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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气沉丹田,心凝神聚,将原由娓娓道来,“这水坝不仅扼杀了此处的生机,而且夹杂着冲天的怨气,只怕其中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勾当。此处水力不可抗拒,堤坝难以持久,而一旦决堤,只怕南湖决堤的事件又会重现,到时候损失不可估量。”
大禹话音刚落,河中一股巨潮掀起,凶猛地拍向堤坝。
“快看,这水怎么突然涨起来了?”听得一人大喊,众人不一而同地向娄河望去,仿佛如同抽水机一般,水位迅速蹿高,浪潮一拍赛过一拍,夹着满怀的怨气凶狠地击打着堤坝。
“是你出言不逊,你父亲在天之灵,施法警醒你来了。”老水工义愤填膺地望着大禹,后者岿然不动,只是紧紧盯着水涨水落,眉心似有万千愁绪。
半晌,大禹手拍扶栏,有条不紊地吩咐:“阿古,你赶快去上游三里,看水位是否下降,果真下降,你就采沿河的泥土回来;敏侬,你去河中测水位;小叔,请你去看看水坝基底,是不是有大股蓝色气泡升起。”
众人如同坠入五里雾中,不知大禹莫名其妙地干什么,不过此处他为首,只得各行其是。
“谢冕,你是这里的水官,出现这种事情,你怎么解释?”大禹鹰眼扫向谢冕,一眼看穿了他的心虚。
“小禹大人,这,这只是天气突变,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放心歇着,我派几个劳工去处理一下就好。”水官闪烁其词道。
“真的这么简单?”大禹突然怒道:“我看过周围的地形,竹林后的菜地里有水藻生长,那座山的石碓上有鱼腥气味,但那些地方,本不该出现这些的。据我估计,只怕不久之前,这里就发生过洪涝吧!你知情不报,是不是心怀鬼胎!”
谢冕被大禹说中,顿时面如土色,只得愧疚地说明真相:“大人,此处确实发生过水涝,只不过堤坝是您的父亲鲧修的,这些人又都是当年修水坝的人,我怕……”
“你怕我们怪罪你,才隐瞒实情不报?”
“是,大人。”
“那你把实情说给大家听。”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一滴雨都没下,这里还会时不时地发生水灾,事前毫无预兆,来势却极为迅猛,让人防不胜防,我和手下都是束手无策,每当此时,就只能搬到高处去躲避。”水官说到自己的伤心处,也甚是委屈。
“哼!”大禹冷冷地横扫众人一眼,忽然见得水面现出一线红色,当即攀上堤坝,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堤坝之上,跳入急流之中。
“大人!”
大禹眼疾手快,刚入水,伸手一擒,本已拿住那红线,谁知手上一滑,被红线逃脱开来。
“孽障哪里逃!”大禹双腿一蹬,朝水下潜去,水虽湍急,奈何大禹膂力极佳,拨开水的阻力,奋力向着深水游去,双眼迷离之中,隐约可见一条红色优雅的曲线在游动。
“少卿快回来。”老水工虽对大禹拆坝之事颇为气愤,但见他不顾自己安危只身入水,还是焦急不已,忙叫水官带人前去撒网救援。
说来也怪,大禹一入水,水面马上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船只刚靠近一点,立即被卷入其中,如同风中落叶,毫无反抗之力。
“是妖怪啊!”
“肯定是当年的冤魂找上来了。”在异象之前,众人终于说出了当年的种种,只是大禹身在水中,已然听不到了。
大禹游至水底,一个蓝色水泡迅速将其吞没,卷至一水晶密室。
“果真是人鱼族。”大禹睁开双眼,看见一条红尾人鱼怏怏地侧卧在水晶床上,一张凄美的脸因为施法过度而苍白如雪。
“你是鲧的儿子?”人鱼终于缓过气来,孱弱地问。
“你不必掩饰你心中的仇恨,我的确是他的儿子。”大禹一眼洞穿人鱼的伪装。
“哼,你父亲为了修建堤坝,和黑龙王狼狈为奸,把我压在这浅水之中,世代为你们所奴役!我要发山洪之水,将你们的子民全都淹没。”人鱼说着向大禹喷出一柱水刺,尽管她处于虚弱状态,但作为强大的人鱼族,她的随意一击都相当凶险。
大禹手斧一劈,将水刺击得粉碎,往前一步,沉声道:“他们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你对他们下手,何尝又不是罪恶至极?”
