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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俏提起报纸上的文章,本意只是想让阮家的菜式在报纸上有个记载,将来万一有人仿制,总有点白纸黑字的东西可以做个见证。
然而阮正源却觉得是个好主意,让“阮家菜”的种种渊源见报,这比在报纸上买一幅正版的广告,更要有面儿。
于是乎阿俏这样一提议,阮正源就拍了板,等阮茂学回来,就吩咐他动用各种关系,找报社的记者来阮家“试菜”。阮茂学在机关做文员,认得的人不少,果然寻到了感兴趣的记者,专程过来阮家,将阮家的经典菜式都试了试。不尽如此,这名记者还带了相机,将阮家宴客的楠木厅、阮家忙碌的大厨房都拍了一遍,最后还拍了一张阮正源与高升荣的合影。
转天这张合影就上了报。阮正源直接命阮家的仆人上街买了一百份回家,送给高升荣几份,其余的则装在玻璃相框内,留待以后有重要的贵宾来时可以拿出来送人。
高升荣这辈子哪里得到过这种待遇,竟然还能上报。
可他也没想到,这样一来,阮家其实就好像是在他身上盖了个章——他这“阮家主厨”的身份,其实已经没法儿轻易甩脱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高大厨,早已经飘飘然起来:他得东家许诺,工资涨了不少,又和东家一起上了报纸,在乡里乡亲面前,那时莫大的荣耀。高升荣就觉得这辈子他很满足了,若是他转到杜家,“杜家菜”决计没法儿给他这样的荣光。所以高升荣就再也没有转投杜家的意思,据阿俏冷眼观察,这位高师傅应该是将杜家婉拒了。
“阮家菜”见报之后不久,育才学校的录取通知也寄到了阮家。果然那天阮浩宇在考核老师面前发挥得很自如,因此通过了面试,等过了暑假,就会转到育才学校去上学。
消息一出,阮家上下都为小少爷感到高兴。
只有阮清瑶一个,对家中发生的这许多事漠不关心,依旧每天呼朋唤友。渐渐地天暖日长,阮清瑶便更加昼伏夜出。这天她最好的朋友周逸云找上门来的时候,阮清瑶还没起床,就推说不舒服,命人将好友直接迎到自己的香闺里说悄悄话。
“懒鬼!”周逸云难道还不晓得阮清瑶的德性,“我跟你说,我生日那天,咱们可是要玩儿一天,从早玩到晚的,你可别再跟今儿一样,这都日上三竿了,还赖在榻上不起来。”
阮清瑶身上穿着一件绉纱的睡裙,坐在周逸云身旁梳她那头波浪似的好头发,“必须的,”她听周逸云这么说,当即笑了起来,“十八岁生日么,等过了这天,咱们周大小姐就要嫁人了!可不得趁这功夫好好闹一闹……”
周逸云听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张脸登时就挂了下来,“瑶瑶,你这张嘴长得哟……”她恨不得伸手去扭阮清瑶那张嘴。
周家是大户人家,人口多,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七大姑八大姨都十分嘴碎,天天张罗着给周逸云说亲,巴不得她一满十八岁就把她给嫁出去。
可又一想,周逸云才觉过来:“不对啊,瑶瑶你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啊,怎地也没见你准备嫁人?”
阮清瑶好笑地用梳子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的大小姐唉,我怎么能和你比?这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谁还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其实阮清瑶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得意的。她和周逸云都是“黎明沙龙”的成员,沙龙里新派人士比较多,大多认为女孩子不该早早地嫁人生子,应该为这个世界发挥更大的价值。甚至有些人认为有追求的女孩子应该守独身一辈子,除非能遇上那个叫人一见心动的真爱。
阮家的情形和周家不同,阮清瑶的父亲阮茂学因为亡妻的关系,心里总是对清瑶存了一份愧疚,因而对清瑶百依百顺,什么都由着她。而继母宁淑想要维持一个良好的继母形象,事事也都尽着清瑶。
阮清瑶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家里,只要她想,她就能一直舒舒服服地这样过下去——与其出嫁之后侍奉公婆,伏小做低,看丈夫脸色,她还不如做个“新派”的老姑娘,外头得个“潇洒”的名声,内里的舒服却只有自己一个知道。
周逸云却一脸同情地望着阮清瑶:“瑶瑶,你真可怜……”
阮清瑶用眉宇之间的一丝哀婉做回应,心里却“可怜”这个词嗤之以鼻——她可怜?她享受得很呢!
