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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的悠远而平静。
萧望白天的时候大都不在府内,每每到了天黑,他才会踏入瑾苏的房间,洗去一身劳累,然后抱着她,沉沉入睡。
他不再提及含元殿上的事情,也不会再以孩子相要挟,瑾苏在深夜里凝望那张睡得很熟的俊颜,银色的月光洒下,她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不真实。
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后,猜忌、血腥、伤害、背叛、各自天涯。
男人醒的很早,他走的时候总是会在那看不出是睡着还是清醒着的女子额上烙下一吻,然后才轻声离去。
不知是不是有孕所以嗜睡的关系,瑾苏每每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用好了膳食,便会在喜儿的陪同下去后院晒太阳,伤口不再疼的时候,她也会坐在亭中弹弹琴,甚至是练练剑。臣刚总是会去集市里买各种小吃和好玩的东西回来,瑾苏也便就随喜儿沾了许多光。
她后来才知道,问柳原来也住在这府中,她还见到了那日桂树下和萧望拥吻的娇俏少女。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天真美丽,活泼烂漫。瑾苏听她拉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去讲她的衍哥哥,那种憧憬的样子,心头突然就掠过细细长长的疼。
像被最细最小的毒针穿过,再逐渐渗透血脉。
就快到岁末,瑾苏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萧望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回来的很晚,瑾苏也不曾去问。事实上,从住在这别院之后,两人的交流便日复一日的愈来愈少。
那日,男人仍旧回的很晚。
命佣人备好热水,他沐浴后再回到里屋的时候,才发现榻上那女子捂着肚子,惨白着一张小脸,似乎正痛的厉害。
“怎么了?”
萧望几步便走了过去,将那纤细的身子捞入自己怀中,大掌覆上她的额头,“哪里疼?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孩子......”
瑾苏紧咬着下唇,声音中却似乎带着隐隐的欣喜,“他在动,我感觉到他在踢我。”
“才三个月,力气就这么大,一定是像你。”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肚子,那一瞬间的喜悦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和面前的男人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上。
“呀,”她又叫了一声,不过这次明显没那么疼了。拉扯过一旁还在呆愣中的男人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望哥哥,你听,我们的孩子在叫你,你听到了没有?”
“我们的孩子......”
手掌下清晰灼热的触感让萧望的心猛然抖颤了一下,黑眸凝视着少女脸上久违的笑容,他喃喃着重复,“我们的孩子?”
“当然是我们的孩子。”
瑾苏抬头瞪了他一眼,又不知感觉到了什么,随即更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惊喜的开口,“孩子在叫你,他在叫爹爹,他在叫你爹爹,望哥哥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
刚洗的发还未干,水珠一滴滴顺着脖颈下滑,萧望的眸又更深了几分。
右手扣住女子的腰身,将她紧紧束缚在身下,“瑾儿,瑾儿......”
她不知道,‘爹爹’两个字,究竟带给他多大的震撼。
“你......”
水瞳对上他乌黑的深眸,瑾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她几乎是仓皇的将头偏在一侧,“对不起,我......”
剩下的话语通通被缠绕在唇齿之间。她瞪大了眼,看着面前那放大的俊颜,他双拳紧握,甚至连身体都有几分不自觉的颤抖。薄唇吻得很深,很用力,似乎要将身.下女子完完全全吞噬,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瑾苏不明白,这些日来,虽是每夜同床共枕,可他却从未再对自己做过什么放肆举动。就算偶尔失控,也只是浅尝辄止,而今日,是怎么了?
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抽离,她捏紧了拳,去捶打男子的脊背,“萧望,放开,唔...你放开!”
