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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那么重。
若是可以,他想他永远都不愿回忆起那段岁月。
那一年,落霞山上桃花开的那么大,好像绽放尽了它一世的灼灼其华。
白衣少年就站在林间最大的那棵桃树下,眉眼弯弯,朝他浅浅微笑。他说他唤萧望,江枫月影,萧水承望。
而彼时的他,不过也是八.九岁的少年。
他唤他阿衍,他便叫他小望,他们一起读书识字,一起练武,在春日里吟诗采风,向师傅的茶里偷放蟑螂。
他知晓他的一切,知道他是当朝大将军的长子,而他忠心的君主,便是害的他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可他对他,却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兄弟性子是极冷的,他的双拳总是紧握不放,眼中总有藏也藏不住的嗜血杀机。他也曾偷偷去问过师傅,可师父却只说他是故人的孩子,他告诉他,好好对他,因为他们是兄弟。
少年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并非不知道,这个兄弟对自己是极好的,而他,也并非不愿珍惜,可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仇恨,一日听着他侃侃而谈自己的父叔在沙场领兵作战手握重权,他看着他,心中却突然涌上一个疯狂的想法。
有些事,一旦被埋下了种子,便终会成长壮大,最终破土而出,万劫不复。
那一夜,他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毒。
尖锐的兵刃刺进他的身体里面,鲜血喷涌而出,迷了他的双眼。他发不出一言,只是睁着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男子。
他墨衣长衫,高大挺拔,那般冰冷嗜血的神色,再不是当年桃树下那个神情淡漠却心地善良的小小少年。
可他不知道为何,临死,都不知道究竟为何。
而他。
他亲手埋了他。
他以为他可以忘记。
他以为不去想便代表这一切都不存在。
这十年来,他顶着他萧望的身份生活着,他做了一切他曾做过的事情,他不止一次的提醒着自己,他便是萧望,他们是好兄弟啊,他便是他。
可原来一想到他心脏传来那尖锐的刺痛,却真真实实的在提醒着他,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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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
萧望清醒过来时,已躺在一方柔软的床榻上,身上那被鲜血染透的墨衣已换成一件雪白的的内衫,胸口的伤处也被人仔细包扎过,他微微一动,却还是有一丝钝痛。
他眯着双眼,眼前女子的轮廓由模糊到清晰,她忙前忙后,素白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之色。
“语兰。”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沙哑的不像话。嘴唇很干,苦涩的不得了。
“萧大哥,你醒了?”
女子奔至床前,“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昏迷了三日了,你那时浑身是伤,流了那么多血,语兰以为...语兰还以为......谢天谢地你没事,萧大哥,你怎会弄成这样?我好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你怎会弄成这样?
萧望有一丝恍惚,那太过残忍的画面久久不散。
——你当真以为她是为了你?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心上人早已移情别恋了呢!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
多可笑,他为了她弄成这样,可是她,呵!值得吗?
“是谁送我回来的?”
他问。
“我......”语兰眸中闪烁,拿着碗的手猛然一僵,声音慌乱的不像话。
“我、我不认识他。”
萧望眸中一暗,大手抬起,覆上女子下腹的凸起,那温热的触感,跳动的感觉几乎要灼伤了他。
语兰的指甲狠狠陷入肉中,她微张着口,声音有一丝颤抖。
“萧大哥......”
“知不知道是男是女?”他低声,自顾自的说着,“女孩儿好,会像你一样漂亮,若是男孩儿......”他眸光涣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笑的一脸没心没肺的少年面容。
——我叫萧望,你可以叫我小望,我可以叫你阿衍吗?
——阿衍,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兄弟了,我萧望这一辈子,只认你这一个兄弟。
——阿衍,你为何不笑呢?你看我啊,你应该多学学我知道吗?来,你看我,有没有学会?
——阿衍...你,你别碰我,我被下了毒了,有人要害我们,你...你别管我,你先走,去通知师傅,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你做什么?是你下的毒?阿衍...你、你要杀我?
——宇文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鲜红的血溅了他满脸,挡住了他眼角的泪。
欠他的,他此生,已注定偿还不了。
“若是男孩儿,应该会很像他的,一样的开朗,爱笑,不知道比我,要好多少倍。”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萧大哥...”
语兰心头一颤,已是重重的跪倒在地。
他真的知道,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一滴泪,重重垂下。
她想他会休了自己吧,光是这不守妇道一条,她便没颜面再留在这里了啊。
“我都知道,”他说,“语兰,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好像初遇那日,落霞洒在他身上,那般温柔的神色,便注定了她这一生。
爱上他,从那一眼开始。
“萧大哥,萧大哥...”她再也忍不住,看着那熟悉的俊颜,泪水不过一切的涌出,染湿了男人雪白的衣袍,晕开了那一片血红。
她重重埋在他的怀中,“你可知,语兰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白首不离。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有别人,我也知道那人不是我,可我还是选择嫁给了你,因为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可如今,我却连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是不洁之躯,我真的很想就这样一死了之,可我不能,我不能不为我腹中的孩子...萧大哥,你、你休了语兰吧,语兰不怨,求你,休了我吧......”
“我会照顾你们。”
他声音暗哑,一字一句,“语兰,别说傻话了,我会照顾你们,我保证。”
他想那大概是他能补偿的,唯一一件事了。
大手安抚的拍着她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肩头,他重重的合上了双眼。
“当当当——”
门外一阵敲门声。
“进来——”
小厮推门而入,“大少爷,朝廷有人来传话,说是皇上为迎接突厥使臣在宫内举办晚宴,还说使节要求,少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
突厥使臣?
他眸色一暗,看向门口的小厮,“你回复他们,我会去的。”
“萧大哥,你的伤?”
“没事。”
他笑笑,“你与我一同去吧,正好去见见你的父皇和皇兄,你应是很想念他们吧。”
“恩。”
语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