“……听说你继母将你那个养在外头的妹妹带回来了。”周逸云很八卦,尤其是对好朋友的家事,她知道的并不少。
阮清瑶想起阿俏,脸色有点儿冷,唇角却挤出笑:“你说我那个阿俏妹妹啊,唉,她其实人挺实诚的,是个好姑娘,可就是……”
周逸云有点儿紧张:“可是怎样?”
阮清瑶当即叹了口气,说:“可就是太有主意了,不大听话。你想,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孩子,眼界终究有限,刚来这省城花花世界,我想提点她少走点儿弯路,可是她总显得自己满肚子主意的样子,总是不听我的话。”
说着,阮清瑶别过脸,去看她闺房窗外的景致。阮清瑶住的小楼外面种着一株高大的女贞。阿俏从浔镇过来的时候,那女贞才刚刚抽芽,如今已经枝叶茂盛。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阿俏竟然还没有如她的意,变成那个她想要的“阿俏”,那个听话的阿俏……
阮清瑶早就明白了自己是个无用的人,对家族无用,对世人也无用——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牺牲自己的享受,强迫自己去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她只想一辈子这么享受下去,依附着阮家,享受下去……
阿俏的出现曾经一度令阮清瑶很高兴,她认为阿俏这样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姑娘,一定能受她的蛊惑,为她所指引,从而成为她阮清瑶想要的样子。有这样的阿俏在,就会有阮家的兴旺,也就会有她阮清瑶想要的“舒服”。
可是自从阿俏趁她不在,就自作主张剪了那一头秀发以后,阮清瑶开始渐渐觉得,这个姑娘没有她想得那么好控制。
“这样啊!”周逸云自动代入了大户人家的各种狗血八卦:初来乍到的继妹打算鸠占鹊巢,处处与自幼失怙的长姐不对付……
“你该让她受点儿挫折,叫她晓得咱们省城这样的地方,不是她一个‘土包子’该来的地方啊!”周逸云自行想象之后,心里顿时满是对阮清瑶的同情,以及对阮阿俏的厌恶,当下赶紧出谋划策,“要不这样,我生日那天,你干脆将你妹妹带去。我们总能找到个机会,教教她该怎么做人。”
阮清瑶盯着周逸云,没说话。
周逸云太熟悉这个朋友了,登时一拳垂在阮清瑶的肩上,笑着说:“知道了,是你妹妹,你心里还在回护她。得,回头好人都让你来做,恶人我们来当,那天之后,保准你妹妹对你绝不敢说二话,天天跟在你身后缠着你叫你姐,烦死你……”
阮清瑶一下子就满意了,笑着看周逸云下楼。
她还在装着“病”,没有送出来,只是斜倚在小楼上,目送周逸云出去。她心底不免生出一份厌恶——对她自己的。她实在是烦透了这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自己,她有时也羡慕阿俏,羡慕这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竟然能有这许多的能量,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阮清瑶就回去了她柔软的床榻上,二话不说又躺了回去:她没有喜欢做的事,也没有喜欢的人,她知道她是聪明的通透的,在这个世上这样死气沉沉地活着,终是浪费了自己这个聪明的脑袋,可谁叫她就是这样一个贪图“舒服”的人呢?
阮清瑶半躺在榻上,常婶儿从楼梯那里露了半个头,悄悄地问:“听说二小姐不大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阮清瑶听见随生母一起陪嫁过来的常婶儿慰问,心里也有点儿暖。
“常婶儿啊……”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我没什么事儿,不过稍微歇一会儿。”
常婶儿见阮清瑶无事,当即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板,来到阮清瑶身旁,小声说:“二小姐没事儿就好。上次我和您说的事儿,二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阮清瑶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抬起胳膊掩住了额头,哀叹一声:“常婶儿,我头疼得很,你去将我妆台上的药片拿过来。”
常婶儿无奈,只得照办,看着她服了药片又睡了下去,这才离开。
阮清瑶听见人下了楼,自己在榻上睁开了眼,望着床顶冷笑了一声。
上回常婶儿来劝阮清瑶,是要清瑶将攒了这许多年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交给清瑶生母娘家拿去“做生意”,又张罗着想要通过常家给清瑶说亲。
“你们真以为我傻啊!”阮清瑶望着床顶上精雕细刻的繁复纹样,几乎要笑出声。
在这个阮家大院里,她立志要摆布别人得生存,自然绝不会被人摆布了去。