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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微这话一出口,非非突然就有了神采。
“公子的事情,小女子也有些耳闻,来京城以前的事情,莫非公子都不记得了?”
“呵……确实不大记得了。”
非非此时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阵希冀:“奴家不是汉国人……”
缓缓的,非非将自己的身世道了出来,言语之间,不停倾诉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打量赵微的反应,却是始终都看不出什么来,有些失落。
这非非姑娘姓孟,是滕国人,幼年与李知耻结识,在同一家书院念书,算是同窗。而那李知耻,自幼才华横溢,但是在性子上……却又比较飞扬跳脱,不大喜欢跟同龄人相处,除了孟非非。
“……他这人,我也说不上,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那群孩子太幼稚了,他当时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
非非有时在提起有关他的某个碎片时,禁不住就嘴角上翘。
然后就把有关他在学堂上的那些琐碎事情,一点一点的道了出来,有给先生画肖像画,也有他怂恿某个孩子去捅马蜂窝。
“……你不知道,他画画有多好,当时你还给我画了一副画像,我至今都好好收着的,只是可惜……有些地方破损了……”
说着说着,孟非非忽然发现自己称呼不对,连忙掩住嘴巴,赧然一笑:“是他给我画像,不是你,不小心失言了。”
“呵……没事,然后呢?”
“你不知道他给先生的画像是多有趣,我是形容不出来啦,当时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是却又偏偏对那画喜欢得紧,找了个由头就收走了,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笑……”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孟非非整个人大都沉浸在以往的琐碎趣事里,而赵微也就耐着性子听着,偶尔也会插句话评价一番,虽然话不多,但是往往也能瘙到孟非非的痒处,接着她就会有更多琐碎事情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描绘得如此细腻,看来她对以前自己这具身体真的很了解。而且……目前没有发现她的任何恶意。
“后来呢?你们怎么就失散了。”
“那年……我十二岁……一日傍晚……”
时隔多年,孟非非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依旧在不停的颤抖,显得很是害怕。
听她所说,是她不小心听见了有人要对那李知耻一家不利,而自己恰好听到,一时间有些慌了神,想要离开时,不小心惊动了里面的人,然后他们就四下围堵她,毕竟她当时太小了,终于还是被捉住用麻袋套了起来,再见天日之时,便是在那群芳阁里了,由于她擅于抚琴奏乐,因此才被妈妈留了下来,一点点养大……
这一番话,经过孟非非的嘴巴说出来时,委实惊心动魄,让赵微都不由得为了当时的她捏了一把汗,同时又为了她能够有个安身之所而感到庆幸。
“可还记得你当时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赵微一边安抚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孟非非,一边看似不在意的随口问了起来。
孟非非蹙着眉头,想了半晌:“只记得是要对他不利,其他……记不清了。”
“他当初有多大?”
“他只比我大一岁。”
“那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为何要对他不利呢?他有什么别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这……”孟非非再一次蹙起了眉头,“我没大在意和他无关的事情……应当……应当……是对他那一脉的族人都有些不利,好像对方并没有刻意提起他的名字。”
孟非非沉吟片刻,来回的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几次之后,才笃定的说道:“确实是对他那一脉的族人都有些不利,只是对方刻意提起了他的名字,说他可能会坏事情,让稍微防着些他,就是这样了。”
“唔……具体是什么事情呢……”
赵微笑了:“行了,不用这样皱眉苦思了,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既然都说出来了,相信你现在心情也应该痛快了许多,至于是什么事情……要么是明里直接动了刀枪,要么就是暗地里使阴招构陷,总归脱不开这两样的。”
“啊!是了!他们是要用走私滕刀……不,走私军械为名进行构陷,而且构陷他这一脉的,便是他母亲的族人!”
族人!张棋!
母亲是姓张的!
事情好像一下就都说得通了。
但又有了说不通的地方,走私军械……构陷自己的族人走私军械,这罪名不会殃及自身吗?需要去翻翻大汉律了,难道有举告者免罪这样的条款吗。
唔……时间上似乎有些对不上号,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快十九岁了,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五六年之后才发动?
这样的经久策划居然也能被李知耻逃出生天来……
赵微想起了刚才孟非非言辞中涉及的那些细节,又想起了赵骁时不时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想来他也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可惜了,英年早逝,还是被自己占据了身体。
“赵公子?”
“嗯?”
“赵公子?”
“啊!”
赵微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赵晴正在朝自己招手。
“唔,启初说,想让我助你在后日夺魁,你想我如何帮你?”
“不必,公子幼时赠我的曲子已然够用了,其实……我只是想见上一见你的……今日得见,心愿……已经了了。”
“什么曲子,这么厉害。”
“你猜。”
“呵……这我上哪里猜去。”
“公子,到了。”
“嗯,你怎么回去。”
“这里有马车一直坠着的。”
赵微回头一看,发现果然如此,和自家的车驾并驾齐驱,卞志伟和那名仆人聊得正欢。
二人简单的几句话作别之后,非非朝着赵晴和赵微各自盈盈一礼,赵微自然是还礼了,赵晴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偏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还看!那么好看吗!人都走了!”
“漂亮姑娘谁不爱看了。”
“我跟她比,谁好看?”
赵微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天都要黑了,赶紧上车回家!”
“不要!你还没回答我呢!”
赵微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还用比吗?你跟她根本就没得比呀。”赵微看着赵晴嘴巴越噘越高,哈哈笑了起来,“自然是你好看了。”
赵晴哼了一声,却是带了些许笑意:“那跟公……跟赵姐姐比呢?”
真是一道送命题。
赵微使劲揉了揉赵晴的小脸,然后就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你看啊……我敢这样对你,却不敢这样对她,是不是……”
“哥!”
