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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间的树木比寻常的山要浓密一些,即便到了早上,阳光也穿不透层层的树木和浓郁的雾气,大约差不多日上三竿,雾气才渐渐的消散了,往深处走去,有一块“空地”,说它是空地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没有树木,它又不是空地,因为这里有废墟,烧焦的碳四处散落,可以看出以前这里也是一个大户人家或者隐世人家的宅子,后来,它便变作了废墟,现在,这废墟边上又多了一座木屋。
木屋已升起了炊烟,做饭的人是安苡萱,此时的安苡萱身着粗布麻衣,脸上丝毫不着粉饰,甚至连首饰都已摘了,只有盘起的长发和一根木簪子,即便这样,安苡萱的脸庞似乎还是能透出水。
女人也许本就是水做的。
男人呢?别的男人不知道,但是花似雪也似乎是水做的,雪本也就是水。花似雪的脸色还是那般苍白,他此时也穿着一身麻衣。
菜只有简单的炒野菜,炒竹笋,但是这两人却丝毫也不在意,此时他们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幸福的笑容。
门突然敲响了,花似雪和安苡萱都是楞了一下,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花似雪握着剑,打开了门,来的人是个道士,年纪比花似雪大上那么五六岁,这道士便是秦观月。
花似雪喜道:“秦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苡萱也炖着菜迎了出来,唤了一声:“秦师兄。”
秦观月笑道:“你竟会回到这里来的,真是让我一通好找。”花似雪沉默。旁边的废墟岂不就是花家的旧宅?秦观月又道:“你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花似雪做了个请的姿势。秦观月坐下,道:“想不到你竟还有这等本事,短短的几个月便建成了这样的屋子。”
秦观月又道:“步公子已查出杀害了安师叔的真凶。”安苡萱手中的菜险些落在了地上,道:“是谁?”
秦观月看着安苡萱,道:“是……是刘师弟。”安苡萱一愣。秦观月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刘师弟的心意的,但是刘师弟从小也无父无母,不仅有些自卑,而且善嫉妒的很,他无意间听闻安师叔要将你许配给雪,便动了杀心。”
安苡萱的身子已有些颤抖,花似雪扶住了安苡萱,道:“刘然此刻在哪里?”
秦观月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道:“杀害尊长,实属不孝不忠,我已用武当门规处置了他。”
花似雪点头,道:“还应该多谢步公子了。”
秦观月看了一眼花似雪,道:“你托我查的事情,已又有了眉目。”花似雪静静的听着。秦观月道:“参与那件事情的人我已一一替你查出来了,只差幕后的主使了。”
花似雪道:“谁?”
秦观月道:“你可知道霹雳堂的堂主段真轩?”花似雪楞道:“我听说过这个人。难道……”秦观月摇头道:“不是的,这个段真轩现在茕然一人,但是以前不是的,二十多年前,江湖传言,段真轩曾有一妻子。”秦观月顿了顿,道:“那人名叫曲虞兮,本与段堂主恩爱的很,但是段堂主发现曲虞兮竟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
花似雪眼前一亮,看着秦观月。秦观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组织很可能和将你们抓进去的那个组织是同一个组织。段堂主发现曲虞兮打小便用虫蛊喂养一个婴儿,即便过去了许多年,那婴儿仍旧是个婴儿的样子,但是段堂主与曲虞兮是真的恩爱的很,所以便当做了不知道此事。”
花似雪点了点头,秦观月又道:“但是段堂主也是心中忧郁,便去了南疆游玩,遇见一美丽女子,恰是投机,便和这女子产生了情愫,还诞下一女。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件事情传到了曲虞兮的耳朵里,曲虞兮便起身去了南疆,将那女子杀了,教段堂主的女儿音律驱使虫蚁的法子,待其学会后……”
秦观月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一脸的不忍心,道:“将她给活生生刺聋了!”
花似雪和安苡萱怔住,他们实在没想到曲虞兮竟这般狠毒。
秦观月道:“江湖传闻段堂主经过这件事情看清了曲虞兮恶毒的本心,便将她休了。”花似雪道:“这般歹毒的女子!”秦观月道:“其实事实的真相,江湖中人都不知道,段堂主已将曲虞兮杀了!”
花似雪又怔住。
秦观月道:“随后,段堂主的女儿竟也跟着自裁了。”花似雪道:“那这件事和我那些仇敌有什么关系?”
秦观月看着花似雪,道:“只因为我查出这件事曲虞兮也参与了其中,我本来是不信的,死人如何杀人,但是事实却由不得我不信。”花似雪奇道:“什么事情?”