许是顾念到她腹中胎儿,男人最后只在在她柔软的唇上轻咬了一口便松了手。他呼吸很重,喷洒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中,“瑾儿,”他低低的念,“不要这样叫我,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叫我。”
‘望哥哥’三个字方才从她口中不经意的吐出来时,萧望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怀念。
细细软软的嗓音,香香小小的身子,那是他的女孩,那是他一辈子都逃不开的牢笼。
瑾苏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是在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或许,她明白的,只是不想叫出口而已。
她不说话,萧望也不开口,他只是在等,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等。
良久,她侧过头去,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整个屋子又恢复成了一片昏暗,“睡吧。”她说,“很晚了,我很累了。”
黑暗中,她看不到男人的眸子一点点的变暗,最后,满是死寂。
很久很久,直到身旁的人儿不再动作,似乎已睡熟了的样子,男人的声音才极低的响起,他抿着唇,像是在喃喃自语,“我舍不得,只是我们,还回得去吗?”
天亮的时候,萧望起床穿衣,照例在少女额上烙下一吻,才准备要离开,又被她从身后叫住。
“怎么了?”
他问,转过身,将她细细抱入怀中,“起的这么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
不知是刚刚睡醒还是什么原因,瑾苏的声音仍有些哑,“萧望,下个月,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想回江都祭拜他们。”
男人只是看着她,用她看不懂的目光,像是在考虑,又像是在嘲笑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要求却仍是要提。
“瑾儿,你离开我,便没有人能保护你了。”
她埋下头,苦笑。早知结果,却仍是要奢望。
只是他昨夜在自己耳边呢喃的那句,让她当真以为,他是认真的。呵......
“我知道了。”她挣脱他的怀抱,闭上眼,重新躺下,“你去做事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身前的男子很长时间没有动作,一双黑眸深不可测。他替她盖上薄被,慢慢的,低声开口,“给我三日,等处理好长生殿的事情,我陪你回江都。”
临行前日,大雪飘了一整夜。
清晨路上湿滑,萧望几乎是一路半抱着瑾苏入了马车。车内很宽敞,下方还有几个小小的暖炉,软垫厚厚暖暖的,靠在上面很舒服。
“是不是很困?”伸出手,探了探少女微凉的额头,男子柔声开口,“我去驾车,你再休息一下。”
“恩。”她闭着眼,轻声应。
此次出行没有带任何随从,白日里马车行驶的不算快,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偶尔停下来欣赏沿路风景。入了夜若是赶不到客栈,萧望便会在林间燃起篝火,然后将野兔烤来当做膳食。他会在夜半轻轻吹响一曲箫,看着女子靠在火堆旁睡得安然的样子,心头慢慢掠过天荒地老的满足。
这样的日子,祥和,悠远,无忧无虑,似乎一闭眼便可瞧见岁月尽头。
到达江都已是半月之后。
萧望在城内很好的酒楼订了一间房,把车上的行李搬进房内,便带着瑾苏下楼去吃东西。小二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热情小伙子,一口一个萧大哥、萧大嫂,叫的很是欢腾。瑾苏被‘萧大嫂’这个称呼唤的有些尴尬,可看看身旁坐着的男子倒是一脸自然,似乎理所应当的样子,便也就捏着衣角,不做声。
很快便上了菜,那小二一边替二人添饭,一边看着瑾苏问,“萧大嫂可是我们江都人?”
“恩。”她点着头,又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呢?”
“长安女子艳丽,而江南女子美中又带着温婉,当了这么多年小二,我也多少会猜一些。萧大嫂一看便知是那种素净的美,就是,就是......”小伙子似乎有点词穷,看了看一旁饮茶似乎脾气很好的萧望,笑眯眯的道,“就是那种男人看一眼便会心生怜惜的喜欢上的那种美。”
瑾苏原本还有些苍白的小脸瞬间就红了个透彻。
低着头,几缕发丝轻轻垂下,眼角眉梢,动人的不像话。
“萧大嫂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嘛。”说着,小二便朝萧望挤眉弄眼,“不信你问萧大哥,萧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恩。”
萧望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散落在颊畔的长发,一记浅吻烙在少女羞红的脸颊上,“很美,”俊颜上挂着浅浅笑容,他声音很低,像是故意说给瑾苏一个人听的,“让人心生怜惜,一辈子也不想放手。”
“萧大哥你可真肉麻。”
年轻的小二捂着眼睛,装作受不了的后退一步,“你们慢慢吃,我可不敢再打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