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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望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而从回到屋起,瑾苏就整整低烧昏迷了一天一夜。喜儿在屋内点了几个暖炉,又把自己的被褥铺过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周身的冷意。少爷不在,整个地下宫殿除了煮饭洗衣的下人,她竟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长生殿的侍从。
没有大夫,没有药物,连阳光都没有,她找不到这奢华的宫殿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榻上的女子愈发纤弱苍白下去,什么都做不了。
屋内的烛火久久亮着,喜儿时时刻刻守着她,不敢离开半步。她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以下人的送饭时间来推算时辰。将身子在炭炉旁烤的火热,再去握着榻上女子冰凉的手,喜儿坐在榻旁,看着自家小姐病态惨白的脸,再听她昏迷时的委屈低语,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
门外突然传来一行人而过的脚步声。
喜儿身子一震,飞快起身推门而出。
“大少爷!”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那个走在最前英俊挺拔的男子背影。他身上仍穿着昨日的丧服,衣角上还有尘土拂过的痕迹。喜儿见他没有回应,又追上去高声呼喊。
似乎是被她叫的烦了,男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什么事?”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声音中也添了一丝不耐烦。
“求您救救小姐,她低烧昏迷,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大少爷,您不救她,她会死的......”小丫头跪倒在地上,抓着男人的衣脚,低声恳求。
“死?”
萧望倏地笑了,薄唇残忍的一张一合,“死了不是很好?省得整天到处乱晃,惹人心烦,你说对吗?”
他的眸子乌黑,泛着冰冷的温度。
少女拼命摇头,哭得泣不成声,“不是,不是,小姐真的病了,病的很严重,大少爷,喜儿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她......”
下颚猛地被人抬高,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演戏,若当真惹火了我,我不介意让你走在她的前面!”
语罢,一抬手,狠狠将她的身子甩落在地。他转过身,对身旁的青衣随从开口,“把她带到后堂,看着她,不许她再出现在我眼前!”
男人应了一声,俯身拉起地上那个小小身子。
喜儿苍白的小脸上涕泪连连,纤细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也不肯随他走。她的身子颤着,大眼死死瞪着萧望,无力的指控,“你可以不管小姐的死活,可为何连我照顾她你也不许?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明明就知道小姐喜欢你,为何还要这么对她?”
青衣男人看着她那模样,似乎有一分犹豫,“主人......”
“带她走!”
他的声音,暴戾不堪。
“是。”伸出两只封住她的哑穴,将她扛起在肩上,任凭那拳头在自己身泄恨似的一下一下敲打。
脚步声渐远,密道内,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中。
男子面对着墙面,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那衣下的大掌重重握起,又慢慢松开,不知重复了有多少次。
“子夜。”
终于,他开口低唤身后之人的名字。
“是,主人。”
“去叫大夫。”
萧望回过头来,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那声音,也是淡淡的,不分悲喜。长腿向前迈去,停到那虚掩的门前,手指向上,似乎犹豫了几秒,推门而入。
房间的气温很高,他抬眼看去,就见地上摆着六七个炭炉,榻上的女子盖了厚厚的两层被子,脸色却仍惨白的像鬼。纤细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
她、又哭了吗?
连昏迷着的时候,都在哭吗?
她的眼眸紧紧闭着,大抵是因为冷的缘故,那长长的睫毛不住的轻颤,眉心也紧紧蹙着,一幅毫无生气的模样。
萧望就那样看着她,身体某一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小却尖锐的刺痛。像是被针扎进骨血里,再随着针尖上的毒性蔓延,流进四肢百骸,撕扯成一股冗长看不见尽头的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愣了有多久,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向上,刚要贴上她冰凉的额头,门突然被人敲响。
“主人,大夫到了。”
“恩。”
萧望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木然收回手来,低低应,“让他进来吧。”
老大夫放下药箱,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将两指压于她纤细的皓腕上,眉头皱的更深。
“她怎么样?”
萧望没有开口,而问话的人,是刚刚跟进来的随从子夜。
“风寒入体,不过这姑娘似乎以前受过什么创伤,身子不算太好,再加上心中郁结难平,才会昏迷不醒。还有,她咽喉处的掐伤本就很重,如今又因为风寒开始感染。这样,我先给她开几服药,看看效果。”
老大夫皱着眉道,话到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嘟囔了几句,“烧的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早些请大夫,若是再晚了些,不仅变成哑巴,恐怕脑子都要烧坏。”
他的声音很小,可萧望却还是听了个真切。
脑子烧坏?
萧望突然就想,若是脑子真的烧坏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背叛自己了?可随即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宇文衍,你真的病入膏肓了。
子夜送走了大夫,折回房间看着正在一口一口向女子口中送着汤药的男子,微微愣了一下。直到那药碗见了底,他才道,“主人,您昨夜一夜没睡,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恩。”萧望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动,复杂的目光久久停在女子脸上,低声开口,“你先回房吧。”
“是。”
子夜也没再多说,转身,带上了门。
大殿的后堂内,青衣男子挺直的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看着那缩在角落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子,头疼的抚了抚眉。他宁愿主人把他推出去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去面对‘女人’这种难缠的物种,更何况是一个这么爱哭的女人。
更何况都半个时辰了,哭声不停反大,这女子,当真是水做的吗?
“你别哭了。”
手臂僵硬的抬起,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可男子的声音似乎冷硬惯了,就算此刻是安慰的语气,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像极了恐吓。
喜儿被他一说,随即哭得更凶。
“喂,我叫你别哭了。”
男人无辜的很,也不知道她怎就怕了自己,上前一步,硬是把帕子塞到她手里,“把眼睛哭瞎了,就嫁不出去了。”
“喂,你别再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啊。”
喜儿攥着手中帕子,又睁着雾蒙蒙的大眼抬头看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人没什么恶意,说话声音就大了几分,“你、你放我回去看小姐,我就不哭。”
男人一愣,“除了这个。”
“我就要这个,我要回去看小姐,我担心她。”喜儿瞪他。
“可是,”他皱了皱眉头,“主人说不想见到你,违背了他的意思,他会杀了我的。”
“那...我不出去,你去找个大夫给小姐治病好不好?”她想了想,退让了一步。
“......”男子不说话,心想着自己刚刚怎么就夸下海口说让她提条件了,这两件事,他可都办不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骗我。”喜儿瘪了瘪嘴,泪水又开始往下掉,“你根本和大少爷一样,都是见死不救的冷面人。”
“我、我没有见死不救。”他似乎有些委屈,无缘无故被主人弄来看管一个小丫头,而这丫头偏偏又那么爱哭,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可看她那鼻尖红红,小嘴委屈瘪起的模样,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青衣男人向前一步,问她,“喂,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喜儿。”她想自己该是还在生气的,可谁让她那性子自小就被奴役惯了,别人怎么问她,她就下意识的怎么回答。
“喜儿......”男人低声念了一次,然后像是很满足的笑了笑。他说,“喜儿,我同你保证,你家小姐一定没事的。我跟了主人那么多年,我很了解他,你相信我,恩?”
“你说真的?”
小丫头擦了擦泪,这才抬头看清他的样子。他穿着一身青衣,算不上俊帅的一张脸,更多的是阳刚。高大壮硕的身子,足以给人安心的力量。
喜儿握着那帕子,瞳孔对上那人黑黝的眸子,莫名就红了脸。
她转过头去,“喂,冷面人,你叫什么名字?”
“臣刚。”
他看着她,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