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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稀稀朗朗的下了半月,分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天穹上依旧密布着厚厚乌云,似被烟囱熏黑的棉絮,层层叠叠的高挂于天际。
院落内一株两丈余高的老树,枝丫间刚抽出些许鲜嫩的枝芽,可本应艳绿的枝头也因许久未有阳光的照耀,逐渐变得暗淡。
老树深扎于湿润地泥土中,地面泥壤上零星散落着凋零的落叶,其中大半已然腐朽,散发出淡淡地刺鼻异味。
小蛇直挺挺地躺在老树其中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发出阵阵鼾声,这落雨的初春时节,对它而言,最适合美美地睡个午觉。
院落内除了一张浑圆的石桌与矮椅外,再无任何陈设。叶元点缓缓呼出一口气浊气,看向院外的雨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细雨轻落于凹凸不平的石砖上,积了浅浅一汪,倒映出那阴郁的天穹,水波微荡间,涟漪四散,一柄红伞映入其中。
绯红的罗裳于风中轻轻摇曳,她轻踏于石砖之上,雨水沿着朱红纸伞的边缘,似水幕般滑落而下,却半点未沾染她的衣裳。
沈梦竹于木门外微微一笑,纸伞轻合间,几粒晶莹的水珠飞溅于她俏脸的脸颊上,勾勒出一个动人的弧度,钻入她白皙的脖颈中。
“我可以进来吗?”沈梦竹柔声道。
她静静地立于门外,似这灰白天际间绽放的一朵朱红花朵,将这天中蕴含的冷意,也驱散的一干二净。
“这是你家,我不让你进也不合适。”叶元点苦笑道。
沈梦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于屋舍内,她玉手轻抚身后长裙,坐在茶歇旁,指尖轻捻撕开纸封,将些许干燥的茶叶倒入壶中,热水冲泡下,白白的烟气混着茶香缭绕于屋内。
将冲泡好的热茶倒入杯盏中后,她问道:“先生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姓叶,叶元点,我的名字。”叶元点也随意地坐在她身旁的位子上道。
“叶先生……”沈梦竹道。
叶元点扭过头望着她,一本正经道:“告诉你名字,就是想让你别喊先生了。”
感受着眼前娇躯透出的清香,烛火下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如纸,双颊上染上了一抹朱红,与她今日的罗裳分外相称。
叶元点缩了缩脖子,冲沈梦竹一笑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了。”
他使劲地活动了下之前受伤的肩膀,那与沈迫大战之时被伤的还血肉模糊的左臂,如今其上只有一些结痂的疤痕,这些日子沈家送来的各种丹药,倒是效用极佳。
沈梦竹强作镇定道:“你倒是恢复得够快。”
作为沈家之女,她一直养尊处优,本就少有与异性近距离地接触。此时她内心一直安慰自己,她只不过是来看望救命恩人的,不要有过多的想法。
沈梦竹低头间,壶水中倒出的茶水却撒出了些许,兴许是此刻心跳太快,她的玉手也因此拿不稳了手中的茶壶。
叶元点自然不知道沈梦竹心中所想,他只是又出神地看着院落外。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般坐着,再无任何言语,沈梦竹单手撑着玉颊,望着叶元点的侧脸,似与他云顶城相识之日起,于自己印象中,他也总是这般时常出神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他都在想什么呢?沈梦竹心中幽幽一叹,对于叶元点更是好奇。
正在她望着叶元点,仔细思索这个问题间,叶元点也扭过了头,四目相对,她的脸更红了。
沈梦竹赶忙低声道:“谢谢你之前救了我一命。”
“嗯,应该的,本就受你所托。”叶元点疑惑地看着她,他只觉得眼前的沈梦竹进屋以后脸色就越来越红,也不知是不是屋内太热了,还是茶水太熏人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叶元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她沏的茶水,入口温热,唇齿间除了茶水的清香,似也多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芬芳。
他咧嘴一笑,盯着见底的茶水道:“这茶,真好。”
“你救了我一命,我理应报答。”沈梦竹郑重地望着他道。
“报答?”叶元点眨了眨眼,“什么都可以?”
沈梦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方才继续低声道,“我想过了,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说出这番话后,沈梦竹的脸更是红彤彤的,像个火红的柿子一般。想想叶元点之前将自己救下之时,被他抱在怀中,此刻她更感觉浑身滚烫。
叶元点听到沈梦竹这般话语,似乎也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一般,认真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沈梦竹毫不避退地注视着叶元点,纤细的玉指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裙,虽然面色潮红,呼吸更是有些急促,但是她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叶元点摸了摸鼻子道,“每日都来我这沏一壶茶。”
沈梦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道:“沏茶?”