秦观月道:“前些日子步公子已见到了曲虞兮。”
花似雪又是怔住。
秦观月道:“甚至还有那长不大的婴儿,还有段堂主聋了的女儿。”花似雪道:“好,很好!”秦观月道:“我只希望你这次小心一点,单单是那婴儿的身手着实了不得。”
花似雪点头。秦观月道:“派中还有一些事务,我不能久留,便先回去了。这里是曲虞兮可能在的地方。”
秦观月递给了花似雪一张纸条便走了。安苡萱关上了门,道:“秦师兄真是奇怪。”花似雪道:“为什么?”
安苡萱道:“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曾经便住在这里?”花似雪一愣。安苡萱道:“你不会告诉他的,你本来连我都没有告诉,为什么会告诉他?”
安苡萱又道:“但是他却只道这里,而且,段堂主杀了曲虞兮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而别人都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他又是怎么查到的?”
花似雪凝重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后便笑道:“萱儿放心,秦大哥断然不会害我我的,不然他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
安苡萱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道:“你这次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我也曾听爹爹说过的,曲虞兮虽然功夫平平,但是法子却多得很,而且那婴儿也是厉害的很。”
花似雪点了点头。
夜已深了,
花似雪已到了括苍山,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本来应该生长的地方离括苍山竟然这般近,他又换上了那一袭红衣,他现在也在黑暗里缓缓的行走,他行走的样子竟然像极了步孤红,他岂不是就见过步孤红几次?却为什么受到了步孤红的影响?
前方是一处墓地,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来到这种地方的,无论谁在晚上到了这地方都会害怕的,只有一种人例外,这种人往往心中抱有一种目的,而且这种目的十分的强烈,已盖过了恐惧。
花似雪现在便是这种人,他心中的仇恨已像早些年那一场冲天的大火一般燃烧,越烧越旺,墓地的尽头竟然有一座屋子,这屋子竟然是铁房子,靠着山壁。花似雪推开了门,屋里点着灯,本来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该睡着了,都不会点着灯的,除非是有客人来的时候,难道曲虞兮已知道花似雪要来?还有一种人也会点着灯的,那就是害怕黑暗的人。
但是这铁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一张床。
不要说人,甚至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花似雪不禁皱了皱眉眉头,秦观月给他的字条上写着床底有暗道,花似雪将信将疑的推开了床,床底竟然真的有暗道。
为什么秦观月连这些都知道?花似雪本应该好好的想想,但是他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了,仇人便在这底下。
花似雪进了暗道,这暗道直通地下,走了片刻,花似雪看到了一处宅子。
地底下本来应该是一片漆黑的,但是这里却点着很多盏灯,使得花似雪能清楚的看到那宅子墙外的每一个角落。
花似雪也已知道曲虞兮三人的厉害,所以他早已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偷偷的潜进去,先将那驱使虫蚁的姑娘刺杀了,然后剩下两人,总归比三人好对付的。
他从来都不惧怕对方人多。
此时花似雪已偷偷的翻进了宅子,趴在了宅子的屋顶之上,他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花似雪偷偷的掀开一块瓦片,只见大厅之上,正坐着三个人在吃饭,坐在中间的是一个老太婆,老太婆虽然看起来老,但是牙口却很好,她正在啃一块骨头,坐在左边的是一个姑娘,这姑娘好像本带着纱布,这纱布已掀开了,这姑娘眼光竟然有些呆滞。
还有一个婴儿,这婴儿竟然蹲在地上吃饭,但是吃相却不怎么文雅。
老太婆突然说道:“老奴,为何你这一次这样吃饭,又没人和你抢。”她这一声老奴叫的竟然是那个婴儿,婴儿道:“谁说没人和我抢。”
老太婆道:“谁?”婴儿道:“自然是客人,我本来地位就低,倘若客人来了,只怕我已吃不到这顿饭。”
老太婆道:“哦,你请了客人?”婴儿摇头。老太婆又道:“难道是小萍?”婴儿笑了,仿佛老太婆这句话说得很可笑,道:“小萍只不过是个聋子,聋子不一定没朋友,但是她这个聋子一定没有朋友,又哪有客人?”
老太婆道:“那就是我请了客人了。”婴儿道:“夫人已请过好几次客人,但是真正来了的却只有三个人。”老太婆疑惑道:“那剩下的人呢?”婴儿道:“他们不是被我吓死,就是被我打死,要么就是被小萍的蛇儿咬死了。”
老太婆笑道:“既然我们三个没有请客人,那房顶上的这位客人岂不就是不请自来?”婴儿冷笑道:“谁说不是呢?”
