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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是惊讶的:“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然而她此刻正是高兴的时候,完全没顾得想到其中的奥秘。
唐眠抓着时机,浅笑了笑,道:“不瞒额娘,当初我在龙源楼弹曲子的时候,皓祯少爷也常常来听上几曲,我二人因此相识,眼下才知道原来皓祯少爷是硕亲王世子,怪道以前就觉得气度高特,谈吐非凡,倒让我好生愧疚……”
她一段话讲下来,雪如也觉得这果然是天定的缘分,更加觉得皓祯虽非自己亲生,但这一子一女确实上天赐给她的,当下就吩咐了秦姥姥记得下次再去寺庙拜佛时,当再多供奉些物事,她自己也要每日抄写佛经,以祈祷合家欢乐一家安顺。
皓祯见了吟霜冲动,本想立刻将吟霜介绍给额娘,说这便是他早就深念的女子,但一下子被唐眠的话堵住,又见雪如实在是高兴,也不忍违背了她的意,只想着明后天再有空,和额娘好好说说这件事,再度定夺。
然而他自己也已知道,额娘是真心将吟霜当做女儿来认了,他若是提出这样的想法,不知额娘会作何感想。他和吟霜本事真心相爱,又该如何自处?一念至此,不禁忧上心头。
可他抬头,看见的便是吟霜向他投来的笑眸,他突然又想,这次吟霜被母亲看中,竟要立刻收为义女,接进了府里来一同居住,难道真是老天有眼,让他可以日日看见吟霜而解了相思销魂之苦?
想到这里,又觉得很是欣慰。
如此患得患失,面上是忽忧忽喜,一顿饭倒吃得浑不知味。
雪如见他如此,却只道是他心中念着那位姑娘,当下也叹一口气,嘱咐他放宽了心,莫要淫思,让丫鬟把他送出了门。
皓祯本想饭后和自家额娘承认与吟霜之事,但总觉得有些冒然,想着既然吟霜成为义女之事已成定局难再更改,不如将错就错,待到吟霜与额娘再熟些,在王府也熟了,他再同额娘提出。
不过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唐眠已经先下手为强了。——王府里还是要多待几天,要是皓祯天天像今天吃饭时候这样时不时拿眼睛嫖她,她只怕以后吃饭都要没有胃口了。
用过了饭,擦了手漱了口,唐眠数次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自然被雪如看在了眼里。
“怎么了,可是吃不惯?”雪如自觉亏欠吟霜多年,不免过分溺爱。
“不,只是没料到皓祯少爷竟然是额娘的儿子……”
“这是怎么?”雪如也听出她话里有话。
“其实,当时皓祯少爷来龙源楼,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同我一样,都在龙源楼唱曲维生。”
“什么?!”雪如一听大惊,她已听皓祯说过了有那么个女子,不过当时皓祯心绪不稳语言颠三倒四,她也因为心惊胆寒心口疼了,所以只知道皓祯真心喜欢上了一个江湖女子,所以难以再面对公主。她倒不知道竟有这样的巧事,想起皓祯刚才看到吟霜的惊讶,也就都有了解释。
“额娘莫急,且听我细细讲来。”
“好,你讲,你讲。”她立刻让秦姥姥屏退了左右。
“其实我和皓祯少爷喜欢的那女子,也颇有些缘分,因为我俩的名字竟是差不多,连长相也相似。她不知姓甚,却也叫银双,金银之银,两个成双的双,那时她是个孤女,弹得一手好琵琶和月琴,所以我们也有些交往,父亲不愿意我在外抛头露面,所以有时候让我待在家中,只和那银双一起卖艺。皓祯少爷就是那时候认识了她,很喜欢她的琴艺,渐渐喜欢上了她。然而父亲故后,银双却走了,后来……后来我才听说她去了醉花楼,那醉花楼,夫人可能不知,是风尘场所……”
她话未说完,雪如的脸已白了。
“竟,竟有这样的事?”她早先听皓祯的诉说,已有些明了,那女子绝非良家女子,非良家女子倒还无可厚非,但若是去了那等场所……
“额娘莫慌且听我说来。”唐眠知道雪如向来不太有主见魄力,又很是相信她,自然不会一一求证她讲的话,“那银双我早先是当朋友的,可是久而久之我也发现她并非表面那么单纯的。父亲过世后她来找过我,当时我才知道,她……她一个女子未婚,却已经和皓祯少爷同住。后来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便想再去劝她顾惜名节,然而却发现她已不在,我心觉得奇怪,就在门口听了听,才听得她竟然去了醉花楼……她原先就是有些受不得苦的人,可我也没想到她会走那条路……总之,我是不愿再见她的。后来皓祯少爷还来我这里打听过她的下落,但我也已不知晓,她原先跟我说过,做个卖艺女已是没脸没皮的事,最大的奔头就是找个不计较的富人家做个小妾,也算一生荣华无忧。所以依我看,她怕是做了哪家的、哪家的……”唐眠低头,一张脸皱了皱。
在西门吹雪那她还不觉得,现在想想,果然自己空口说白话,信口有雌黄的本领又更上一层楼了,可她居然还为此激动了下——她果然越来越坏了……
唐眠冲自己吐了吐舌头。
“这、这,皓祯,我的皓祯……唉!”雪如深深叹一口气。她一手养大的皓祯怎么偏偏喜欢这样的女子。想起昨天皓祯那痛心颓废的模样,她也想,若是心地良善的女子,决不至于让皓祯变成那个样子,必是心里会算计又咄咄逼人的妇人,才能把皓祯逼得形销骨立——皓祯是被她骗了呀!
