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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汉的文风实在昌盛。
临近了花魁选日,青楼女子的动作也愈发频繁,或是主动登门拜访一些素有才名的文人学子,或是一些腰缠万贯的商贾巨窦,也有些性情恬静的,则是安心准备自己所要表演的节目,不去扎堆往那些人中间凑。
不只是她们,也会有一些她们的狂热支持者会来回奔走,一时间诗词歌赋佳作频传,隐隐有了赶超上元节的趋势。
当然,也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
赵海没有跑去找赵微,他对这件事情有心结,以往各自都在家中用午膳时,还能见上一面,可赵微现在天天在外头跑,基本中午是见不到的,而赵海在春闱后,几乎夜夜都有应酬,晚上也是见不到的……
是以虽住同一个府邸,却好似陌生人一般。
赵晴对诗词的分辨能力确实差了些,只能清晰区别哪些是写什么的,可以在哪种场合拿出来用,但对它们的好与坏,心中少了一杆得以衡量的称。
赵海不是。
是以赵晴大大咧咧的将赵微赠给她的词全部罗列出来后,直接将赵海看傻了眼。
首首佳作,都可以流传千古……
“这真是赵微随手丢给你的?!”
“也不算啦!是担心朋友相聚时,要我作诗我又作不出来,所以找微哥哥讨了些来,他给我的时候……确实是随手丢的,怎么样,这些诗词好不好?”
“还……还好……”
赵海晃了晃脑袋,想试图证明自己是不清醒的,然而眼睛再次看去时,那些字词依旧格外刺眼。
“寻寻觅觅……”
“……衣带渐宽……”
“……剪不断理还乱……”
都是些言辞细腻的佳作,甚至还有不少是在模仿女子的心境与口吻……
赵海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的府,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的可兰,整个人完全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可兰也没能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更没能想到他一下拿来了如此多的诗词!
诗作撇开不谈,不适合表演,但那些词作……实在太过惊艳了,震得可兰失神了好半晌。
“快!吩咐下去,明日准备的节目换了!”
“小姐?”
“速去!”
自己的嗓音、唱功,都是比不过子纯的,但是……这词作!这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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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花魁的热门有许多,群芳阁的子纯优雅端庄、非非细腻恬静、可兰妖娆妩媚,入云阁的芷菡、婉婉歌舞俱佳,更能写得一手好字。
红袖招便是薛涛和渺渺,这二人最有情调也最是温婉,经常成双成对的出现,平日里会刻意打扮成某些戏曲或者话本里一些耳熟能详的人物模样,亲身实地的和客人上演一出场景还原。
而艳来楼……只有牡丹一人,名字听起来典雅高贵,但是终日以纱遮面,神秘的同时又显得冷清,仅仅是偶尔出场抚琴一曲,就能够引得不少狂蜂浪蝶追捧。
八大行首各有特色也各有手段,这次花魁的竞争定当激烈无比。
她们之所以是夺魁热门,当然与她们的色艺双绝脱不开关系,但更多原因是她们还只是个清倌人。于是一群老色胚都会自我代入,以为自己会是那摘得头筹之人。
这种事情在这等烟花之地很常见,其实就是待价而沽的意思,总想着在最高峰时卖出去,可以有一个好价钱。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薛涛。
“……似乎薛涛姑娘今日不会来了。”
“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似乎是被某权贵子弟相中,要被赎出去了。”
这些闲聊的人,在听说薛涛退出后,面上的惋惜,远不如听说她已经成为他人禁脔的痛恨来得强烈。