“嗯?”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哈哈——”赵微干笑了好几声,“自然是我家妹子好看了。”
“骗子……”
“好了上车。”
“石头——”
赵微没看见石头的身影,回过头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石头正拿捏着姿态,轻轻的提了提两旁的裙摆,然后就对着空气作了个福礼。
赵微好一阵无语,这是在学宋洁呢,还是在学非非呢……
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安在她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
回去之后,简单的用了些饭菜,赵微就倒头睡下了,今日获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目前身边一些缠绕心头的东西起码有了些答案,心里轻松,睡得就香甜。
但是赵晴却是睡不着了。
一个人双手托胸的伏在阁楼栏杆上,任由夜风拂面。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表现自己了,可她们却总是笑话我,是我演得不够像吗……
赵晴噘着嘴,已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们相信自己了。
都是哥哥的错!
明明是我念出来的诗词啊……
明明这首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她们怎么就那么笃定是哥哥作的呢?
我很生气,可是她们却说我有好福气……
她们说……明明不是哥哥,却胜似哥哥……
明明不是哥哥……
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明明就是啊!
爹娘都说是,她们为什么要说不是?
可,可,可如果不是呢……
夜风微凉,阁楼上的少女轻轻裹了裹衣衫,月牙弯弯斜挂在夜幕之上,银河也远远的出现在天边,若隐若现。
一颗流星突然滑过,少女连忙握紧双拳。
哎呀!来不及了……
少女鼓起了腮帮子。
哥哥说这时候许愿可灵了。
赵晴思绪飘飞,就这样驻足在阁楼之上,时而忧愁,时而欣喜,时而含羞,许久许久。
今夜睡不好的人很多,王伦、王莽,还有赵海。
王伦王莽头一次夜晚闷在客栈里不出来,酒菜都是送进房间里吃的。
赵海好一些,他跑去听山池听曲了。
夜晚的听山池是最为热闹的,这里虽然也是青楼妓院,但相比那平康坊的红袖招跟艳来楼,着实不是一个档次……
红袖招跟艳来楼,纯粹是**的发泄优先,开启贤者模式后,才有欣赏歌舞的兴致,文人仕子一般不屑去那种地方。
而听山池上的群芳阁和入云阁恰好相反,欣赏歌舞优先,若是你才学出众,入了人家姑娘的法眼,你才有那个资格成为入幕之宾。可成为了入幕之宾后,想要人家姑娘自荐枕席,那也真的是要费上好大一番工夫。
但是那群文人仕子偏偏就喜欢这调调,一步一步过关斩将跟刷副本打BOSS似的……图就图个心里爽点,生理爽点?想要生理爽点去红袖招啊……
赵海目前基本就是一个处在新手村的小菜鸟,他最喜欢的就是可兰姑娘,尤其是她在献舞时那勾魂摄魄的舞姿,让人的眼睛真的是一星半点都挪不开。明明是群舞,大家跳得都一样,可总是觉得她所有姿势摆起来都要比别人美上三分。
然而,她却有些瞧不上自己……
自己真的很努力了,可依然落了榜,那王莽,明明是一无才无德之人,凭什么他可以是榜眼?
就因为做了太子的走狗吗?
这还是泱泱大汉?竟然腐朽如斯……
赵海一壶接着一壶的饮酒,想要排遣心中的抑郁。边上负责跑腿的杂役担心客人就这样醉倒在店里无处可去,便劝他莫要再喝了,结果就被赵海当即踹到了一边。
“我的事情,要你管得!滚!”
就这样一壶又一壶,一壶又一壶,任何一位姑娘想要来陪他,都会被他骂走。就在终于等到可兰姑娘出场之时,人已经开始晕晕乎乎了起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嘿嘿嘿,居然三个可兰都向我走来了……
“公子。”
“公子。”
赵海有些茫然的抬头,努力的聚焦自己的眼睛,望向呼唤自己的女子。
“你,嗝,你好,嗝,你好眼熟哦……”
“赵公子可还好吗?”
“赵公子?是谁……哦,是我,赵公子好得狠呐!不信,嗝,不信我背给你听啊!嗝,大学之,嗝,道,在明明德,在,嗝,在亲民,在止于……你,嗝,你听了没有!”
赵海使劲晃了晃脑袋,看了看眼前居然长着三只胳膊的可兰,嘿嘿傻笑起来。
“胳膊多了也挺好看的,不嫌弃不嫌弃!”
“来人,把他送我房里。”
两个杂役循声可兰的声音找了过来,却是被赵海一把推开。可兰无奈,只好在前面捻起手指,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拉住了赵海的衣袖,也看不出来是因为这样的姿势好看,还是她心理嫌弃,就这么在他们踉踉跄跄的步伐下,一步步挪进了可兰的闺房。
“公子想不想喝些醒酒汤?”
“酒……嗝,怎么做成汤?是要放,嗝,盐吗?”
可兰暗暗咬牙,无话可说。
可也就是刚刚打开屋门吩咐人送完醒酒汤来之后,就看见他已经整个人呈一个可笑的大字型趴在了自己的牙床之上。
可兰气恼地跺了跺脚,只好再次吩咐不用做醒酒汤了,而是喊两个杂役将赵海全身脱得只剩下里衣跟亵裤,直接将他扔上了床。
可兰看了看自己香喷喷的被子,咬了咬牙,还是一狠心,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就动手轻轻拉开了起自己的衣衫,露出了那洁白圆润恰到好处的香肩……
群芳阁上这样的香艳气氛很常见,但是此时……另一个人的闺阁内,却出现了极为不寻常的一幕。
只见这间房的窗户大开,在那皎皎月光下,可以看见一个黑影手中持着一把不长却也不短的尖锐硬物,直直抵在一个姑娘的咽喉。
“他可是李知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