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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慢慢抬头,目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秦某是说,这根弦紧了些,”
男人低下头,拼命抑制住指尖的轻颤,他又细细拨弄了几下琴弦,“现在好多了,娘娘还想听什么曲子?”
“随你吧。”
瑾苏双手环膝,静静靠在床沿上,静静闭上了眼。
她累了,当真累了,昨夜又几乎一夜未眠,像是已积攒了几年的疲惫,突然野火般蔓延。
琴声未歇,不过多久,萧望便听到了女子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他苦笑,慢慢起身,抱起那纤弱的躯体,轻轻置于榻上。
她又瘦了,照比四年前,更加纤弱了几分。
‘瑾儿。’
他无声的唤,低头,薄唇慢慢触及到她连睡着时也紧紧蹙着的眉心,慢慢烙下一吻。
她不会明白,这四年来,他想念的几欲癫狂。
..................
瑾苏醒来的时候,已快到了午时。耳边琴音仍在,她揉了揉睡眼,目光转向那背对着自己专心抚琴的白衣男子。秦箫......秀眉慢慢拧紧,她踩着绣鞋轻轻下榻,蹑手蹑脚的绕到他的后面,可才刚刚靠近,琴声便戛然而止,还伴随着一声极低的似是有些带着无奈的轻唤,“娘娘......”
女子玉白的手生生停顿在半空中,她捏拳,重重收了回来。
她讨厌这个声音,无奈的,又带着缱绻叹息的语气。
‘瑾儿......’
‘瑾儿,下次不许再逞强了知不知道?’
‘你这个丫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却还是那般顽劣,你说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他揉着她的发,目光柔和又宠溺。
‘瑾儿......’
‘瑾儿,我爱你。’
‘......’
“娘娘?”
萧望回头,便见到她恍惚的神情,抿了抿唇,他开口道,“您......怎么了?”
“没事。”
瑾苏摇头,唇角缓缓勾勒出一个笑容,“秦公子,本宫很喜欢听你弹琴,你日后,可否常来这永安宫陪陪本宫?”
“当然。”
萧望笑笑,“若是皇后觉得欢喜,秦某自然是愿意的。”
‘叩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
“何事?”
‘娘娘,宇文将军求见。’
宇文将军?
他,还敢再来么?
女子的唇角勾起一记冷笑,目光转向一旁的男子,道,“秦公子,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明日一早,本宫会派人去接你。”
“嗯。”
萧望应了一声,转身出门,目光在对上门口那仍染着重伤的黑衣男子时,又不着痕迹的暗了几分。
许是成都心思并不在此,也未曾注意到那目光深沉的小琴师,只是迈开长腿,向寝殿而去。
“臣宇文成都见过皇后娘娘。”
透着层层纱帐,他看到那背对着自己,对着铜镜缓缓梳妆的女子。她眉眼精致如画,唇畔却带着一抹嘲弄的弧度。
“宇文将军的伤这么快便好了么?”
“谢娘娘关心,成都已无大碍了。”
关心?
瑾苏微微侧过头,将篦箕轻插于发上,“本宫何时说过是在关心宇文将军?”她轻笑着,一字一句的开口,“本宫只是怕,宇文将军的身体承受不住下一次的折磨罢了。”
她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那种情绪,甚至在皇上面前也不敛去分毫。
成都明白,他能那么清晰的感受到那个时候的她心中有多少的愤恨与绝望,从他们再相遇的那日起,从她真正开始折磨报复他开始。
他被折磨拷打的奄奄一息,迷茫中看到她冷冽如冰的容颜,他便知道,她的绝望之深。
只是瑾苏,你可否告诉我,那些罪孽,我要何时,才偿还的尽?
他闭了闭眼,低哑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被死死碾磨搅碎,带着致命的痛楚,“瑾苏,我知你恨我......”
恨么?
女子抬眸,向窗外看去,又是阴雨缠绵。
她突然又想起那碗冰冷苦涩的汤药,那一日,她跪在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好到甚至可以同穿一件衣服的男人面前,一下下重重磕着头,她在求他的饶恕,像一个毫无尊严的畜生一样摇尾乞怜。
可他呢?
宇文成都,你给我的回应,又是什么呢?
恨?他,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眨眨眼,她轻轻笑了,“本宫不恨,本宫只是,有些讨厌你罢了。”她慢慢起身,纤指挑起两人间的纱帐,一步步,缓缓向他走来。
“瑾苏......”
“宇文将军可还有事么?若是没事,便自行离开吧,本宫倦了,想休息了。“
“瑾苏,”
大手重重握上女子纤细的皓腕,宇文成都垂着眸,声音中满是深重的痛意,“是,是我的错,我道歉,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累了,也倦了,他再承受不起她滔天的恨意了。
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小的时候,他每每惹她生气,都会买一根糖果送她,然后扯扯她的袖口嬉皮笑脸的说一句,‘瑾苏,我错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耳根子向来软的很,听他哄两句,便也就不气了。
可如今?
女子抬头看他,水瞳直直坠入男人哀伤的眸中,她笑,大笑出声,宇文成都,你以为,我仍是当初那个天真痴傻的小姑娘么?
“瑾苏......”
成都看着她近乎崩溃般的笑容,突然就心慌的厉害,“你,你怎么了?瑾苏,你说话啊,你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
女子细长的手指隔着衣衫慢慢点上他的胸口处,一字一句,“宇文成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的心脏一点一点挖出来,一刀一刀凌迟?”
她咬牙,葱白的指尖毫无血色,“你以为你只是流掉我的一个孩子么?你以为我该感谢你的用心良苦,让我与萧望再无回旋之地么?”
她笑,干涩的眼角,却生生逼出了泪,“可你知不知,就因为那碗药,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了!你毁了我,宇文成都,你已经彻彻底底的毁了我!”
“你,你说什么?”
成都面色惨白,竟生生后退了一步。
他,他不知,他怎会知道......
“你明知我身子不适却仍是铁了心的要伤害要毁灭,就为了满足你对萧望那可笑的恨意?宇文成都,如今的你,还凭什么,祈求我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