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
这次花魁选办在了距离曲江池不远的芙蓉园,这芙蓉园原名宜春苑,是秦朝时,利用曲江地区原隰相间,山水景致优美的自然特点,在这里建成的一个皇家禁苑。
经历了这几百年的发展之后,国家可谓是繁荣娼盛,前代皇帝厌恶这艳俗的名字,觉得实在有损皇家体面,因此更名为芙蓉园。在赵曦封太子时,皇帝赵祯便将此苑赐给了他。
也不知组织这次花魁选的人到底是谁,居然如此的手眼通天,可以将举办点选在此处。
现在虽已不是皇家禁苑,但也属于太子的私产,寻常百姓平日里如何进得来?是以傍晚时分,节目尚未开始,这里就已经人头攒动了。就算不为了那些节目演出,只来看看这平日里再难进来的皇家园林,也算值了。
赵晴存着同样的心思,便也跟了来。
钱希是赵微遇见的第一个熟人,也是苏韬在永兴楼里引见给赵微的第一个朋友。他和苏韬是一个性子,喜欢直来直去,经常得罪人。
“这位可是嫂夫人?如此活泼靓丽。”
赵晴跟赵微走在一起的时候亲昵惯了,此时二人一前一后的,赵晴还挽着他。适才在赵微跟前调皮,被赵微看了出来,就被赵微轻轻捏住了鼻尖。钱希见了,自然会误会。
赵晴听到这话,立马羞得躲到赵微身后,将头埋在了他的背脊上,还时不时地轻轻撞着,赵微则是呵呵一笑:“这是舍妹。”
这一路上,赵微带着赵晴和石头,着实遇到了不少熟人,多数都是苏韬平日里引荐的朋友,是商贾出身,一个个结伴而行,相互之间寒暄,耽误了不少时间。
钱希的目的很纯粹,就是冲着姑娘去的,是以对赵微还有赵晴那慢悠悠的闲逛很不适应:“如此多人,在不快些,赶不上开场了。”
赵微笑了笑,示意他先去,自己随后自会去寻他。钱希也不矫情,自顾自就去了。
这傍晚的芙蓉园尚未点起灯来,但是在夕阳斜映的昏黄余晖下,各类馆阁、楼宇、亭殿的影子都被拖拽得很长。
红砖白瓦,雕梁画栋,赵微抬手遮眼,望了望不远处正好将夕阳挡住一半的紫云楼檐角,阳光正好有一部分从那微微张开的龙嘴中透射过来……
这类古色古香,完全没有被任何现代气息所玷污的园林着实美极。
“哥,他们在干嘛?”
赵微顺着赵晴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水畔有几个读书人正席地而坐,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靠近了一看,竟然是他们将酒倒入了酒杯之中,然后就将那半满的酒杯放置于这饮曲池的水面上,这杯酒顺水而下,若在谁面前停下了,谁就要拿起来将其满饮,然后赋诗一首。
“呵……曲水流觞,确实有些意境,我也是头一次见。”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赵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去了,他们怕是都不敢作诗啦!”
前日的事情传得很快,李新还特意到府上来酬谢了一番,大意是感谢他帮了非非姑娘的忙,圆了自己的面子,当然也就把中间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跟赵微说了一番。对赵微那种仅仅露了一面,居然就让那么多才子不敢动笔的事情十分称道。
“那多威风!”
赵晴很后悔没有好好留意前一日在场众人的表情,明明当时就在场啊!太可惜了,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幕。
“小丫头成天想些什么,我去太极宫墙上当着长安百姓的面赋诗一首是不是更威风!”
赵晴握着双拳拢在胸前,微微抬头望天,显然思绪已经飞进了赵微描述的场景之中:“好像真的很威风哎……”
“然后你就该考虑何时去大牢里给我送饭了。”
赵晴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笑着就拍了赵微的肩头一下:“哪里有这样咒自己的。”
这饮曲池的湖面不大,却是名副其实,赵微在湖畔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已经搭好的高台。借着里面透出来的光线,依稀可以看见虽未开场,但已经有人正在试着过场了。
“走吧,过去瞧瞧。”
赵晴点了点头,被赵微牵着就汇进了熙攘的人潮中,石头三挤两挤的也跟了上来。
“怎么了?”
