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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裴耀卿出了宫,和李承恩分开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中书令萧嵩的府上——却不是为了找萧嵩。
守夜的门房打着呵欠去开门,嘴里嘟囔着:“大晚上的这谁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待一开门,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裴府尹,您怎么来了,这个时辰,我家阿郎已经睡下了……”
“我是来找你家二郎君的,萧衡可在?”裴耀卿打断了他的话。
“二郎君?”门房愣了愣,却有些为难,“府尹,我家二郎君他最近闯了祸,实不相瞒,阿郎一从吐蕃回来,就把他关在家里,谁也不让见,您还是?”
“我知道,”裴耀卿不顾阻拦径自走进了萧府,熟门熟路的朝萧衡的居所走去,门房见他居然就这么闯进来,不禁大急,“诶,府尹您别这样……”
裴耀卿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那门房不吭声,却依旧盯着他瞧。
“你家二郎君在南疆闯了祸,还是我给他周旋的,这事儿你知道吗?”裴耀卿面无表情。
那门房惊愕,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声朗笑传来:“焕之,你怎么老是揭我的短,有意思么真是的。”
小径上走来一个年轻公子,玉色外袍随意搭在白色中衣外,披头散发,显然是将将起身,他伸长手臂搭在裴耀卿肩头,侧脸对那门房道:“好了,别瞎嚷嚷,回头把我爹吵醒了,有你好看的。”
门房嘴角一抽,无奈道:“是,二郎君,那小的就退下了。”
萧衡随意摆摆手,拉着裴耀卿往屋里走:“京兆尹大驾光临,简直蓬荜生辉啊,来来来,话说自从那次你把我救回来后,我就被我爹给软禁了,也没工夫去恭贺你升官,正好的,咱好好喝上他个几杯……”
“好了,这次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裴耀卿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萧衡瘪瘪嘴,无精打采的靠在一边,示意他说。
“你上回闲得无聊跑去南疆五毒教……”
“喂喂喂,什么闲得无聊,本公子明明是为了帮你查开元五年你族妹那事儿。”萧衡翻了个白眼,哥好好一个世家公子坦胸露乳的混在那种旮旯角落的,还天天被女人给鄙视,哥容易吗?
裴耀卿斜眼看了他一眼,语调抬高:“是吗?你调查的可以啊,从杭州到南疆的,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干脆再去蜀中唐门混一混?”
萧衡一脸神秘的笑了:“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还真给我调查出了点儿东西,你想知道吗?”
裴耀卿看他那脸“你想知道就快来求我”的贱样,就懒得理他,挑了下眉淡淡道:“我觉得你爹,萧相国更想知道。”
萧衡果然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开元五年的事情倒是很隐晦的连卷宗都被人做了手脚查不出个好歹,不过开元二年,还真发生了件大事,居然和宫里有关,太子生母赵丽妃使用蛊术,被发现后赐死。”
“什么蛊术?”
“那是南疆五毒教的一种禁术,叫做离魂蛊,据说可以抽离人的魂魄,因为有伤天和,所以,自从魔刹罗当了教主后就宣布禁用了这种蛊术。”
“离魂?有什么后果吗?”
“中了子蛊的人会变的痴痴傻傻,而操纵母蛊的人,若是不能在三年之内吸食掉中蛊之人的魂魄,那么,他就会,爆体而亡。”
“你是说……”裴耀卿脑海中那一串串奇怪的线索忽然缀连在了一起,一个隐隐约约的真相从深处浮上水面,“赵丽妃对某个人使用蛊术,然后那个人失了魂?那么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你族妹。”萧衡耸耸肩。
“不过,区区丽妃,怎么会和南疆的人搅到一起,莫不成,他们南诏又有什么阴谋?”
“这事儿,我也奇怪来着,故而深入五毒,想查个究竟。”
“那你查到了什么?”