“我最恨你这种惺惺作态的人类了,说什么手无寸铁的平民,你父亲当年为筑堤坝,生杀的人还少吗?”
“你说什么?”大禹彻底震住了。
“急水之中,堤坝根基不稳,他们就把我抓来做背负坝身的替死鬼,常年受巨浪拍打,堤坝易碎,他们便以平民的血肉之躯祭奠,鞭笞其灵魂依附于坝身,抵抗这汹涌的江水。他们功成名就,却错杀多少好人。”说到愤愤之处,人鱼激动得一身颤抖,可惜全身被珍珠锁链所困,无法抽身而出。
闻得此言,饶是沉稳如大禹者,也觉心凉,见人鱼眼中激愤,知道她所言非虚,大禹再进一步,挥斧一砍,铿锵一声,竟然将牢靠的珍珠锁链一刀两断。
“你……”人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仇人的儿子,竟然帮她斩断了锁链。
“爹,你错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完成防洪大业,你牺牲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到头来,还是愈演愈烈,功败垂成。”大禹一声叹息,转身向外走去。
“喂,光是斩断珍珠锁链我还是出不去,必须摧毁堤坝。”憔悴的人鱼大喊,她已饱受这牢狱之苦,再不愿被多关押一天。
大禹游出水面,娄河已恢复了平静,水位又落到了原处。
“大人,上游水位明显下降,泥土是红色,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鳞片;中央水位并未升高,水坝基底有蓝色气泡。”
大禹挥挥手,湿漉漉地向岸上走去,“我知道了,堤坝下关押着一条红人鱼,是她施法兴风作浪。”
回到堤坝上,大禹手起斧落,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斩断了拦河大坝的牌匾。
“你……”老水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大禹无视他的阻拦,大喝一声,“都出来吧!”
谁也不知道他在喊谁,只见一团雾气飘渺,几道闪耀的七彩光条交织着从牌匾中飞出,缓缓地停落在大禹摊开的掌心。
“你们去吧,去找属于你们的轮回隧道,我,替我父亲向你们道歉。”大禹将手轻轻扬起,七彩光条便飞逝而去。
“这是什么?”仆从撑大了眼睛,使劲地揉了揉才知道不是自己眼花。
“这是被关押在这座堤坝里的屈死的冤魂。”大禹大步走下堤坝,只留下铿锵有力的两个字,“拆了!”
当拆坝的消息一传开,整个村镇都沸腾了,到处都是议论纷纷声,有骂声,更多的却是赞声。老水工还是有些不甘,看着自己引以自豪的劳动成果即将被毁,他硬着头皮找到大禹。
“小禹,我跟着你父亲闯南走北,这拦河大坝是他的得意之作,你这么做,只会让你父亲寒心啊。”老水工想想曾经的辛酸,想到死去的鲧,竟是一片老泪纵横。
大禹看着凄楚的老水工,三分怜惜,七分指责道:“老阭,自从这堤坝修建以来,水灾不减反增,用在这里适得其反;再者,近年附近居民收成不好,这每年维修巩固堤坝的费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劳民伤财,要之何用?我知道你对这坝有感情,但再宏伟的工程,如果不能服务于民,它就是废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老水工心有不甘地等着大禹说完。
大禹遥遥一指,“你看。”
堤坝终归还是拆毁了,一条红色巨型人鱼翻腾而出,复又坠入河中,激起白浪千层,引得呼声一片。
“黑龙王骗了我们,它说可用人鱼来背负堤坝,可是困住的人鱼,却只会兴风作浪,扰得民不聊生,与其害人害己,倒不如拆了痛快。”大禹说完望向老阭,终于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丝丝愧疚。
“好吧,我听你的。”
这一句话千金难买,老阭在众多水工中德高望重,有他相助,大禹带领众人迅速凿开多条水道,疏导娄河,灌溉田地,迈出了防洪治水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