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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道阻且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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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家四个儿子当中,老大最是孝顺,却因为自小就跟着父亲东奔西走奔波生计,虽然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却一点也没能继承父亲在学术方面的才华。

    老二则是一半一半。半是商人,半是父亲的继承者。

    老三脑子木讷,做生意不成,做学问也不成。便只倚靠着父亲和兄长们。

    金家最小的四少爷,却是天生就继承了他父亲那无尽的求知欲,因此也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儿子。

    遗憾的是,四少爷虽然从接了家人的急报之后,便快马加鞭一路急赶,却还是没能赶上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当这少年扑在父亲遗体上痛哭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在那屋中的一角放置的那个奇怪的模型。

    事实上,没有人注意。当整个葬礼的过程终于结束,金家老二倒是想起来这个东西,一问才知,已经成了厨房灶膛里的灰烬了。其实除了二少爷,别人虽然知道老爷子临终前几天都在研究这个东西,但他们并不认为三个纸糊的,都不能被称作灯笼的灯笼,会是老爷子最后癫狂的罪魁祸首。他们认定,那是老爷子的心魔作祟。想到父亲终究是带着遗憾和迷惑去世,金家长子就憾恨不已。

    人总难免一死,而生活总是要继续。一晃经年,这金家的四个儿子也各自有了家室,已经分家别过,各自开枝散叶去了。

    这一年,金家老二在他四十一岁的时候病逝了,遗下孀妻少子。他的妻子并不识字,在整理丈夫的遗物时发现了大量的笔记。其中一部分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的公公的,其他的则是丈夫生前所记的。这位妻子却知道那笔记中大量的图,就是丈夫告诉过她的星图。这位通情达理的嫂子便想起了这个家族中继承了公公的那些杂学的除了丈夫便只有四叔了。

    于是三十一岁的金家老四便从他二嫂那里如获至宝般带回了这些珍贵的笔记。因为笔记的数量很庞大,直到两年后,老四才从亡兄的一本笔记中看到了那些在父亲逝世前后所做的笔记,这才知道父亲竟在临终前有过这样的情况。而他的兄长们,本着“为长者讳”的原则,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告诉这个最小的弟弟,甚至他二哥,也没有把金老爷子临终前最后那几句“秽语”记录下来。

    读完兄长笔记的老四对笔记中提到的“小苏小姐”所送来的那个东西产生了好奇。照着兄长的怀疑,这东西中应该很有些奥妙,否则父亲也不会在最后几天痴迷于它。好在笔记中除了文字的描述,他的兄长还凭着记忆画了一副图。借助这本笔记老四很容易就复制除了那个被兄长称为“三星灯”的模型。

    但是这个模型究竟有什么奥秘?老四苦苦钻研了三年。

    三年后的老四变了。

    他痴了,狂了。他不再关心产业田地或是生意兴隆否。他一夜一夜的在屋顶上测绘星图,在纸上写着别人不懂的东西。他的妻子埋怨他,哀求他,他都不予理会。他像沉溺进去一般,钻研,钻研!

    终于有一天,金鸡鸣晓,他如往常般站在屋顶上,看着墨蓝色的夜空渐渐淡去。东边血红的是一轮初升的朝阳,而西边,白玉盘似的月亮还没来得及落下。远处,无边无垠的是黄色的大地。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盏三星灯的隐意!他终于知道父亲为何而癫狂!他终于参透了天地的奥秘!

    他没有疯。世人却以为他疯了。

    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九岁。他是自尽死的。

    他留给十三岁的儿子一盏“三星灯”,在遗书里写道:世人皆谓我癫狂,我笑世人眼不张。

    他的儿子在他的坟前磕了三个头。这坟墓显得有些寒酸,因为这些年来的经营不善,金家已经败落了。小小的少年和母亲及一个忠心的仆人相依为命。母亲怕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曾想将那些笔记一把火烧掉。但临到下手,想起亡夫为之所付出的心血,甚至性命,终于没有下得了手。那些笔记便装进箱子里,锁在库房中。

    她却没想到,她儿子在那仆人金石头的帮助下,总是能避过她的耳目,偷偷的学习那些笔记。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年纪虽然小,心却很大。

    这少年心里,有个必须实现的目标。他——要为自己的父亲正名!

    父亲不是疯子!父亲是了不起的人!

    父亲告诉了他一个天地间至大的奥秘!

    可是当父亲将这个奥秘告诉别的人的时候,他们却斥之为荒谬。他们不相信他,鄙视他,嘲笑他,疏远他,唾弃他。终于逼得他愤而自尽。

    少年孜孜不倦的学习和研究。慢慢的,母亲老去,悒郁而终,而少年也变成了青年。这青年四方奔走,企图宣讲自己所掌握的真知。但是就像他父亲那样,他并不能为世人所接受。

    生活益发的困难,青年在穷困潦倒中死去,死的时候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年轻,仅仅二十六岁。

    昔日老仆金石头用自己的私房钱为年轻的旧主人下葬,然后继承了破旧茅屋中金家祖孙三代人那几大箱的笔记。金石头并不知道,这几箱笔记,记载着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知识!仅仅出于对旧主人的忠诚,金石头小心的保存着这些笔记。

    眨眼般的,一晃又是一个甲子。这时大宋学术风气已成气候。数术,格物,化学,天文,医科等等,与经史子集一同在各大学院中教授,不再被称为“杂学”。

    赫赫有名的西湖学院的一位天文学教授,北上汴京访友,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满满一大车的笔记。

    这位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金氏笔记的教授,便是日后提出“大地球形说”的第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