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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布的事情伊利亚放在了一边,他得抓紧时间和更多的树木交流,找到合适的木材。
自从有了那一次共鸣一样的感受后,伊利亚对树木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运用。
在密林中,他静静的盘坐,当呼吸都渐渐平息下来,他细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好似树上的树枝,他的根系和整片密林的根建立了一个紧密的联系,共同摄取土壤的养分,借用它们的树叶进行呼吸。
伊利亚很快就找到了最优质的木材,他把自己的能量注进树木,让被选定的树按照他的想法长出新的模样。
沙特阿卡人对于伊利亚冷漠的神情一直有些惧怕,他的孤独有一种阴狠的寒气,若格萨尔是火焰,伊利亚则是他身边飘舞着不融的雪,很多人不知道,安蒂缇娜更是费解: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伊利亚不久后停止了静坐,轻轻的呼吸在空气中吐出缕缕雾气,他眼睛艰难的睁开,双腿吃力的站起,对环境陌生的模样像是刚从船胎中初生的婴儿。
“找到了,你们去吧。树干被圆环的树枝环绕着的,就是我们要找的树。”因为消耗太多体力控制树木的生长,伊利亚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轻微。
沙特阿卡的战士在伊利亚静坐时,比独自面对十个敌人还要谨慎,他们不会大声说话,总是先于脑子行动的四肢也会安静下来。
这个也许就是伊利亚和格萨尔默契的地方,格萨尔善于激发战士的力量,伊利亚善于压制,压缩到低点的战意被格萨尔王的狂吼激发后,沙特阿卡的战士在血流尽之前都不会倒下。
就在这长久的静默中,战士们之前被寒意克制的躁动猛烈的反弹,乌泱泱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在树林里穿梭,寻找并砍伐着被圆环的树枝做上记号的树,战士们所到之处,连脚印都热气腾腾的。
伊利亚的体力不及孤岛中任何一个成年的男性,他在战斗中都是凭借预判,精确的躲过进攻,再精准的一击毙命。
控制完树木的生长和战士的战意后,伊利亚躺在了地上,他用手遮住太阳,阳光从指缝中爬出,刺痛他虚弱的脸。
你们以为我还要造船?
为了造船我才不会费这么大的劲。
适应了太阳光之后,伊利亚舒展的躺在地上。身上有暖洋洋的气味。
永远的,伊利亚能听到格萨尔自己都不知道的野心,没错,泰格维森是出色的孤岛之王,称他伟大都不为过,但是他仅仅是沙特阿卡的王。
格萨尔想踏足的地方不止于此,天神的希望也不止如此,天神奥多需要更多的信徒,更多的祭品,因此才放弃了选择一直固守一方的泰格维森。
泰格维森具有守护的力量,他的使命终结了,他需要守护孤岛,直到格萨尔出生,而格萨尔,才具有开拓的力量。
“你是说,你要当世界的王。”
格萨尔调皮的笑起,像被夸奖的小孩。
你已经是了。
伊利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问格萨尔:“再给我讲讲,那天先知给你说了什么?”
“又问?他那天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了一大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会?先知总是比我们看得远。”
“对啊,看得比我们远,于是总用听不懂的话来糊弄我。他那天说,他看见天赋,如罪孽一样伟大的天赋。他还鲜有的谈论到了自己,先知说他也有天赋,他比我们看得更远,也因此他比谁都要惧怕未来。在我出现时,他比谁都要庆幸自己早早瞎掉,不用亲眼看到未来一幕幕变成现实。”
“他看见什么。”伊利亚有些慌张。
“先知他说,他出了黑夜中的星光什么都看不见。”
果然,你会是世界的王。
“你就是那个星光。”伊利亚望着天,惨白的天。
沙特阿卡翻滚着亢奋的木屑,对于满是黄金的掠夺之地而产生的急不可耐的心情全部都发泄到了伐木上。
他们猜想,如此庞大的伐木量,格萨尔王一定是要为自己造一艘世界之船。
他们常常问,“下一次要去哪里?”
“下一次在什么时候?”
“下一次我能不能上船?”
格萨尔都是在酒精中用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回答,仿佛除了掠夺,他还有更加宏大的计划,而他们,这群战士,则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所以,这夜以继日单调的伐木工作让沙特阿卡人偶遇了参加建立国家一样的热情,曾经在长屋中频频爆发的对掠夺的想望也在这般盛世中平息。
伊利亚在伐木前就问过泰格维森留下的三个血脉,他直接在问:“你们恨格萨尔吗?”