“嗯……有种熟悉的味道。”叶元点低头望着逐渐冰凉地茶杯道。
小蛇在院落中的枝丫上舒适的翻了个身,继续沉静于它自己的梦中,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梦话“没救了”。
沈梦竹就这般安静的温热着茶水,两人虽再没有任何交流,可彼此却皆莫名享受着这片刻的宁可。
……
直至院落外又一阵嘈杂,只见一男子踏入院内,正是如今沈家的族长,沈文朝,修为赫然已是净灵境大圆满。
沈文朝与随身随从交代了几句后,随从将院门合上,沈文朝看到自己女儿与叶元点同处一室也是略微怔楞,可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冲屋内的叶元点点头示意。
沈文朝朗声道:“小友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叶元点也起身作揖,不失礼数道:“多谢前辈的丹药,基本已经痊愈了。”
沈文朝微微颔首,双眼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屋内,确定没有散乱后心神一松,又冲自己闺女一瞪眼。
沈梦竹面色羞红低着头,乖巧的给她父亲添上了一杯热茶,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后,沈文朝唏嘘道:“这一路多亏了小友,否则我这闺女恐怕就,哎……”
不待叶元点言语,只听他又道:“听小女所言,小友战力惊人,以一人之力竟可斩杀了六名净灵境修士,还将那沈迫打的落荒而逃。”
叶元点摇了摇头谦虚道:“侥幸,运气好而起。”
“欸!话不能这么说。”沈文朝笑道,“若是斩杀一人,或许是运气,接连斩杀六人,这便是小友的实力。”
“前辈过谦了。”叶元点不卑不亢道。
“我视沈迫如亲生子嗣对待,未曾想这孽障竟然背叛我们沈家。”沈文朝寒声道,“待他被我族捉拿到,定将他剥皮刮骨。”
叶元点低头望着手中又被沈梦竹添上的茶水,似没听到般,并未接过沈文朝的话茬,这是沈家的家事,他也不想过多牵扯于其中。
沈文朝望着低头不语的叶元点,话锋一转道:“此子背叛的时机,挑选的可谓恰到好处,竟恰逢我们三大家族拟定两月后的比斗。”
一口再次饮尽杯中茶水,入喉滚烫,让叶元点微微皱眉,侧目看向一旁的沈梦竹,一旁的沈梦竹冲他歉意一笑。
他依旧没有接过沈文朝的话茬,然而此刻心中已然大致明了,沈文朝今日突然造访的目的。
沈文朝目中精光一闪,心中暗道此子好深的城府,可脸上不露丝毫,对叶元点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友可愿,代我们沈家参加之后的比斗。”
叶元点一脸无辜道:“前辈,不是我不帮,我这外姓之人,恐怕不大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沈文朝如一个老狐狸般道,“这比试说来简单,只要三个家族中各自派出两人参与比斗,而这两人只要年岁不超过三十,来自何处皆无大碍。”
沈文朝正说得起劲,可叶元点愣是和没听到一般,默默又喝了一杯茶水,还示意一旁的沈梦竹帮他添上,沈文朝心中一阵无言,他自觉自己女儿泡的茶,也没有如此好喝。
沈文朝又道:“听小女所言,小友乃是散修,何不加入我族,我们沈家在外面也算有些名声,老祖修为更远超于我等,庇佑我沈家周全。”
“小友乃是苍虚学院之人。”沈文朝感慨道:“这等天资,我们沈家更是愿为你提供往后修炼所需的全部资源。”
这沈文朝的言语极为诚恳,开出的条件更是让人无法拒绝,对于一个独自在外闯荡的修士而言,不仅能够获得一个家族的庇佑,还能提供修炼上的帮助,简直是梦寐以求之事。
何况任何一个家族,前期提供的修炼上的帮助,都将远超苍虚学院,苍虚学院的外院对于修士,说是散养也毫不过分,真正的培养皆是待他们踏入内院之时。
而这些对于沈文朝而言,也是对于叶元点的一种投资,虽然不知将来此子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回报,但是净灵境初期就能于那夜取下如此战果,沈文朝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叶元点心中可以肯定,这场比斗定然对沈家无比重要,否则沈文朝断然不会开除如此条件。
他抬头看向沈文朝,冲着其微微一笑,却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任何言语,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
沈文朝双眼微眯,盯着叶元点,心中竟于此刻对他多了几分赞许,如此心性,自己如他这般年岁时,怕是远远不如。
沈文朝似才想起什么般,又补充道:“我们沈家的藏经阁,这两个月小友可以随意挑选修炼。”
这也是他与叶元点这场博弈中,最后一次加码。
叶元点一口将茶水饮尽,滚烫的茶水似将他的眼睛都给蕴热了,他目露诚恳对沈文朝抱拳道:“前辈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