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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开始渐渐地加深了,窗外刮起了冬天的细风;
天开始慢慢地沉睡了,撕下一缕缕静静的幽冥。
枝头的枯叶飘零,无声无息地落地,把一片深情留给了大地;
泥土的芬芳气味,争先恐后地吐露,告诉人们这是大地的唯一抚爱。
“夜寒鸟”掠空而过,在空中的雾海里传来“呱!呱!呱——”地尖宏的叫嚷声,告知同伴的方向,飞往它们理想的乐园,颐养生息的季令里,是它们对生命延续的责任。
宋丽菁将儿子的房间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作业本仍打开着,内面歪歪斜斜地写着的字迹。她又相信,他们会在学校这个大家庭里茁壮成长起来,摆脱无知的困惑,他们也一定会受到这个家庭传统的教育醺陶成长起来,到了他们成家立业的时分,自个儿再也不为他们操心,不必担忧他们永远长不大幼稚。
她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儿子们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丈夫仍在灯下写着他的“不明白,不能再等了”。她从床边墙壁上的挂钉上取下大衣过来披在丈夫身上,他太沉溺在自己的思想争斗中了,竟然感觉不到有人正为自己披衣取暖,而不会友好说一声谢谢。
宋丽菁站在丈夫的身后滞疑了好一会儿,自个儿来到床边,脱了外衣、长裤,露出了里面穿着破旧的内衣,一手摸着,只能感觉得肌肤的少女弹性已经荡然无存,豁然间发觉自己开始迈向了中年的禁地,再过几年,便近了老年,由而这个世界再也不属于自己了,自己便对社会一无所求,对生活再也没有奢侈的欲望,而是对儿女们的期盼,那一点点倍受尊重的礼遇。然而现在的自己,也好象在等待,等待儿女们快点长大……
宋丽菁想着这些,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蓦然间一身变得冰凉,内心却有一线炽热在燃烧,那是来自一个男人的安慰与鼓励。她无奈地躺下,眼睛凝望着灯光下的丈夫的身影,深情如往事如烟云吹拂袭来,把所有的炽热化没在没有争吵的空间里,凝固成一个一个的梦想,飞翔在自由的天空里。
宋丽菁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伸手一摸身边,没有人,瞑瞑中望了一眼窗前的写字台前,丈夫也不在哪里,昨晚帮他披在身上的大衣披在了他的坐椅上,似乎是一个坐在哪里,屹立不动。
昨晚是自己睡得太深了,睡下后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事实便不知道了。她急忙穿好外衣,欲离开房间,见写台上放着一张字条:
去趟县里,说不定要去省里面,办事好了就回来。匆念!
风起字即日
宋丽菁心里很清楚,昨晚不是自己睡得太沉了,而是丈夫一夜未睡,怕吵醒自己才这样做的。陈风起是个军人,是个有骨气的,也有霸气的好军人,但是是不是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需要时间的考验,更多的事实才能验证揭晓,才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文革给咱们的包袱大沉重了,左右混淆,上下颠倒,是非扭曲,黑白不分,铁人只有王进起,勇敢的人只有张思德,做好事的只有雷锋,交白卷的只有张铁生,笼笼统统的概念里定夺一切生活节律,公有一个人生的论调,婆有一个性格的结论。
“也许丈夫会碰一鼻子灰回来。冒进与鲁莽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优点。他想把当年打仗的勇气带到这个镇子里来,可是人们会同意吗?”宋丽菁自然而然地惋转于丈夫的思想,也深深地知道丈夫是一个克已奉公的优秀的共产党员,是一个能够担当的男人,但是他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仙,他没有翻云覆雨的法力,也没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也许他有能力指挥一个团的兵力打胜仗,甚至有指挥一个师的将士冲锋陷阵,却不一定能够指挥几个十人的镇政府工作人员,改变几万人民的生活命运。对于他来说,拿笔杆子比拿枪杆子还要沉重,还要吃力,甚至枪杆子不能让他流血牺牲,而笔杆子会让他声嘶力竭,甚至会但倒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宋丽菁知道陈风起是想改变这里的人们的命运先锋者,幻想制造这里的人们的传奇,但这是多么艰巨又怎么可能的事情。稻苗可以利用水和空气加泥土制创出稻米,而人类又有谁能用白纸、文字加斧头创作出幸福来?她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冬天的早晨,有些寒凉了,室外的空气夹杂着几分冰意的冷风吹进屋子里来,虽然能够给人冬天的惬意,但是给人们更多的是无奈。
宋丽菁急忙着手做早饭,一边敲着孩子们的房间门叫喊:“秀文,秀芳,秀兵,秀武,你们都起床,起来做早操运动,之后才去上学。”
宋丽菁的叫喊声之后,最初是叫起两个女儿陈秀文、陈秀芳,她们被母亲一叫便起床了,可隔门的大崽、小崽一点动静也没有,仍旧在床铺上打呼噜。
宋丽菁便叫二女儿陈秀芳去拉他们起床:“阿芳,去,去房间里把你哥哥和弟弟叫起床。”
“妈,我在刷牙呢。”
“你洗脸刷牙后去叫呗。”
“姐,你去叫吧,他们等一下又不听我的。”
“你别叫我,是妈吩咐你的事情,你就得听指挥。”
“阿芳,你听见没有,去哥哥他们房间里,把哥哥和弟弟叫起床来。”厨房里又传来母亲的宋丽菁的说话声。
“你听着,皇后的玉旨又来了。”陈秀文说。
“就是你,每次让妈叫我去。”
陈秀芳应声推开哥哥他们的房间门进去,径直来到床边,将他们的盖被一手掀开,大叫:“懒虫!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陈秀芳的叫声没有威慑力,就算是掀开了他们的被子,也没有把他们叫动,还换来大崽一句不是很好听的话:“吵死了,嗲嗲妹,滚开!”
