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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认真的准备着晚上的晚宴,春花一回来就开始发脾气。
“这个柴小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您都没瞧见她买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根本没法子在山上用,衣裳徒有光鲜,屁的用都没有!我真是不懂了,那些薄薄的滑滑的料子,又不保暖御寒,也不耐穿结实,为什么山下的人还那么喜欢!还愿意花那么多钱买!”
春花今天负责采买布料,地方也不远,就在最近的县城,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柳将军的帮忙,明明是个小县城,料子都是最上等的云锦,裁缝都是崇州城请来的顶级裁缝,仅仅是出一个工费价,就是狮子大开口!
最最让人气愤的,不仅仅是柴思音这么折腾,更是她身边那个表妹在春花表示为难的时候,温声笑道:“春花姑娘不必为难。我们余神龙寨结交,乃是讲究一个诚意,神龙寨终究是久居深山,不知世情也无可厚非,再说……我表姐无论是采买还是挑选工匠,都是按照正经的规矩和标准来,倘若怠慢了,破坏了我们两方的情谊,无论是我们还是春花姑娘,只怕都是没办法交代的,不是么?”
春花也是一时情急,脱口就道:“可……可明明有那么多好的料子,你们分明是专挑贵的!贵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这话一出,正中万淑儿的下怀。她这样的名门淑女,自然用的是最好的,平日里和旁的贵女结交,那些落井下石明里暗里的较劲儿简直信手拈来,现在面对春花这么一个火爆急躁却又青涩的很的姑娘,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她抓住春花话中的把柄,趁机将神龙寨是深山穷寨,付不起钱的点给点了出来,还点的非常的清晰却又不失礼,清晰在于连春花这样的姑娘都听懂了她这种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的话,礼貌在于她虽然指出神龙寨虽然付不起钱,但是柳将军付得起,这也是刘将军的一份心意和诚意!
这话一出,春花就不好了——她自己丢人不打紧,可是要是捆绑着寨子都被奚落,她可不答应,奈何她还没发作,那柴姑娘就温声细语不怒自威的将万淑儿说了一顿,但是也只是指责她话多失礼,话里面的意思根本是——就算你说的对,也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紧接着她又对着春花一阵耐心解释:“春花姑娘,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衣裳和工费方面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淑儿虽唐如,但有句话说的没错,这是柳将军的心意和诚意,希望春花姑娘不要介意。”
春花说着说着,眼睛都要红了,面对着五娘一片委屈:“我是没读过书,也没她们那么贵气,可我也看的出他们在嘲笑咱们!他们根本打心底里瞧不起咱们!我就是不服气!这活儿我不干了!”
五娘皱起眉头:“寨主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那就是信任你!你现在说不做就不做,影响的是大局!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春花急了:“可是……”
五娘正经道:“春花!寨主的意思很明白,咱们现在不能跟吴军闹翻,你这么不懂事,你让寨主怎么再交托任务给你!?”
春花哑口无言,五娘轻叹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春花心里憋屈,起身跑到外面散心。
顾筝既然决定了要为顾重治疗,那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新的药方,用以治疗时候来服用以作辅助,所以剩下的时间,她都在和胡措研究治疗方法和新的药方,再就是在山上看看乔瑾瑜命人开垦出来的药田。
“这些药田都是乔先生打理的,寨子里的人顶多就是帮忙开了地,阿筝,你说这山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灵气,这药草长得真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胡措得知他们要在这里落居之后,更是做好了长期定居的准备,这段日子也十分的用功看书,就像是顾筝说的那样,他真的开始试着踏踏实实的做事了。
顾筝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的确是肥沃饱满。她手中捧着的是胡大夫留下来的药理部分的书,和胡措蹲在一片药田前按图索骥。胡措有些感叹:“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想通了!不过想通了也好!也好!”
顾筝笑笑:“人总要在不同的时候做一些决定和改变。阿措,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要麻烦你了。”
胡措一挥手:“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脸色忽然就沉了沉:“你别说,看着老头总是那个样子,怪叫人心疼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折腾。照我说啊,等到他变得正常之后,咱们可以给他买个宅子!他喜欢山上呢,就在山上过,喜欢山下呢,也有个地方落脚,你说怎么样!?”
顾筝认真的看着胡措,语气多了些诚恳和认真:“阿措,谢谢你……”
一向不正经的胡措,此刻竟然也正经起来,他勾唇一笑,有些深沉:“阿筝,我们之间不需要多余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我的这条命早就没了。我知道我这么多年来每个正经形状,我爹都被我气的不轻,可是你却愿意惯着我,还补了我最薄弱的部分,虽然你总是拿着个来要挟我,不够我知道!”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最疼我!”
顾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可是还没等她发话,胡措已经收回手,扯下别再腰间的衣摆站了起来:“我觉得老头儿的这个病,还得用针灸,我得去跟乔先生商量商量。”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把顾重的事情放在心上,顾筝自然无话可说:“辛苦了。”
胡措哈哈一笑,转身就往山上蹿去了,顾筝反正也没有着急的事情,索性开始熟悉这边的药田分布,.谁料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顾筝忽然想到了之前不知山闹鬼的事情,明知道是无稽之谈,可是忽然听到这么一阵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最后,她还是壮着胆子朝着那个哭声走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一个亮色的人影,而那个人影明显比她的反应更快,几乎是立刻转过头:“谁!?谁在那里!?”
