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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看着就像是鱼群朝着大船撞过来,水面波纹层层叠叠的湖面,稍稍一惊,然后朝着李玄靠近,问道:“你是道士,看出什么了?”
李玄毫不在意湖面的骤然生波,对刘三随意道:“就是几只淹死的可怜水鬼罢了,没什么好怕的,它们最多也就是吸取你身上一点点的阳气,当作过路费,积攒修为谋求入地俯重新为人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的。”
虽然水面翻滚如锅中沸水,看起来确实吓人,但是李玄却感觉不到一丝恶意杀气,显然,这些可怜水鬼并没有杀人害命之心。
刘三看着水面出现几个漩涡,几乎布满整个宽阔河面,以至于连船身都稍微有些摇晃颠簸,忧心忡忡道:“你不是有捉鬼辟邪的符篆吗,丢几张下去吓唬吓唬他们,让我们平安“过境”。”
李玄摇头道:“符篆对这类鬼物来说,尤其杀伤巨大,几乎就是天生相克,而且它们都是一二百年修为的小鬼,就算是只沾染到了几丝从符篆中泄漏出来的天地正气,都能让它们灰飞烟灭。它们本就够凄惨的了,不至于。”
刘三看着停下来的船,以及慢慢聚拢到船头的人,道:“可是……”
李玄笑了笑,转头对欧阳姑娘道:“吓唬吓唬它们就得了,别出手伤人。”
以他如今的惨淡光景,就连出手震慑水鬼这种随手小事都颇为吃力了。
欧阳姑娘二话不说,抽刀对着水面就是一刀劈下。
没有如何的磅礴大气,更没有出现劈开水面的奇异景象,只是无声无息而已。
刘三这个门外汉看着欧阳姑娘抽刀一个下劈动作后就收刀归鞘,转头看看依然波澜起伏的水面,回头问道:“这就完了?”
欧阳姑娘转头问道:“还要如何?一刀断河?”
说完丝毫不隐藏自己的鄙夷神色,瞥了一眼刘三之后就转过了头。
不知为何,欧阳姑娘对刘三和小哑巴都不算太友好。
刘三对着女子的背影怒目而视,然后回过身再看向水面时目瞪口呆。
风平浪静。
就这么转身的瞬间而已啊。
刘三再看向女子的背影时咽了咽口水,想着以后可不敢得罪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姑娘。
这可是连鬼都怕的人物啊!
他对身边的李玄小声问道:“这位侠女到底什么实力啊?”
李玄看着他笑道:“就你,她一个人打一百个不用右手不出刀。”
刘三顿时垂头丧气,趴在栏杆上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一路走来,看来看去,身边总是高手如云,自己则一直“手无缚鸡”,实在是有些伤心啊。
大船已经,原本聚在船头甲板上观看“奇观”的人却没有散尽。
其中最显眼的除了几位联袂出游,皆是一身书生打扮的士子,就数蹲在船头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最引人注目了。
他蓬头垢面,此时正撕咬着半块烧鸡,吃的满嘴流油。
李玄眼神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就转移到了那四位高谈阔论士子身上。
他们来到船头栏杆处,凭栏而望,看着两岸风景,抒发胸意。
其中一位腰悬美玉的公子看着宽阔水面,突然诗兴大发,一首诗便脱口而出。
其余几位听后当然抚掌大赞,“兄长真是大才”“王兄雅兴”云云的话毫不忸怩的就说出了口。
李玄对就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那位王公子所作的五言诗毫无感触,觉得平平无奇,只是平白的道出了水之阔,天之高罢了,没有一丝深意,更不知其他几人在称赞什么。
欧阳姑娘瞥了一眼那几位故作姿态的读书人,嗤笑一声,鄙夷道:“现在的儒家真是越来越不济了,只要是读过几本书,上过几日学堂的阿猫阿狗都敢自称读书人了。”
欧阳姑娘声音不小,离得也不远,话自然就被那几位士子给听到了,他们转头看来,先是惊艳,然后看到欧阳姑娘手中的狭刀,于是心中的那些心思都望而却步了,装作没听到,转头继续吟诗去了。
欧阳姑娘冷哼一声,懒得听他们的“污言秽语”,朝船舱走了去,眼不见为净。
李玄继续站在船头赏景。
虽然农历才二月,但越靠近江南,气温越暖,尤其是两岸的树木,也都慢慢的有了绿意,拿眼睛就能看到由冬到春的万物复苏。
刘三看着已经没了风波的水面,对李玄突然问道:“你说师傅现在在干嘛呢,是满天满地的追杀妖怪呢,还是忙里抽闲找个小酒铺子喝酒呢?我觉得应该是喝酒呢,毕竟他那么喜欢喝酒。”
李玄想了一下,也点头道:“可能吧。”
刘三又道:“那你说师傅后没后悔收我做徒弟啊?”
练剑几个月,却始终没能走进门槛,这让少年却是很是心灰意冷。
李玄道:“燕叔叔不会后悔的,他的剑道是一往直前的“直道”,不论如何,都不会后悔的。”
刘三道:“可是我后悔啊。师傅的名气那么大,我却这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岂不是丢光了师傅的脸了。”
李玄转头看着这个今日特别愁绪满面的师弟,笑着道:“佛家有顿悟一说,说不定你那天就突然开窍,一步登天了呢。”
刘三苦哈哈的道:“我就一个乡野小子,哪有那天大的运气啊。”
李玄道:“我听我师傅说过,曾今有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人,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头发花白都一点名声也没有,而且功夫也烂的一塌糊涂,可就是一夜观雪顿悟,一步蹬上了武人四镜,成为了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震惊了整座江湖几十年呢。”
刘三还是没有打起精神,闷声问道:“那后来呢?”
李玄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输了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刘三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往船舱里去了。
李玄看着少年的背影,没再说什么。
这是心境的磨砺改变,他帮不上忙,谁也不行,只能靠他自己跨过去,然后修炼之路才能出现坦途轮廓。
蹲在一边终于吃完了烧鸡的老乞丐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又把手在自己更脏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靠着晒太阳,也不管就在身边的那一地鸡骨头。
老乞丐一脸惬意舒心,咧开了嘴,门牙都没了。
李玄回头的时候瞥到了老乞丐一眼,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鄙夷,反而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他记得老道士第一次带他去武功县赶集的时候,在北山寺门口的墙根底下,就有一位老乞丐如这位一样躺着晒太阳,虽然面前放着一只破碗,却不出声对来往香客讨要银钱,只是听天由命。
“不知道师傅在干嘛,应该是在勾搭哪家寡妇吧……”
李玄看着水面,怔怔出神,直到身旁传来吵闹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原来是那四位士子不知因何和那位晒太阳的老乞丐起了冲突。
刚才还一身读书人风流模样的士子此时却都不管仪态,四人一起出手,对着那位确实是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迈老人拳打脚踢。
老人当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自己的心肺头颅,不至于被他们打死。
李玄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不管如何,一群青壮男子对一位老人大打出手,就是错的。
尤其是在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各种看热闹的神情之后,李玄决定打抱不平。
他往前走出几步,沉声道:“住手!”
仅是一声,也不如何洪亮,就喝住了打得正起兴的四人。
他们转过头看着一身厚重裘衣,脸色病态惨白的李玄,稍稍一愣。
然后那位腰间悬玉,刚才还吟诗一首的男子便笑着问道:“敢问公子何事?”
李玄看着男子的眼睛,道:“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