花似雪一惊。老太婆痴痴笑道:“那就请这位客人下来吧。”花似雪只有下来。老太婆的眼已眯成了一条缝,又或许本来她的眼睛就是一条缝,花似雪已有些记不清了。
老太婆道:“这么客人找老身做什么?”花似雪道:“你便是曲虞兮?”
“不错,我便是曲虞兮,曲虞兮便是我。”曲虞兮道。
曲虞兮又道:“老奴,你说有客人来了,我们应该怎么样?”婴儿笑道:“客人来了自然要请他吃饭了。”
曲虞兮点头道:“不错,请。”
花似雪却不动。
曲虞兮疑惑道:“你难道不是来吃饭的?”她看着花似雪,花似雪只觉得手心已冒出了汗,花似雪握紧了剑,道:“不错,我不是来吃饭的。”
曲虞兮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花似雪道:“我是来杀你的。”
花似雪这句话说话,他的人已不再刚才的地方,他已掠出了宅子。
婴儿也已不再地上蹲着吃饭,他甚至在花似雪的身子刚一晃动的时候,便比花似雪更早掠出了宅子,他已挡在花似雪身前。
婴儿道:“客人既然来了,不进来喝杯水,别人会说夫人这个主人做的不够地道的。”花似雪心中反而有些放松,面对一个高手总比面对三个高手来的要好。
花似雪的剑已出鞘了,他的剑虽不快,但是却精准,可是婴儿的手却很快,快的几乎让花似雪看不太真切,婴儿的两根小手指已夹住了剑。
“没想到你这位客人倒是有些粗鲁。”婴儿叹了口气。
花似雪的左手已朝着这婴儿打了过去。婴儿的手却已先到了,那么短的手拍在花似雪的胸上,花似雪只觉得被一块石头打了一般,口中不由的喷出一口鲜血。
花似雪耳边响起了曲虞兮的声音:“这位客人不懂礼数,你教教他吧,但是不要在这里,去外面,我不想见到血。”
婴儿应了一声,架起了花似雪便往暗道上走。
婴儿道:“你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花似雪丝毫不能挣扎,那婴儿的手脚虽然小,但是仿佛却有无尽的力气。
花似雪已看到了铁屋子里的烛光,但是没过一会,他便被带到了墓地了,风声阵阵,吹拂他的脸。
婴儿将花似雪摔在了地上,花似雪觉得伤口又是一震剧痛,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婴儿道:“还希望这位客人下辈子做客人的时候能够礼貌一些,老人家总是喜欢有礼貌的客人。”
婴儿的手已朝着花似雪的头落了下去。
花似雪已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放不下的便只有安苡萱了,不知今夜安苡萱没见到花似雪回来,会不会担心?
会不会有人告诉安苡萱他的死讯?
秦观月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秦观月一定会的吧。
今生再也不能为父母报仇了,再也不能陪伴安苡萱了。
花似雪想了这么多,但是那婴儿的手却没有落下来,花似雪睁开眼睛时,婴儿已是个死人。
无论谁的心口插着一把剑都不会活着的,这把剑是把漆黑的剑。
婴儿的身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
花似雪挣扎的站了起来,只觉得伤口剧痛,道:“多谢这位前辈。”
这老道士柔和的看着花似雪,他的声音竟然格外的和蔼:“你便是花似雪了吧?”花似雪楞了一下,道:“前辈怎么知道?”
老道士笑了笑,道:“人如其名,好辨认的很。”花似雪道:“敢问前辈是?”老道士道:“贫道白云子。”
花似雪惊道:“前辈便是武当掌门白云真人么?”但不禁有些奇怪,白云子为何在这里?白云子点头,捋了捋胡子,道:“我老远便看到了你进了这括苍山,结果你进了那屋子便没了动静,在出来时便是被这婴儿抗出来的。”
花似雪恍然大悟。
白云子道:“这婴儿想必便是曲虞兮手下的老奴了,真没想到竟然还没死。”花似雪道:“前辈,安伯伯……”白云子摆了摆手,叹道:“贫道已知道了,没想到师弟收了这么一个弟子。”
花似雪默然。白云子道:“你要好生待萱儿,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无母,如今失了父亲,定是难受的很。”
说完,花似雪只觉得眼前一花,白云子的人已不见了。花似雪朗声道:“前辈去哪里?”
“贫道还有要事。你且回去好好陪着萱儿吧。”花似雪只听闻白云子的声音,却不见白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