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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泽大概是真的饿了，很快吃了两个包子，而后动作一顿，看向柳问笑：“你饿不饿？给你吃吧。”
柳问笑何曾被秦修泽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心里默默打了个颤。
要她装模作样对秦修泽好她都不觉得困难，只要看着秦修泽的脸实际上发呆回想自己师父柳如烟去世的场景，她便能瞬间泪眼连连，至于什么表忠心更是手到擒来，但秦修泽对她好点，她便会立马想到那些年那些年划过她眉头的剃眉刀，匕首，长剑……
柳问笑露出个感动的笑容：“修泽，谢谢你。不过我不饿，你吃吧。”
秦修泽说：“硫笙，我……想如厕。”
柳问笑一愣，而后从一旁拖出一个夜壶，道：“来，这里是夜壶。”
晓得秦修泽现在绝不可能自己站起来，柳问笑只得硬着头皮将他扶起来，秦修泽关节具被打断，柳问笑只是简略地替他以木板固定，看起来非常之惨。
秦修泽被扶起，整个人毫无力量地靠在柳问笑的身上，一直因为疼痛发出倒抽气的声音，柳问笑觉得不大对，低头一看，才发现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修泽，眼角竟然微微泛着一点点泪花。
柳问笑当真觉得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头皮：“……？？？”
当年秦修泽被封玉郎，是有原因的。
柳问笑虽然年纪比他略小一点，却比秦修泽早出道两年，十六岁就以画影宫下一任宫主的身份行走江湖，虽在老江湖眼里她只是个小女孩，但有画影宫加持，她自己又性格豪爽，杀人也从不手软，是以也闯出了一些名头。
两年后秦修泽也十八岁，他在那年的武林大会上出道，一袭白衣，一头黑发，一双桃花眼，一颗红色泪痣惊艳四座，无暇而光滑的肌肤让柳问笑都自愧不如，加上画影宫和翻云宫向来是死敌，对这位很可能是翻云宫下一任宫主的人，柳问笑是必须挫一挫他的锐气的。于是她便给秦修泽封了个称谓——江湖第一小白脸秦修眉。
其实江湖第一小白脸本就够了，但她突发奇想，觉得以修眉暗讽对方似女子效果似乎强大。那时候她尚未料到这个临时多加上的三个字未来会让自己的眉毛遭殃。
封了这个称号之后，她又让宫众四处传播，花钱让百事通散布，还说他眼角一滴朱砂泪痣，想必是极爱哭啼的，总之造谣造的十分顺手。
于是半年后裴家的试剑大会上，秦修泽再出现，就是硬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模样，柳问笑暗中笑的打跌，也没跟师父柳如烟商量，便去想办法剃掉秦修泽的胡子。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让秦修泽之后名气大胜——秦修泽反手剃掉她的眉毛之后，又直接转向几个在一旁嘲笑他的人，因为试剑大会的规矩是屋内不能见血，他便一手拎着一个人往外飞。
即便一手拎着一个壮汉，看似瘦弱的秦修泽也丝毫不见吃力，将那尖叫的两人飞着带去了屋外洗剑池边，而后便是两声惨叫，而他身上干干净净地回来，又拎了两个出去。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裴家主人出面他才收手，然而彼时他已带了足足十二个人出去，那十二个人在江湖上也都各有名号，并非无名之辈，却如弱鸡一般被他提起带出。
大概是看在裴家的份上，秦修泽并未杀他们，只是分别斩落了他们一支臂膀，事后柳问笑一看，十二个人都是宣扬“江湖第一小白脸秦修眉”这个名号的主力……若不是百事通溜得快，只怕也要惨遭毒手。
当时柳问笑便觉这不动声色的小白脸颇有些可怕，而之后那十二个带了人去翻云宫寻仇，却尽数死于秦修泽剑下，据说他连斩十二人而未染一滴血，是以人称踏血——别人是踏雪寻梅，而他是踏血无痕。
至于玉郎，则已不带有之前小白脸那样的嘲讽意味，是实实在在的夸奖。
即便如此，众人也只是赞叹秦修泽容颜俊美，并不认为他女气，毕竟出道以来秦修泽就一贯的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眼神锋利，不怒自威，大部分人基本没见过他笑，更遑论哭了。他眼角那一颗朱砂泪痣之前还被柳问笑渲染成爱哭，现在倒像是被血染的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秦修泽也不再故意蓄胡，大概他已经明白，真正让人信服的永远不会是皮相，只要足以慑人，面容再俊美，他人也不敢多加嘲讽。
柳问笑和秦修泽这六年多来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不算少，柳问笑还想过，若非两人是仇敌，这简直可以算是君子之交了……
秦修泽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第四手，偶尔被自己这边围住，总会受点伤，柳问笑也见过不少次。其中自己伤他的一次便是两年前两人打斗，秦修泽手持短刀，直奔自己的眉毛而来，柳问笑武功并不如秦修泽，也很少主动冲锋陷阵，当下便直接以长剑刺向秦修泽。
秦修泽一个闪身躲过，柳问笑便又以一旁的长□□他左臂，秦修泽这下无法再躲闪，但只需往后一翻便可化解危机，柳问笑松了口气，认为他必然会放弃，想不到秦修泽便这样面无表情地由着那长□□入左臂，且依旧一脸冷漠，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右手更是极为精准地对上柳问笑的右眉，然后一刮……
已经日渐稀疏的眉毛又一次没了。
柳问笑一声怒吼，秦修泽却已施施然地退开，即便鲜血染上白衣，他却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反倒是这边没受伤的柳问笑几欲抓狂。
“你这个秦修眉！”柳问笑犹然记得当时自己气的咬牙切齿，“给自己修眉毛不够，还给你阿姐我修眉！”
柳问笑也的确是痞气十足了，口头上占便宜是一流的，什么你阿姐我，你阿娘我，甚至你阿爹我，那是张口就来……
而秦修泽却极为冷漠地道：“果然当初是你取的外号。”
柳问笑怒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秦修泽面无表情，“柳无眉。”
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气的几乎要晕倒的柳问笑。
后来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这句话，除了柳盈盈这种没出道的小辈不知道，其他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
这句话是这样的：秦修眉并不修眉，柳无眉的确无眉。修眉人何曾无眉，无眉人反被修眉。
柳问笑听后气的两眼发黑，又见自己的眉毛在秦修泽那句“柳无眉”后宛如诅咒一般当真再未生长出来，只得修了头发，以头发挡住自己的光秃秃的右眉毛和饱满好看的额头。
但，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曾经被长□□穿手臂也面无表情的秦修泽，现在竟然只因为要站起来，就眼角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