也便是我最近为何常常修书于瑾儿,要她回云水涧的原因。”
“可若此事当真,师父方才为何不出面阻止?”楚云天似是有些急了,“若萧望当真有问题,那苏苏岂不是......?”
“一切命数早定。”
尘兮道长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曾试图改变,可这结果却没有丝毫不同。瑾儿情根早种,这情结,只能自己来解。”
“可,若是她无法解开,又当如何?”
“若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旁人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
老者看着他,静静道,“云天,瑾儿已经长大了,她有权利自己选择命途。这一路是福是祸,就权看她的造化了。若要强求,必将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