“春花!?”
“是你!?”
两个人认清对方的那一瞬间,都愣了一下。顾筝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哭鼻子的春花,而春花则是条件反射般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顾筝非常懂事的别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继续……”
说着转身就走。
春花怎么肯,三两步上来一把抓住她:“你等等!”
顾筝尽量不看她,好像她不看她,就不知道她哭了鼻子似的。
春花有点尴尬,可是还是做出一副凶相:“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看到的告诉别人!我……我就……”
顾筝看着她要凶不凶的样子,垂眸一笑,轻了清了清喉咙,起誓一般庄重:“顾筝可以保证,决不将今日见到田姑娘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也……也没有瞧见田姑娘有什么异样,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春花吃了一惊:“我……我又没说什么,你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
顾筝“哦”了一声,笑笑:“看来田姑娘比我想象中要更相信我啊。”
大概是受了一肚子气,春花觉得此刻就连顾筝都变得可爱起来,她好气又好笑,扭过头去:“没见过那个姑娘家跟你这么贫!”
顾筝轻叹一声,一脸无奈:“是是是,我贫,不过田姑娘,现在我是瞧见了你这个样子,要是你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被别人瞧见了,那我的保证,也未必能帮你保密了。”
春花被顾筝一语点醒。是啊,寨子里的这些男人都是些没心眼的,要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指不定要当真与讴歌笑话一样呼呼喝喝的说出去,那时候才真是难堪!要是让乔先生都知道了……
春花越想越憋闷,越想越难过,眼泪又跟着滑了出来。
眼前忽然多了一块手帕,拿着手帕的女子声音清浅:“我什么都没看到,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但是发泄一下总是好的。我想寨中的兄弟们未必会打趣你,你不必那么在意……”
春花一把拿走手帕,飞快的擦了眼泪:“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筝的话被打断,也不着急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春花身边,似乎是在等着她说清楚,事实到底是哪样。
春花此刻对顾筝的讨厌,好像都因为这一块帕子变得不足挂齿了,她吸吸鼻子,满腔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咱们寨子,是寨主带着兄弟们用活生生的命厮杀出来的,每个人在寨子里都是出力的,要是没本事,什么都不会,还有什么脸赖在寨子里!?”
顾筝有些吃惊,毕竟她没有想到,春花看似泼辣天真,可是心中竟也有自己的固执。
她不打扰,春花就继续说,大概是心里真的憋闷,索性将柴思音的事情说了出来,完了越发的懊恼:“现在不过是交给我一些小事情,可是我根本做不好!我……我怎么面对寨子的兄弟,怎么面对寨主?如果因为我惹来什么乱子,影响了神龙寨和吴国的关系……我就……”
顾筝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认真的听春花的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而春花说了那么多,身边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有些乏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筝目光一动,伸手拉住正欲离开的春花。
春花有些莫名其妙,回过头来盯着她。
顾筝松开手,冲着她笑笑:“田姑娘,人人都有自己应当处着的一个位置,你自以为并没有为寨中做什么,实则不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没有你和五娘为大家操劳伙食,谁能经得起高義那样操练!?做人不应妄自菲薄,你也不可忽视自己这个位置。我想就算大家没有说,心里也一定清楚,这个寨子里绝不能少了你和五娘……”
顾筝的一番话说的春花心里舒坦极了。再看向顾筝的时候,忽然就想起自己之前的刻薄,有些赧然。顾筝会心一笑,细声道:“我不打扰你了……”
“哎!”春花猛地拉住她,顾筝一怔:“还有什么事?”
春花在寨子里其实很少能有像顾筝这样安静的倾诉对象,倾诉完了还能把安慰的话说的恰到好处。这会儿她话匣子都打开了,实在有些收不住,只想跟顾筝说个痛快。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现在那个柴思音即使拖延时间又是在跟我折腾!我拍了胸脯跟寨主保证,现在非但没能好好完成任务,反倒被那两个女人奚落!我……我就是没用嘛……“
顾筝看着少女的一脸懊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说,吴军中的那个柴姑娘,要为寨中的人做衣裳?”
春花点头:“何止是做衣裳,她恨不得都折腾一遍!寨主说了,那姑娘哪是为了咱们好!她就是在试探!她不怀好意!”
顾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可是看到春花这个愤愤的可怜样儿,她终究还是暗叹一声,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傻姑娘,这么好的机会,可真的差点被你浪费了……”
春花一蒙,有点没明白。
顾筝拉起她的手,耐心道:“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扳回一局,不过要看——你争不争气了……”
春花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五娘是领了命来准备接风宴的,可是她都忙活了大半天了,始终看不到春花的影子,反倒是看到了顾卿和小阿福过来。
“顾姑娘!?有事吗?”