石头摇了摇头,看了赵晴一眼后,讷讷的道:“没,没什么。”
赵微却是明白了过来,将左手中拿着的大黑伞递到了石头手上,然后将她也牵了起来。
人太多,她应当是担心再次发生上元节的那种事情。
场地是露天的,因为这次盛会,特意将此处取名为凤鸣九天,台子很高,台下的桌椅却是不多。场地被划分为了四大部分,每部分大约可以坐下百人,各自竖着小旗,上书着平康坊和听山池四大青楼馆阁的名字,姑娘的支持者们就扎堆待在一处。赵微来的迟了,只好站在外边。
王伦和王莽就坐在入云阁那一堆里,相互间闲聊,品评一下赴京这些日子见到的所有青楼美女,猜想何人可以夺魁。
“想来应是那非非姑娘了,得了赵微那样一首曲子,据说前日赵微又有所授,有此依仗,何愁不能夺魁啊……”
王伦大概处于一种又嫉妒又服气的古怪情绪里,此时身边没什么熟人,就王莽一人,是以直接说了心里话。而王莽心中的气一直顺不下去,此时王伦夸,他就在一旁贬低,二人聊了没两句就觉得有些聊不下去了,王伦只好岔开了话题。
“好好一场盛会,居然弄得铜臭味十足。”
这二人赴京赶考,金榜题名后又在京城逗留如此之久,未有官职却整日应酬,去得还都是些类似群芳阁这样的高消费场所,即便并非次次都是用自己的盘缠,但此时囊中早已剩不下多少了,是以王莽对此话深感赞同。
“那些商贾愿意花银钱打赏那些女子就也罢了,我辈读书人的诗词居然也被明码标价,这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原来今日盛会竟然是用小红花的数量多少来评判一个女子排名的高低。而这些小红花,就握在那些落座之人的手上,每一场演出过后,便会有人专门过来收集,同时再发放一轮新的花朵,而那些人就可以选择将属于自己的花赠予哪位姑娘。
可是,这并不是唯一可以获取小红花的手段,若是你银钱多,是可以花钱去买花的,这价码着实不低,一贯钱,也就是十两银一朵,而这花的购买,却是没有上限的,等于明摆着告诉你了,你若是钱花得足够多,你想让谁是花魁,谁就是花魁。
当然并没有彻底对读书人关上门,相反,对这些读书人,实际上抬举的都有些过分了。
一首普通的诗词赠予一位佳人,那等同于送花十朵,若是佳作,等同于送花百朵,若是诗作可以流传千古,等同于送花千朵。
这样的价位,实在是大大的高出了读书人的心理预期,即便以往买诗,一首佳作也不过十两银子,也就是一朵花的价钱,而此时竟是被哄抬了十倍的价格,就连那卖不出去的寻常诗作,都能算作一首诗词!
是以这还没开场,在大家刚刚明确了规则后,就已经能够看到有不少久负盛名的才子被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请了去,不为其他,使劲作诗即可。
在这会场里,你的诗词只能成为花朵,但是在我这里,可以成为银钱!
这些二道贩子的行径自然是商贾们的拿手把戏,不少家中本就有些贫苦的书生自然是欣喜万分。
当然人有千种百样,也有些人有些风骨,对这种行为很是不齿。
苏韬这次没来,钱希、刘毅、姜算等人到都是苏韬的好友,平日里跟薛涛和渺渺接触最多,是以这次都坐在红袖招那一片里。
这一片可少有书生学子,而且这哥几个往日里结交的不是些富二代,就是些绿林豪侠,几个人左请右请,居然一个书生都请不过来。
“刚才见着那赵咫尺了,可惜,若是早些知道这规则,拖也把他拖来了。”
钱希说罢就朝那入口处望去,却是人头攒动,只能看看现在头排的几张面孔。
“他平素里就喜好闲逛,家中仆人不止一次跟我说在城里遇见了那赵咫尺,没事就带着他那黑瘦婢女四处溜达……”
刘毅话都没说完,姜算插话:“那是他小妾,什么婢女。”
“这等癖好,这些行首在他眼里,怕都是庸脂俗粉,想来他今日不会跑这里来了。”
听了钱希的揶揄,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赵微,却是看到了那些来来往往的杂役们手上端的盘子中,放着精致的瓜果糕点。
那个糕点,正是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