小崽半醒半睡地说了三个字:“你干吗。”
大崽在睡梦中接着用手在胡乱地摸被子将自己盖上,陈秀芳情急,一把拖住被子,不让他继续盖上。
“你再拉,把被子给我。”
“不给,谁叫你骂我。”
“再不放手,我揍你。”
“你敢,我告诉妈妈去。”陈秀芳说,叫喊:“妈,他们不起床。”
“二姐,你就给我们睡觉吧。”小崽昏昏欲睡中说着。
“妈妈要我叫你们起床,你们干吗不听妈妈的话。”
大崽生气了:“你放手。”
“我就不给你们。”
小崽说:“我求求你了。”
“求我也没有用。天亮了,就是要起床。”
“天哪里亮了,墨黑的。”
“眯着眼睛,当然没有亮呀。”
陈秀芳抱着被子了,可是大崽和小崽还是迷糊着眼睛在躺在床铺上,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陈秀芳眼珠子一轮,接着用手拧住他们的鼻子。
大崽坐起身子,又伸了一下懒腰,眼睛迷迷糊糊的,手胡乱地抓着被子蒙住头,又呼瞎地睡起来。
客堂里宋丽菁对陈秀文说:“阿文,你去,你去帮忙把你哥哥和弟弟叫起床。”
“哦!”陈秀文应着,抓着一脸盆。
宋丽菁见状说:“阿文,你想干吗。”
“妈,不是你叫我去叫哥哥和弟弟起床么。”
“叫人起床,用得着兴师动众。”
陈秀文笑着说:“妈,哥哥大懒虫,用嘴是叫不动的。”
“你小心点,别敲烂了盆子。”
“我知道。”
“就你什么都知道。”
陈秀芳在房间与哥哥弟弟争执着,没有办法叫他们起床,正要离开时,这时正好姐姐陈秀文也进来了,差点与她相撞。陈秀文见妹妹陈秀芳叫不起他们,敲着脸盆大叫:“打铃了,上课了!”
大崽、小崽一下子像被电流触打一样,“唰”地一声滚了起来,手脚忙乱,他抓错他的裤子,他便抓错他的衣服,引得陈秀文、陈秀芳两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崽见自己被骗了,泄了气的皮球似地想再睡下去,小崽也懒洋洋地,身子欲倒未倒下去,口里念着:“起那么早做什么,天还没有亮呢。”
陈秀文说:“嘿!你们昨晚干嘛去了?做小偷了。”
大崽说:“你才小偷呢。”
陈秀芳说:“哥!我们学了一套新广播操,是第六套广播体操,我教你们好不好?”
陈秀芳拉住想睡下去的大崽说,一边催小崽穿好衣服去洗脸刷牙。小崽跷着嘴巴望着两个姐姐,说:“就你们不让我睡觉,讨厌死了。”
陈秀文说:“再不起来,告诉妈妈去。”
宋丽菁刚巧从外面进来了,便对大崽说:“阿兵!怎么啦?起床呀,瞧你这孩,快起来锻炼身体。你就是少锻练,一身肌肉松松的,一点也不结实。长大了,会惹病的。”
宋丽菁一边说着大崽,一对小崽说:“阿武,你动作快点,别学哥哥的,快去洗脸刷牙,跟姐姐他们去做早操。”
“哦!”大崽应着母亲的话,慢吞吞地穿着衣服。小崽倒还算听话,穿好衣服裤子快步到门前的梧桐树下的井水边洗脸刷牙去了。而大崽慢吞吞的,好象一夜没有睡觉似的,走在路过客堂里的步子都在打摇摆。
宋丽菁看着,无可奈何地摇头。一边做着早饭,望着院子里的孩子们做着新学的一套广播体操,大崽也先脸刷牙后加入到她们的行列,心里不由有几分高兴,自己在儿童时,那有这个氛围,幸亏自己缠着父亲要给自己多念几年书,否则自己被埋葬在文盲的坟墓里,用传统的中国文化礼仪来等待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