顾卿放下阿福,淡淡一笑,卷着袖子柔声道:“方才刀哥告诉我,春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听说你们要做接风宴,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儿子过来帮帮忙。您有什么都给我做吧。”
五娘可不敢——她很清楚这顾家一家是寨主请回来的贵客,位置都在最高的神龙寨,现在人家顾大姑娘亲自来传话已经很客气了,她怎么能真的让人动手做饭?
“使不得使不得,顾大姑娘,您回去歇着吧,这小公子在这儿磕着碰着了不好!”
阿福虎头虎脑的,大声道:“阿福也来帮忙!”小小男子汉,和娘亲一样挽着袖子,哼哧哼哧的,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顾卿笑得温和:“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春花是被我妹妹叫走的,我妹妹让您少了一个帮手,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帮忙有什么问题呢?”
五娘对着顾家姑娘的印象一直很好,她低头看了一眼雇请的双手——当真是细皮嫩肉的一双手,可就是这么一双细皮嫩肉的手,上面竟然有隐隐约约的刀痕。这顾家姑娘来历不明,可是看着这个架势,从前必然是有过一些经历的。五娘看着顾卿爽快的开始帮忙,终于不再说什么,仔细着挑了些简单的活儿,让他们母子一块干。原本想着让他们随便做作,谁料两人都是干实事的,儿子虽小,却当真像个小男子汉,由此,五娘对她们越发的刮目相看。
高義平日里除了训练兄弟们,更多的是和乔瑾瑜商量整个神龙寨乃至于不知山的建设问题。从前还是高義的父亲在为的时候,不知山多少个山头就有多少个土匪窝,那时候更是乱的很。到了高義这里,又有乔瑾瑜这个幕后军师,对神龙罩的建设也才正统起来。无论是依山而建不同高度代表的不同地位的寨子,还是那些机关布置,都是精心设计。
可是今日,高義看着这依山而建的寨子,无端端的就想起了顾筝的那番话——
那不是礼仪,是禁锢。
一国有君,一山有虎,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有这个在位者的统治,总会有一个阶级的区分。纵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寨子,也不外如是。从前高義对乔瑾瑜十分的尊崇,对他的意见更是十分看重。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再看起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不同的意见。
又或者说,他隐约看出了乔瑾瑜和顾筝的不同,也开始理解乔瑾瑜每每谈到崇州顾家时的那种神态——敬重而惋惜。
“今日有些神不守舍的。”乔瑾瑜将图纸放到一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義。
高義回过神来,扯着唇角笑笑:“没有,在想一些事情。”
乔瑾瑜笑笑,将笔蘸了墨水:“那柴思音的折腾,你准备怎么办?”
高義冷笑一声:“她想要知道什么,我们就让她知道什么,这样不是很好么?”
乔瑾瑜笑容一滞:“什么意思?”
高義起身:“柳邵想要试探我们,所以不管他现在是用了美人计还是缓兵之计,在击退了陈军之后,必然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可是如果他的矛头即便指向我们也不敢轻易的动手,事情又是两种情况了。”
乔瑾瑜这才轻笑一声:“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高義勾唇一笑:“我听闻,五年前……”
“老大!?”周砍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左顾右盼的看了一眼,顿时奇了:“刀哥不在?”
高義的话被忽然打断,也没有恼怒,反问道:“怎么了?”
周砍“哦”了一声,立马道:“刚才听下面的兄弟说刀哥往这边来了,我以为是来老大你这里……”想了想,还是选择说重点:“柳将军到了!”
高義的神色忽然就凛冽起来——是,今日他作为神龙寨的东道主,要为柴思音等人洗尘,自然也按照山下的那些礼仪,写了一封帖子送到了柳邵的军营中。
“让山中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所有的关口都守住,此外,见到任何可以之人逡巡,一律擒住!”
高義的态度让周砍整个人振奋起来——这段时间大家都憋屈坏了!这些吴军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在动歪脑筋,那就真是地狱无门你偏闯了!
周砍兴冲冲的去让兄弟们戒备,今晚的主题只有一个——一言不合就开搞!
等到周砍走了,高義忽然心念一动:“刀哥方才过来了?”
乔瑾瑜笑笑:“应当是去了顾氏那头。”
高義若有所思,从乔瑾瑜那边出来之后,转而去到顾氏这边,一进门就遇到了兴冲冲要出门的胡措。
“寨主!”
“顾姑娘呢?”
胡措摸摸脑袋:“卿儿去五娘那边了……阿筝……咦……阿筝呢?”又看高義:“寨主,你有事情找阿筝?”
高義摇摇头:“顺道过来看看,没事。”
胡措现在肩负诊治顾重的重任,每天忙碌的很,顾重吃了药好不容易睡着了,他赶着去跟乔先生商讨治疗的方案呢!
胡措匆忙离开,高義安静的屋子,心里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感觉——很想见见她,却找不到人的奇怪感觉。
而另一边,有了顾卿的帮助,五娘的活儿一下子就被分担了不少,看着这两母子的样子,五娘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可与此同时又有些好奇——生的这样好的一双母子,身边怎么不见一个男人呢?那个叫胡措的必然不是这位顾卿夫人的丈夫,五娘打心底里觉得,这姑娘生的极好,做事也不含糊,孩子教养的更好,除非是丈夫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不应被抛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