长子卡尔,次子简普金,还有妹妹拉戈莎还没有回答,他们的母亲率先抢过了话:“我们能有其他的回答吗?”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有件事你不知道,泰格维森的死亡,是他自己计划好的。”
“这不可能。”悲愤的妇人把唾沫吐在伊利亚脸上。
伊利亚立即擦干脸,“你当然可以迁怒我,我也愿意承受所有你的愤怒。只要你们能活下来。”
一晃而过的动容在妇人脸上闪过。
伊利亚接着说道:“我答应过泰格维森,不会让你们过快的进入天神的宫殿,所以,如果有仇恨,把它扔进大海,让仇恨存在,但不要让自己找到,听到了吗?”
“其实算不上恨。”泰格维森的长子卡尔上前一步,抓住伊利亚的手,“只是有时候会想念,想念和仇恨有时候容易混淆。”
“对,是这样的。”最小的拉戈莎的声音都超过她身体的成熟度,“我们的父亲也是这样,也是做了相同的事才成为了孤岛之王,而且,格萨尔和我父亲,进行的是最荣誉,最伟大的决斗,他现在在天神的宫殿豪饮麦芽酒。”
伊利亚赞许的看了看拉戈莎,他把目光放在简普金身上,在用无声的语言问:“那你的态度呢?”
简普金恶狠狠的瞪着伊利亚,在地上吐了浓痰。
伊利亚半跪下来,摸过简普金的脖子,整理好他的头发,眼睛阴冷的看着男孩。
“简普金,你经历的一切都值得愤怒,但是你要记好,你的愤怒只能归咎于我,我!”伊利亚拍拍胸口,把眼神缓慢放到他们的母亲身上。
两个成年人,对视,点头。
这位母亲惊恐的平静下来,立即抱住简普金,把男孩愤怒的脸抱进怀里。
“沙特阿卡的土壤上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包容不劳动的人,泰格维森对你们疼爱有加,掠夺,航海,耕种,你们一样都不会,虽然格萨尔称王之后没有没收你们的财物,你们到目前为止依然富有,但要长久在这里生存,你们可能需要重新获得沙特阿卡人的认可。”
伊利亚稍微做了些安排,卡尔,简普金拿着斧头加入了砍伐树木的阵营,机灵的拉戈莎成为了密林的向导,他们成熟老练的母亲成为了安蒂缇娜的仆人。两个女人心心相印,很快就没有主仆之分。
砍伐终于结束,木材们在生命之树前堆得整整齐齐,这些成山的木材在高大的生命之树下寒酸得像个木桩。
格萨尔搬出所有的麦芽酒,犒劳勇士。
戒岩上的维塞克,他的穿着越来越华美考究,肥肥胖胖的木棍撞在戒岩上都是金币的声音。
岛民全神贯注的看着维塞克,他现在是天神的法律。
“泰格维森伟大的死亡,让他进入了天神的宫殿,和他同样的伟大的,是他的妻子和子女们,他们迅速成为了沙特阿卡的一员,卡尔伐木迅速,勤劳,还不知疲惫,我都看到了,在高高的戒岩上,他每天都干了两个人的活儿。
“还有简普金,对于木材的雕琢,那双灵巧的手,像工匠之神抓住了他的手。
“最后还有可爱的拉戈莎,她敏锐的眼光总能帮助我们不走弯路就找到需要的树木。
“不得不提的是,他们伟大的母亲,她用她的智慧和经验,教导了安蒂缇娜如何成为王的妻子。
“沙特阿卡的子民们,他们不是历史留下的恶果,他们是最忠诚的沙特阿卡子民!”
戒岩上的维塞克提及的每一个人,都被推了出来,笼上了白袍。
伊利亚说:“谢谢你们,参与了伟大的计划,成为了,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谢谢,伊利亚,谢谢你,我原以为,我不会被接纳,我会被他们杀死。”
母亲说完之后,三个小孩都在道谢,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被岛民接纳,一定不可能在沙特阿卡久留。
“但是。”伊利亚冷冷的说,“这样的祭奠少了些什么,对不对。”
“这些树忍受了剧痛,人们也劳苦不堪,砍了这么多树,大地都在震怒,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伊利亚?”
伊利亚眼睛如毒蛇,“这些木材有着重要的使命,我们需要一场献祭,对不对?为了平息大地的震怒,我们同样需要一场献祭对不对?我在和你商讨,我们需要献祭谁?哪位最忠诚的沙特阿卡人能够得到这份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