皓祯虽非亲生,也是她一手养大的。母亲对于自己的儿子,总是过分珍惜的。
“额娘你也别忧别恼,既然那银双已经不在了,若是皓祯少爷继续因为她而得罪公主,影响他们的感情,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今之计,我们也不用去管什么银双银单的,让皓祯少爷好好地和公主过日子,才是最好呀。”
唐眠娓娓道来分析利害,雪如觉得她讲的不错,心里安定了一些,看向唐眠的眼里也更多了几分慈爱了。这个女儿善解人意,又聪明伶俐,让她深感欣慰。
“看你,才来王府,就已为了皓祯操这么多的心,还少爷少爷的称呼,以后便叫他哥哥罢。”
“应该的,这是应该的。”唐眠笑着应。实在是太应该了!
“依你看怎么做才好呢?”
“我看皓祯哥哥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要他回心转意,还得看额娘和公主了……”
皓祯回到了房里。
他坚信着吟霜心里还是有他的,虽然两人现下身份尴尬,但倒比原先要好上一些了。起码现在吟霜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住在王府里了!
皓祯这么想着,却见小寇子站在门口面色不安,又问了句。
小寇子瞒不过,踌躇半晌,道:“少爷,前头公主房里差了人请你一道过去晚饭,因你先去福晋那儿了,所以我便如实回了。那人拿我的话去回了,回头却又来说不打紧,只让少爷你晚上再过去宵夜,说是小厨房新做了几样糕点很是不错……”
说是宵夜,公主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既然晚了再去公主房,哪有再回来睡的道理?他若是听话去了,只怕都不好意思再走了。
皓祯见了吟霜的欣喜又尽数变成了郁闷,他念着吟霜,想着吟霜若还在小院子里,他去了只要不碰公主倒也是无妨,但吟霜已在王府之中,公主房里的事只怕无论如何都要传到她耳朵里去的,他怎可再去?
想起公主圆润妩媚的脸,他半是无奈半是愧疚。
与公主之事,他是必得完成的。然而,决不能是今天……
“小寇子,你就说我在额娘吃的多了,肚子胀,今晚就先不吃宵夜了。”他斟酌着道。
小寇子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若是如此回复,只怕又要遭公主房里嬷嬷丫鬟的冷眼了,然而主子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少爷……”
“怎么?”
“容小的多嘴一句,公主这样来请,已是很不简单。那白姑娘后来找不见,想来已是自己走了,少爷若是还为白姑娘的事情挂心,伤了公主的意,小的只怕……只怕白姑娘也不愿见少爷这样啊。”小寇子刚才没随皓祯一起去福晋那,所以并不知道吟霜的事。他现在也着实后悔让少爷做了那金屋藏娇之事,本以为两人你情我愿鱼水欢能让少爷高兴,却没料到那白姑娘却委实太善解人意。
前头她去了醉花楼,让少爷伤心了好几天,让他也觉得她看似深情实则薄情寡义,但少爷伤心着伤心着莫名其妙却又高兴了,跟他说,那白姑娘自贬红尘,不过是怜怕他太过深爱自己冷落了公主,拂逆了她的意思,对他只有坏处。
小寇子虽然那时觉得少爷思虑太多,可自己想了想,倒也可能是那么回事。
他回头再按少爷的意思去一打听,那醉花楼的老鸨气色愤愤,原来那白吟霜果然是卖艺不卖身,而且没两天就自行离去了。他也有些佩服这个烈性姑娘了。
小寇子话中的意思,皓祯怎会不知,与公主行周公之礼是早晚的事,若是不行,到时露出什么马脚来,反倒对他和吟霜不妙,可他还是挥了挥手道:“去吧。”
小寇子得了令,又顺便问了句:“那白姑娘住过的四合院,香绮姑娘和常妈还在打理着,少爷看……”白姑娘怕是不回来了,那四合院怕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皓祯听他说起四合院,又想起和吟霜在那里的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怀恋叹一声道:“唉……且让她们再多打理一月罢。”
小寇子应了声,便赶紧跑着去公主房里回了话。
果然,他一回完话,公主房里的人就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在门外候着话,就听到里头兰馨公主在说气话:
“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们去喊他的!白白的丢了我的脸面……”
原来是公主府的下人擅作主张啊。小寇子心想,不多言语。
不过会儿有人出来,却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崔姥姥,崔姥姥说没别的话了,只让小寇子回去服侍皓祯少爷好好休息。
崔姥姥不露声色,在小寇子手里塞了块银子。
她什么都不说,小寇子却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看着小寇子离开,崔姥姥指挥着门口两个粗使丫鬟把花园整理整理干净,背过脸去也是一声叹气。
她从小服侍公主,知道公主的脾性,性子是好,但不免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皓祯少爷不来,她就拉不下脸去请。难得的请了两三次,却通通吃了闭门羹,公主难免心头有气,再不肯拉下面子,一连几天都对外称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可女人的不舒服总是有日子的,再多几天,难保不被人看穿。
她也只好拉下老脸来暗暗使了宫人去请,却不料被公主发现又是一通责骂。
公主骂着骂着自己的眼圈也红了,拉着她的手不说话,看得崔姥姥实在心疼得紧。
虽说这是皓祯不懂礼,可也会被外人说风凉话,一个公主竟连自己的额驸也守不住。
得想个法子啊!
崔姥姥正这么想着,却见一个白衣女子远远地走了过来,脸上笑吟吟的。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是午后才来拜访过的福晋新收的义女,她是有些看不起这样身份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