“当年那个潜入长安教赵丽妃用蛊术的男子,名字叫做乌蒙贵,现今已然贵为五毒教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据我所了解,他最近和五毒教主闹得很僵啊。”
裴耀卿皱眉,手指敲打着桌子,慢慢道:“问题是,当年那件事情,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
萧衡也是一脸凝重:“我虽摸不透各种缘由,但,感觉其他五毒教的人并不知情。”
“罢了,这件事情,容后再说,我现在有一件要紧事,恐怕,还得先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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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站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剑冢外珠帘般的雨,叶孟秋并未多做停留,早已经离去多时。她看着腰间的隐芒剑,那是叶英亲手所铸,那个时候,她还只是远远的望着他,以为只是一厢情愿的暗恋。
她往前迈了一步,却忍不住退了回来,或许,叶孟秋只是为了骗她离开,所以才编了这么个荒唐到极点的故事,毕竟上辈子她也没听过什么薛棠的,可……想想杨玉环与她相似的容颜和后来的贵倾后宫,又忍不住迟疑。
阿云忍不住懊恼一剑砍在石头上,管他李隆基真爱是杨玉环还是什么薛棠的,反正……谁要是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就……废了他丫的!
“怎么了?”身后跫音轻响,伴随着一个清淡的声音。
阿云回过头,却见叶英站在不远处,衣袂翻飞,眼角眉梢都蕴着一丝暖意。
她烦躁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抓抓头发闷闷道:“老庄主来了。”
叶英眼中便浮现出一丝无奈和愧疚之色,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父亲性子,便是这般,不过,整个山庄甚至叶氏宗族,别无一人认同他的想法,再过个几日,你我二人同去向他认错,权当是铺好台阶,再请母亲从旁斡旋,他老人家也不能再固执下去。”
阿云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怎么和他说,只得勉强笑了下,道:“阿英你说的是,咱们得有耐心。”
叶英见她怏怏不乐,以为是身子未好这几日又无法练武闷着了,略一思量,道:“阿云,不如,这几日,我们出去散散心?”
阿云沉浸自己的思维里面,也没多留意,遂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西湖的水是一种灵韵的雅致,那么钱塘江的潮便是天气间的豪气,轰隆隆的携裹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整个杭州的天地都带走。
阿云想着自己在现代看到的那些报纸什么在钱塘观潮的被水冲走的事情,再看看眼前雨势滂沱中怒吼的潮水,心中不由莫名一悸,抬眼去看叶英。
“阿英,你怎会想到带我来这里呢?”她以为,他所谓的散散心必然脱不开风光秀丽的西子湖畔,那即使是下着雨也温柔到骨子里的水,几乎就像他这个人。
“因为,从来没有来过。”叶英眉梢微微一扬,吐出的答案却令她觉得忍俊不禁。
“幼时,我便听人拿西湖同钱江相比,总是溢美之词多一些,彼时好奇,后来,却因事务多加耽搁,竟也从来没想过来观一次潮。”叶英扶着剑侧头看她,眼底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可我却觉得,还是西湖要好一些的。”阿云叹息了一声,她在现代就从来没想过去钱江观潮,许是胆小鬼的通病吧,总是要惜命一些的。
“呀,有人被卷进去了!”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一丝惶恐的哭泣。
阿云抬头去看,却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卷在水里,仰着头极为艰难的呼救,她正心生不忍,身侧叶英的脸色却忽然变了:“楚河……”
阿云听到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反应乍然慢了半拍,却见叶英迅速腾身而起,一个漂亮的轻功便朝着那边飞去,她自己不会游泳,此刻又封内不能轻功,自然不会没事找事跑过去,只想着呆在原地静静等着就是,却不料,身后一个忽起的大浪骤然而起,就在阿云听到声音的瞬间,叶英刚刚救起那个孩子回头看的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卷走。
眼前一片黑暗之前,她甚至看到了叶英那双极少出现不淡定的眸子里顿生的惶然之色。
随后,就是水灌入喉咙的感觉。
冰冷刺骨的感觉,好像上辈子被杨国忠关入水牢的时候那种惶然无助,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阿英……”阿云不住的呢喃着两个字,耳边却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还是裴府尹有法子,知道一路南下,没想到我们居然如此顺利就找到了人。”
“李府主确定一定是这个姑娘吗?”
“我瞧着应该……是的吧,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的。”
“她似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